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弦与宋客正相视一笑时,不知后面的三人正在窃笑呢。
今天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苏弦心中想。
她心中的雾霾被驱散了,只剩下纯净的蓝色的天空,与柔和的暖和的太阳。她的心暖烘烘的。
她热爱这一天,不,热爱当下。
热爱当下与宋客的嫌隙之冰融化,热爱当下他就在她的旁边并肩而行,热爱当下他朝她会心的甚至带有期待的笑容,热爱此刻幸福的自己。
她的心太雀跃了,以至于叽叽喳喳起来,像只初春的鸟,不断歌颂着春天的美丽。
可这不是春天啊。
苏弦在心中笑自己。
“我的春天发生在秋天呢。”
呵,多么明媚的一天!宋客想。
他看着周围人流的潮汐,原本会堵塞的心也像是奔腾的海一般,欢快地涌动起来了。
这是谁的功劳?
还能是是谁的功劳呢?
宋客心中笑自己。
除了苏弦,谁还有这样的魔力?
她如此的可爱、如此的直率、如此的让我满心欢喜。
即使我有先前的痛苦,可这痛苦难道是她带给我的吗?
不,这痛苦本就是我自己造就的。
但,是她让我从这样自我否定的痛苦中跳出来的。
是她。
对,而不是“另一个我”,也不是任何人,只是她。
我爱她。
此刻我脑中被这三个字填充了。再也容不下其它东西了。
我爱她。
我确信我爱这样动人的她。
他们俩即使沉默着,即使这样短暂的无言地偷笑着,却也有些他人难以插入的氛围,像是自成了一个世界一般。
他们的背影,彼此虽不是肩靠着肩,却是微微侧向对方,像是要不断靠近,靠近到不能再靠近为止。尽管这种心绪热烈非常,他们也仍然克制着,没有身体上的接触。
这不是胆怯,不是羞涩,更不是可以被指摘成保守的态度,而是一种出于尊重的礼貌——没有在一起,又怎么可以轻易地触碰?
他们都是在意界线的人。
“他们俩是不是又和好了?”梁君问。
“什么叫和好了?”冷秋说,“苏弦就没有要和宋客断绝关系的想法啊。难道宋客有?”冷秋的神情呈现出不满。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金蔷急忙找补,“就是之前宋客拒绝过苏弦嘛,然后,他们俩,又一个星期都没说话吧?”
“这个倒是。”冷秋又摆出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但这次还是我们弦弦宝贝去主动找的你们宋客!他是男生,我们弦弦是女生,男生怎么可以一直让女生主动呢?”
“你这话就不在理了。”金蔷说。
“对啊。本来就是苏弦喜欢宋客,她要追宋客难道不应该是她主动吗?”梁君补话。
“不仅如此,就算是对等的喜欢,也不应该剥夺女性主动的权利、男性不主动的权利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为什么要用性别去规定恋爱中的主动与被动呢?”金蔷说。
“这样吗?”冷秋迟疑着。
“对啊。”金蔷又肯定地回答。
“你这样说也不对吧。”梁君又加入了反阵营,“女生太主动就容易显得廉价,男生对太主动的女生不容易珍惜。”
“你这是什么话?那男生很主动就不廉价了?甚至你还想夸一句主动的男生很得女生喜欢是吧?女生也不会觉得男生主动就是廉价,但你们男生却觉得主动的女生廉价,这究竟是女生的问题,还是男生的问题?”金蔷生气起来。
“这也不是男生的问题。男生天生就有征服欲,他们就是更喜欢追不到的女生。而女生天生就喜欢被捧着,所以喜欢主动的男生吧。”冷秋说。
“天生?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男女在生下来连恋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时候,就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恋爱了?这难道不是后天的环境造就的吗?况且,如果说这是一定的天生的,那为什么现在苏弦和宋客是反过来的?”金蔷仍然反驳。
一时间冷秋和梁君都没有说话。
金蔷却仍然怒气当头。她又接着说:“人们形容男性追求一个女性的时候,总是用征服二字,难道女性是什么烈马什么物品吗?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不平等的带有压倒性的词汇?又为什么形容女性的恋爱观时,又总是用被捧着被爱这样的词汇,难道女性是珍珠一样的物品,没有任何自主能力吗?”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冷秋说。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金蔷问。
“你不要小题大做嘛。”搞得本来开开心心的,现在吵起来了要。梁君没把后面这句话说出来。
可金蔷怎么可能领会不了梁君的弦外之音。一种无法交流无法被理解的愤怒和委屈,使得金蔷离开了二人的队伍,独自走开了。
金蔷甚至掠过了宋客与苏弦,脚步坚硬沉着地向前踏步着。
宋客与苏弦互看了一眼,都是迷惑。
他们转头往后看,果然看到了冷秋和梁君。
“怎么回事?金蔷怎么了?”宋客先问道。
冷秋和梁君怎么好直接在他们面前说,毕竟是以他们的恋爱为话题,于是都显出难以言吐的表情。
“算了,我去追。”苏弦看事情不好从他们二人口中得知,便直接这样说道。
“好。”宋客说。
苏弦朝宋客点了点头,就跑向金蔷了。
“怎么了?”苏弦问金蔷。
“我就是生气。”金蔷说。
“因为什么生气?”
“他们根本不理解我说的话!”
“冷秋和梁君吗?”
“对。”
“那你说给我听,我说不定能理解呢。”
“你也不一定能理解。”
“你不说那我就永远不能理解啦。说了也许有得到被理解的希望。”“是关于什么呢?”苏弦柔声问道。
“关于你和宋客。”
“我和宋客?”苏弦有些惊讶。
“对。”
“我和宋客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追宋客?”
“啊?”苏弦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在思索她的行为是否算得上是追。思索了一会儿,她说道:“算是吧。”
“然后他们就说,你不应该太主动了。”
“我很主动吗?”苏弦近乎脱口而出。似乎都是一来一回,怎么就变成自己很主动了呢?
“还好。”金蔷下意识地回应。接着她又有些气恼地说道:“重点不是这个!”
苏弦忍住笑,“不好意思,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他们觉得女生不应该主动,否则就显得廉价,男生应该很主动,这样才能征服喜欢的女生。”金蔷说。
“很多人都这样想。”苏弦说。
“那你也这样想吗?”金蔷怒气更上一层。
“不,我不这样想。我一直很讨厌这样的说法。它听上去爱情不是一种相互尊重、互相吸引的平等的关系,反而像满足自恋、男性倾轧女性、女性过分沉溺男性的不平等的关系。”苏弦说。
“太好了!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想。不对的是他们,不是我。”
“嗯。”苏弦朝金蔷笑了笑。可她心中却苦涩得很。因为她知道,相信那套说辞的不会因为听到正确的新的说辞就改变想法。
可金蔷仿佛一点都没有这样的忧虑,反而心情陡然间兴高采烈起来,声音变得像是自由自在的布谷鸟的声音:“有你理解我实在是太好了!”
苏弦被金蔷这样的,单纯吗?还是应当说纯粹?纯粹吧。苏弦被金蔷这样纯粹的情感惊讶到了。只需要一个人的理解就够了吗?
她的表情没能有安慰金蔷成功后的欢喜,甚至如释重负也没有,反倒是两抹细长的眉毛拱起了两座小山。
“怎么了?”金蔷问。
应不应该说呢?苏弦又犹疑了起来。
最后,她还是说出了口:“只需要我一个人的理解就可以了吗?”
“啊什么?”金蔷一时没有明白。
“关于恋爱中对男女不平等的大众意识,只需要我一个人理解你就好了吗?”苏弦正视着金蔷的眼睛。
“我当然希望所有人都能这样想啊,但我不可能一下改变所有人的看法吧。能得到你的支持,我已经很高兴啦。”金蔷顿了顿,接着挽起了苏弦的手:“所以,下一次你要和我一起这样说才好呀!”
苏弦愣了愣。
是啊。我一心想让所有人都改变想法,知道不能做到,便直接连说出口的勇气和耐心都没有了。可是连我这样本身就持这种意见的人都不说,还能指望谁说呢?这样的意见难道有传遍所有人头脑的机会吗?
我应当说的。
“好!”于是苏弦这样答应金蔷了。
她们俩都感到心满意足,颇有些活泼地走回了教室。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前几天就写好了大部分了,但是一直没有时间写完。今天终于熬夜写完啦。故事进展到我喜欢的地方了。我前半部分几乎都是不由自主地写下那些话的,我体会到了苏弦的快乐,也体会到了宋客的。希望你们也能体会到。后半部分的内容是我希望能传达给更多人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