洛璃定了闹钟，虽然前一晚睡前就知道自己要早起，但是当闹铃响起的那一刻，她还是心里烦躁的不行，她甚至想就这样当条咸鱼也好，也终于明白程果之前每次上班时候给她发来那一堆卑微打工人的表情包，包括对事儿妈老板的控诉。

以前她还觉得，程果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现在倒是觉得，骂得轻了。

虽然她是老板，并且是有温度的老板，可谁懂啊，为了工坊的未来，为了大家的工资，她这个老板必须身体力行啊。

她连骂的对象都没有，更苦了。

洛璃伸手将手机拿过来，将闹铃关上，浑身酸痛的感觉是在提醒她，昨晚经历了什么，于是在意识有些清醒后，洛璃坐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的位置，果然，程宴礼不在。

洛璃起身下床，揉着眼睛朝浴室走去。

再出来时，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刚倒好的温水，洛璃淡淡笑着，全都喝光后，开始化妆。

洛璃偏爱淡妆，简单省时，衣服也随意在衣柜里挑了一件，玫粉色的短款半袖，还有阔腿牛仔裤。

出去时，程宴礼正在打电话，见洛璃出来，程宴礼用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用口型告诉她，“饭菜在桌上。”

洛璃点了点头，进了厨房。

饭快吃完时，程宴礼才进来。

等他坐下后，洛璃起身将已经有些凉了的海鲜粥，又开火热了热。

“你几点起来的？”海鲜粥要熬的这么软烂，恐怕要几个小时的吧。

“天还没亮的时候。”程宴礼倒是很坦诚。

洛璃没说话，将热好的粥盛了出来，程宴礼已经起身过来接，怕会烫到她，可洛璃却执意要亲自来。

“我也是个成年人。”言外之意，这点小事她还是可以做好的。

程宴礼笑着说：“我知道。”

两人重回桌前，洛璃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看了看已经快要将粥喝干净的程宴礼。

“我自己去上班，你今天上午在家休息。”洛璃说完便起身。

程宴礼也追了过去，洛璃一脸严肃，“我是会给茶庄打电话的哦，而且，只是半天应该没事吧。”

“说好了送你。”

洛璃摇了摇头，“距离又不远，而且我又不是不会开车，你每天睡几个小时？我可不想婚前体检时，收到不好的消息。”

最后一句话，完全是洛璃下意识说出口。

但说完，她就后悔了，她明显感觉到站在她不远处的程宴礼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变了，。

于是她试图找补回来，“我是说体检，你应该每年都有定时体检吧，专家说了体检是必须要做的，尤其年轻人。”

洛璃边说边往门口挪动。

“我记得我去年年底的时候还在你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你的体检单。”洛璃碎碎念着。

程宴礼却只是笑着看她，在她即将迈出门时，长手一伸，丝毫不费力气的又将她拉了回来。

“我竟然不知道，你那么早就关心我的身体了。”

洛璃连忙说：“当然不是，凑巧而已，你自己放在那上面的，我过来找你拿东西时不小心看到的。”

“真的。”洛璃眼神诚恳的看着他。

说到这件事，洛璃倒是觉得这个凑巧还不错，不然，他们两个第一次的时候，她才不会那么容易就同意，毕竟无论什么时候，真正意义上的匹配，都要是旗鼓相当，自然健康上也是。

程宴礼没不信她，体检单是他故意摆在明面上的，他当时不知道洛璃是否真的会看到，但现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情竟出奇的好，于是只是亲了亲她，直到洛璃轻推他，小声说：“真的不能迟到。”才有些不舍的松开她。

程宴礼最后还是被洛璃扔在了家里，并且几分凶狠语气警告他，必须要睡觉，否则就分房。

她杀手锏都使出来了，他不敢不从。

到工坊时，新员工已经到齐了，洛璃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确定自己没迟到后，才松口气。

然后便是培训期，最初问题很多，但好在这些人愿意认真学，也愿意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开始，然后在烧制的过程中总结经验，找错误，甚至有的人第二天来时会带着一个笔记本，上面会记一些要注意的问题，包括烧制琉璃时自己所掌控的时间哪个点是最好的。

几个人渐渐熟练，虽然还是不能单独烧制出让顾客满意的单子，但只要多多练习，很快就可以独当一面。

洛璃有些惊讶她们的成长，但平时休息时，看她们和家里人通电话时，又突然明白过来，因为没有退路，因为不努力就会被放弃，就会再次回去做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没有退路更能让人迅速成长起来。

身后是深渊，前方虽然被雾遮住了眼，一时看不清未来如何，但最起码，总归是一条不同的路，人生多一种可能未尝不会是嘉奖。

有几次，程果悄悄走到洛璃身边，八卦着之前那个问薪资的女人，午间休息时，偷偷对着手机上的照片流眼泪。

洛璃原本不想听下去，她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她人知晓的秘密，可程果却一口气全都说完了，洛璃根本来不及离开。

“她挺可怜的，看着挺厉害一个人，听说是从别处来的，偶然看到的招聘信息，你发布消息的时候，正好是她从丈夫家离家出走的那天，因为被家暴，孩子还很小，婚还没离，有一个两岁的娃，带在身边，在这边租的房子。”

“那她孩子呢？”洛璃忍不住问出口。

“不知道，也许有人给她看着吧。”

这之后好几次，洛璃都想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打探别人隐私是很让人烦恼且厌恶的事。

直到两周后的一天，这个叫沈鸢的女人，凌晨三点，一脸哭腔的给她打过来电话。

刚好那天两人都很累，睡得也早。

洛璃接起电话时，大脑还不算清醒，直到听到对面喊了好几声，“洛老板，帮帮我。”

洛璃这才清醒过来，她看了一眼手机号码备注。

“沈姐，你别着急，慢点说。”

在洛璃的柔声安抚下，沈鸢才终于平复下来情绪，说明白事情。

两人套了件衣服按照她发过来的地址，开车过去。

路上，程宴礼给市区的医院打了电话，刚好他的医生朋友在值夜班。

沈鸢的住处很偏僻，导航只导的到路，可终点在哪，两人开着车兜兜转转好久才终于找到。

推门进去时，破旧的门吱呀作响，洛璃打量了一眼环境，院内杂草还未完全清理干净，很偏僻的地方，且因为胡同太窄，只能将车停在路边，周围连路灯都没有，两人是将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进来的。

洛璃十分庆幸，程宴礼在身边，否则这种地方，就算是拉上程果一起，两人都未必会有胆量走进来。

若不是远处有几声狗吠，洛璃真的以为这地方只有沈鸢一户。

沈鸢的孩子深夜高烧，又吐又拉，这周边她找不到诊所，家里的东西还没添齐，因为陌生环境，一切都并不熟络。

洛璃出来时，只带了家里备着的退烧贴，因为退烧药只有成人的，所以她只带了一盒，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带孩子这件事她完全没经验。

程宴礼的车速开得很快，到医院时，早己联系好的人正好在门口迎着。

各项检查都查了一遍，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水土不服，医生又询问最近是否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沈鸢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吃了些过夜的剩菜。

洛璃突然想起，方才去接人时，并没有在她们的屋子里看到冰箱。

洛璃替她回答；“应该是吃了变质的饭菜。”

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开了点滴，又开了药。

程宴礼去交了费，然后取到药后，去找陪着去了输液室的洛璃。

一切忙完后，已经是五点。

“你欠我一顿饭。”那个医生笑着对程宴礼说

洛璃这会儿才知道男人的全名，陆尚初。

“你好，我叫陆尚初，程宴礼的初中校友。”

洛璃笑着说：“我是洛璃。今晚麻烦你了。”

陆尚初摆了摆手，“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医生就是干这个的。”

洛璃没再打扰他们寒暄，转身回了输液室，在沈鸢怀里的小娃娃已经沉沉睡去，小眉毛轻皱着，应该是还有些不舒服。

陆尚初看着洛璃的背影消失在输液厅门口，悄悄对程宴礼说：“未婚妻？”

程宴礼点了点头。

“看来你也最终逃不过家族联姻啊。”几分惋惜的语气。

程宴礼却笑着摇了摇头，“是我求之不易。”

陆尚初微愣一瞬，很快明白过来，“难怪，那要恭喜你抱得美人归了。”

洛璃坐到了沈鸢旁边，“你那间房子环境很不好，我可以帮忙给你找一间屋子，房租我会尽力谈到你可以接受的范围，这个月的工资你可以预支。”

沈鸢摇头刚要说这样不行，洛璃抬手拦住了她。

“没关系，先听我说完，最后你来决定。”

“工资可以预知，但是我们要写预支工资的欠条，而且，你的孩子在生病，总是要吃一些有营养的，我可以允许你带着孩子去工坊上班，但是你也知道，工坊有很多地方并不安全，这一点我会让别人留意一些，但你也要更注意，一日三餐的饭菜以后我会加上她的那一份。”

“她还在吃奶吗？”

“这个月的奶粉我帮你买，但是照常发工资后就要你自己来了。”

洛璃一口气说了很多，沈鸢终于哭出了声，抬手擦泪时，洛璃终于看清她手臂上还未完全散掉的淤青。

“你丈夫打你？”洛璃当然知道答案，可现在是最好问出问题的时机。

沈鸢点了点头，“往死里打，这次他打了娃，不然我也不会偷跑出来。”

“我皮糙肉厚，他怎么打我，我为了娃娃都可以忍受，可他喝醉了头，嫌弃娃娃是个女娃，要把她扔到外面喂野狗，我不干。”

洛璃听着面前的女人倒苦水，她说这些时，竟出奇的情绪稳定，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她突然想起那时候她开口问薪资的场景，对她来说，有钱，她和这个女宝宝就可以过得好。

洛璃突然觉得心被针扎了一下，“想要离婚吗？”

“离婚？没想过，我不敢再回去了，再回去一定会被打死的。”沈鸢平静的说道。

“我可以死，但我的娃娃还小，不能死。”她说这话时，目光向下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原本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里涌入了爱意。

洛璃有些心酸，“不回去，也可以离婚。”

沈鸢终于抬头看她，眼神也亮了起来。

“你说真的？”

洛璃点了点头，“可能会麻烦些，但不是不可能，我们试试，律师我来帮你找。”

沈鸢用力的点了点头，“那我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