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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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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晴的脊椎骨本来就有淤血,再加上跟余盈盈干了一架,导致弯腰的次数多了。第二天醒来,她的小腿肿得跟水萝卜似的,她觉得问题不大,还能忍,也就没当回事。

谈烨对让仲晴受伤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有事没事就去她家串门,关心她脖子里屁事都没有的两道小口子。又是送祛疤药的,又是送各种护肤品的,反正就是品牌方送给他什么,他就把什么往仲晴家里搬。

这阵仗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在追仲晴,谢徐阳也是这么认为的,除非必要情况,基本上跟他说不上几句话,只有仲晴心知肚明,谈烨是想弥补她。

她看着空间日渐狭窄的客厅,以及茶几上的相机陷入了沉思,“我他妈是你收废品的?”

隔天,谈烨就带了三个游戏手柄和好几款热门的游戏过来,在仲晴开口喷他之前,他提前说:“我买的。”

“…………”仲晴无语得翻了个白眼,看着这些东西不占地,也就没跟他计较。

谢徐阳被游戏吸引过来了,跟谈烨很有话聊,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沙发上挤不下三个人,他们把茶几搬开了,盘腿往地上一坐,也不嫌屁股冷的,仲晴看不下去了,扔了两个垫子给他们,一个人霸占着沙发。

她打不过他们,也不服输,一输就容易急眼,谈烨使劲逗她,在游戏里跟她犯贱。他是背对着仲晴坐的,仲晴接连踹了他好两脚,不爽地骂他,谈烨也不生气,笑得不行,重复说你不行。

他们这种亲密的举动让谢徐阳感到妒忌,因为他不敢对仲晴这么放肆。

游戏打到太晚,谈烨在仲晴家里蹭了顿晚饭。这先例一开,他吃上瘾了,不仅连吃带拿的,之后直接提着菜上门,光明正大地来她家蹭饭。

仲晴事先跟谢徐阳说了谈烨有洁癖的事,所以所有的饭菜都是在厨房按照人头分好才端上桌的,谢徐阳观察得细心,跟谈烨吃过一次之后,也大概能知道谈烨的胃口大小,每次差不多都分得刚刚好。

精致的小碟往餐桌上这么一摆,食不言的规矩一立,他们这饭吃得档次都上来了。

仲晴看谈烨吃得那么开心,就在想,要是能在饭里给他下个毒,让他毒发身亡也不是不行。反正做菜的人是谢徐阳,装菜的人也是他,要是最后被抓了,那也是他的问题,跟她有什么关系。

002被她这么恶毒的想法给震住了,要人命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还能拉无辜的人下水。这回,它不给她拉警报了,直接电她:[你真的会死,我没再跟你开玩笑]

仲晴傻眼了,全身上下酥酥麻麻的:[你电我干什么,我就想想,没说我要做啊]

想和做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你连我爽一爽,都不行?

002一刀斩断:[想想也不行]

仲晴:[…………]

仲晴腿浮肿了好多天,也不见它消下去,她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盯着全身镜看了很久,怎么看都觉得小腿比之前粗壮了不少,她问谢徐阳:“我腿是不是变粗了?”

“没。”谢徐阳没看出她不舒服,直男地说:“为什么这么问,你是穿秋裤了吗?”

仲晴:“…………”

医生的话还是得听,她立马在街边找了家盲人推拿。那老头不瞎,也没有硬装瞎子,他看了她的情况,惊诧地问:“你这晚上能睡得着觉?”

“我晚上不睡觉。”仲晴回得冷淡。

她的皮囊下一直不缺疲乏之色,只不过没人看得出来。老头按得她痛苦不止,全身上下仿佛被拆卸又重新组装,仲晴疼到了极点,也没泄露出低哼声。

连续按了好多天,她身体哪哪都舒服了很多,睡眠质量都变高了。按摩的时间很长,他们会无聊地聊天。老头建议仲晴去看看中医调理调理身体,“你这身体跟破铜烂铁似的,我都不稀罕要,多活久一点。”

“要是活不久了,怎么办?”仲晴开玩笑。

“那就要想办法活下去,你们这个年纪有什么砍是过不去的…………”

萦纡在白键周身的烟雾日趋减少,凝聚的黑雾瞬息不停地流转,像是音乐的进度条一般。只要摁下播放键,就会自觉流动,直至走完它全部的时间。

仲晴低声沉吟老头说得那就想办法活下去,黑亮的眼瞳淬上了令人发凉的寒意,一抹如秋夜般清冽的笑意转瞬即逝,她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是呀,得活下去。”

寻常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意味深长。

乌云风卷残云似的涌入天空,挡住了细碎的光,预示着即将有一场暴雨将至。

谈烨和谢徐阳多打了几回游戏,关系也没有先前那么生疏了,双方都愿意给对方好脸色看了。每次在谈烨门口吆第一声搭子后,仲晴骂人之前,谢徐阳会快速把门开了,这样才能围护好耳朵的清静。

谈烨要是空着手过来,谢徐阳也敢跟他开玩笑,他的口吻都不自觉地带着仲晴的调调,只是他自己没发现。

“好意思吗?又白吃?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走呗,带你去菜市场,我买单。”

吃人嘴软的道理谈烨懂,被他调侃,也不计较,他吊儿郎当地站在门口,省得进去了还得出去。

仲晴要是有想吃的会跟他们说,不说就是没有,但谢徐阳无论她说不说,都要自作主张地问上一嘴。

“我们要出去了,有什么东西需要帮你带吗?”

仲晴甚至连话都懒得说,久久地注视着他。知道她会说什么,还要这么问,她挺不喜欢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

“走了。”谈烨看出她不耐烦了,催促谢徐阳。

他这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很累人的,因为仲晴不是那种你对她关怀备至就会喜欢上你的人,而且这种好,说实话,太不入流了,没有新意。

“来了,急什么。”谢徐阳听到他在催,立马关上门,跟了上去。

谈烨不认识路还走在前面,路带得离菜市场越来越偏了,谢徐阳看他走得过于胸有成竹,怀疑自己都没有怀疑他走错了路,直到他们走进了死胡同。

谢徐阳说:“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他哦了一声,停下了,看他,认真地问:“那该往哪里走?”

谢徐阳:“…………”

一时之间就挺想跟他打架的。

由谢徐阳走在前面,谈烨跟在他身后,他们调准顺序后,重新出发了。

菜市场热闹非凡,谈烨耳边充满了小贩喧嚷的杂音,忽而混入了电瓶车驶进的声音,谢徐阳提醒他往边上走。

墙上贴着明令禁骑电瓶车的红标,一辆接一辆的电瓶车与他擦肩而过,谈烨跟那些坐后座上背着书包的小孩对视上,笑声溜入了他耳朵的深处,又渐渐离开。

这一刻,他有幸见证了到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欢笑。谈烨怀念那些溜街串巷的生活,喜欢这种他曾经也拥有过的烟火气。

他跟着谢徐阳走,看他跟商贩交流,自己双手往直筒裤里一插,在一旁轻轻地晃来晃去,跟个小孩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到了付钱的时候,谈烨的手伸得也很快。他觉得没必要让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学生付钱,但又会照顾这个他们年龄段的自尊心,“仲晴把买饭的钱给我了,我付,你拎。”

这话一说,谢徐阳也不跟他抢了,谈烨钱还没付呢,他就已经把菜拎在手里走了。

谈烨看着他的背影,“…………”

让你主动,你也主动过头了吧!

菜在冰箱里放久了也会变得不新鲜,所以谢徐阳一次不会买很多菜,一般买的量都能控制在一两天里吃完。他们没有买多少就回去了,谢徐阳走到了厨房去做饭,谈烨跟仲晴说:“难怪你要跟他合租,他这饭做得不错,我挺喜欢的。”

“你直接说你喜欢我得了。”仲晴扬了扬下巴,意外瞄准了他的靶心。

谈烨怔然,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向外膨胀,他恍然意识到那是什么了。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冰冷的醒悟。他表情僵硬地咬住了嘴唇,动作隐约有些闪躲。

仲晴理所当然地说着,“都是我的口味,好吗?!”

听谈烨没声了,扭过头,才发现他压根没有听,他在玩手机,而后察觉到她的视线,用着呆滞表情问:“什么?”

“…………”仲晴的声音甜甜的,撩拨着周遭的空气,“我说你喜欢我。”

她靠近他,薄荷味的气息从她嘴边飘到了他的嘴边,谈烨毫不客气地给她当头一棒:“缪斯,你也配?”

“…………”

仲晴觉得这个反应才像是他,刚才他那个欲盖弥彰的反应她还以为他真喜欢她呢!指尖都嵌在了肉里。

谈烨见她没再起疑,随即才松了一口气。

咖喱的香味从厨房飘到了客厅,他们的注意力又都被吃得吸引过去了,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护食得很。仲晴平时吃饭不这样,撇开她暴饮暴食那阵,大多数都是安静的,不说话,随口扒拉两口就不吃了。

最能感受到她直观变化的就是谢徐阳,因为她吃饭的时候,他都陪着她一起。他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仲晴跟谈烨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

仲晴脸上的口子愈合了很久,如今的肌肤细腻光滑得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痕迹,她把余盈盈说过要请她去美容院的事全然抛之脑后了。

倒是余盈盈的行程表上一直记着这件事,她一从国外时装秀上回来,就立马把这个约给仲晴补上了。

她们约好了时间在美容院见面。

出发没多久,仲晴接到了一通电话。她之前订购的那款“钛合金特别版”镜头到货了,店长问她什么有空来店里取。她跟余盈盈说了要晚点到,就先去取镜头了。

店长拿了一个240型的机身给她试镜头,仲晴把镜头装了上去,前前后后都检查了,确定哪里都没有问题后,店长才帮她了包起来。仲晴又去另一家相机店里买了一个转接环。

余盈盈光子嫩肤做了一半,仲晴才姗姗来迟,美容师带她去换衣服了。仲晴没有跟余盈盈做同样的疗程,美容师给她推荐了热玛吉,她觉得她还没老到需要做这个的地步,单单做了一整套的面部护理。

有外人在场,她们聊得事都无关紧要的,插头去尾地聊着,跟加密密码一样。

余盈盈好奇地问:“你买镜头干什么?”

仲晴跑火车跑习惯了,回:“当站姐。”其实就是谈烨送了一个相机给她,她嫌那个原装镜头拍人像不好看。

余盈盈在心中反复咀嚼仲晴和谈烨的关系,总觉得他们有一腿,又没一腿的,她暗含深意地问:“是他吗?”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亲爱的好搭子。”仲晴肯定她的猜想。

余盈盈身上沾染了炙热的气息,眼尾笑得挑了起来,“哦呦呦~”

仲晴没理会她的脑补。

两个人的项目差不多是同一时间结束的。

仲晴盯着镜子看,横看竖看都感觉跟来之前没什么区别,她双手揉捏着自己的两颊,滑溜溜的,跟余盈盈说:“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去老头那做按摩呢?”

“想要效果,打针来得更直接。”我第一次跟他说我喜欢谈烨,让他帮我追他,涔文遥有反应,其他男的,我又不是没试过。”这钱把人都遣出去了,余盈盈朝美容师挥了挥手,把她们遣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了,仲晴很客观地跟余盈盈说:“你跟楚津陌拍吻戏,把涔文遥请到现场,这冲击力不比你迂回得用谈烨来得更直接?”

“谁能有他那么公私分明,周赐礼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他能为你破例改规章制度,给全公司周三放假,他不会的。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他的公,还是私?”余盈盈心头萦绕着失落,久久地沉默着,“他不喜欢我,我跟谁都没用,我只是在负隅顽抗,我知道,我就是不甘心。”

仲晴说得这个法子,她很早很早就做过了。她拍完戏问涔文遥介意吗,涔文遥说了一句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的话——这是你的工作。那个时候,她就很清楚的知道他心里没有她。

谈烨是她十七岁时真正喜欢过的明星,能让她把喜欢他这件事变得更有可信度。也是她迄今为止,她唯一能骗过涔文遥的事。

二十岁那年,余盈盈第一次跟涔文遥说喜欢谈烨,其实是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意外发现他一向平淡的声音传递出完全相反的情绪,她自我欺骗的把他那种轻微的波澜当作在意,这一演,就演了这么多年。

要是仲晴,她肯定会逼问到底,甚至可能会说,“你不说不介意,你的任何答案就是介意”,但余盈盈不是她,她这份喜欢珍藏地太久,以至于每一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她问:“邮轮那次涔文遥又不在,你为什么让我帮谈烨?”

“哦,你说那个,那天我跟涔文遥在一起,姬书缘用两家的合作问他要谈烨,涔文遥给了,我就当面给你打电话了,以正义女神的姿态保护他喽。”

“…………”仲晴扭曲了表情,你幼不幼稚!!

余盈盈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殷勤:“虽然你跟周赐礼断了,你当初是怎么搞定他的?”

“我给他下了药,把他给睡了,然后就在一起。”仲晴四舍五入,只留下了精华,其他事是一点都不带提的。

余盈盈诚惶诚恐,她太猛了,“…………是你的作风。”

涔文遥年轻时多野,又是飙车,又是纹身的,“野”不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消失,只是被隐藏了。他剔除了身上不好的那面,只对余盈盈留下了好的那一面,进行言传身教,所以余盈盈被他教得很正。

仲晴知道她做不出这种出格的事,她的野全是装出来,本质上还是一个大家闺秀。

她想到了涔文遥身上蛇的纹身,瞬间联想到了什么,“你玩蛇不会是因为他吧!”

“对啊,就是想跟他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余盈盈坦率地承认。

仲晴低声笑了笑,两个人之间只要没捅破这层窗户纸,她自我蒙蔽的幻想还是持续很久,她已经没什么想问的问题了。

余盈盈全副武装完先出去了,仲晴过了会才出去,她们现在明面上还是情敌的关系,得维护。

一个有点年纪的女医生跟仲晴擦身而过,她看向仲晴的眼神先是带着些惊讶,随后又是一种紧张的情绪,她快速把头低下了,避开着她走。

仲晴在记忆里沙里淘金淘了半天,都没能淘出这个医生是谁,她把医生喊住了,问:“你认识我?”

医生笑容略带僵硬,表情里带有一种恐惧,“你是仲家三小姐仲晴,大家都认识。”

就差把“有鬼”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仲晴对她进行施压:“你也知道我是仲晴,那你应该也听说过我脾气不是一般的差。”她压低这嗓音,“所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好吗?”

“仲晴小姐,我不能说。”

隔了八年,医生没想过会再见到仲晴。她们在这相见纯属是偶然。仲晴也不跟她多说废话,闯她办公室去查病例。她是医生,她能跟医生扯上的关系,就是她是医生的病患,医生慌张地跟了过来。

仲晴坐在她的办公椅上,“密码。”

“仲晴小姐,你别为难我了,我真的不能说。”医生不安地求饶。

仲晴撑着下巴,指甲一轻一重地敲打着桌面,笑着,却让人难以捉摸她的态度。她突然拿起了桌上的相框,那是医生跟自己孩子的合照,“儿女双全呐!好温情的画面。”她眼眸浮现了一层阴郁,“那你是想失去儿子,还是女儿呢?”

瞬间萌生的恐惧让医生背脊发凉,她担心孩子会出事,把她知道的,能说的都说了。

她当年帮仲晴做得祛疤手术,周赐礼让她签了保密协议的。因为仲晴刀口扎得很深,她反反复复修护了很多次,手腕上还是会留有细微的痕迹,最后她帮仲晴进行了植皮手术,才盖住了手腕上全部自残的疤痕。

仲晴在医院的那几天,因为拿刀刺过周赐礼,她看见周赐礼就情绪很激动,边哭边说我不是故意的。她是要给仲晴换药,在门口意外看到的,包括在病房里周赐礼跟仲延聊着多要是做了记忆消除,那记忆会不会恢复的事。他们都很担心。

她的时间线被覆盖掉了。

仲晴恍然间好像知道了仲家人和周赐礼都试图在隐瞒她的事是什么了,难怪周赐礼看她身上有一点疤紧张成这样,难怪付敏卉不想让她和周赐礼接触,难怪她的记忆是碎片化的。

她深深地看了眼医生,“我的记录呢?”

“全被礼爷拿走了,我这么一份都没有留下,我跟你发誓,仲晴小姐,一份都没有。”

“我刺在……”她的呼吸都变得苦涩了,“我刺在他哪里了?”

“应该是腹部,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医生指了指她身体大概的部位,“是这里,我帮你换药的时候,他也在换药。”

仲晴的内脏仿佛在沸腾,从鼻腔内发出了急促的吸气声。那就是周赐礼腹部那条很浅的疤,她问过周赐礼,周赐礼没有跟她说实话。她早该想到的,只有和她有关的事,周赐礼才会去刻意得回避。

她把话说早了,周赐礼的过去是有一道疤是属于她的,还是最早的。

沉寂了很久,仲晴才离开了办公室。

她不是原主,没必要为她没做过的事所愧疚,可这份难受的情感却在真实揪扯着她的心。

仲晴在疼痛周赐礼的疼痛。

晚霞眷顾着永恒的街道,眼前流淌着时时刻刻都在变幻的风景,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微风蹂躏着耳朵,耳边纵横交错着无数的杂音,有她这边的,也有他那边的。

——你在哪里?

——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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