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开进小区地下停车库，昏暗灯光下，刘效麻木开门下车，控制自己不往车顶上看，微垂着头转身走向电梯。

刘效也不知道他们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尾随他的车拐到其他方向之后，车顶就传来了一阵轻响，接着就是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一动静让其他两个玩家灵魂同时沉默下来，第二玩家灵魂还在意识交流空间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如果是他的话，不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难道是我猜错了？”第二玩家灵魂发出了自我怀疑的声音。

第三玩家灵魂声音古怪：“不会是故意的吧，计划中的一环？”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刘效走进电梯，还没按下按键，就有一阵风从他面前吹过，停在他身后。

刘效暗暗吸气，按下关门键，电梯门关，缓缓上升，他没忍住：“还有事？”

惊讶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刘效：“……”别把人当傻子。

监控所拍不到的画面中，梁丘商撤掉屏障卡牌，稀奇地问：“你背上是安了探测雷达吗？不过也是，这种卡牌稍微留意一下就能发现，没想到啊，你还挺聪明的。”

刘效：“……”

瞳孔逐渐变深，第二玩家灵魂直截了当：“你们还想怎样？”

没等他们回答，电梯‘叮咚’一声，在一楼停下，三个穿校服的女孩子有说有笑走进来。

外套系在腰上的女孩吹起口香糖泡泡，看了眼能映出人影的电梯厢壁，按下16、21和22的楼层按键。

“对了，秀秀，你今晚怎么吃啊？”戴着眼镜的女孩子看向吹口香糖的女孩，问道。

陈云秀将口香糖卷进嘴里：“家里还有东西，随便吃点，饿不死就行。”

“来我家呀，”另一个盘着丸子头的女孩歪头看她，“我妈妈说今晚炖肉，还说让我叫上你呢。”

“也可以来我家，今晚我下厨，你想吃什么都能点。”眼镜女孩笑嘻嘻挽住陈云秀的胳膊。

“那怎么行？”丸子头女孩拉住陈云秀另一只胳膊，“李瑶，秀秀上次就去了你家，说好了一家一次，按理来说，这次应该轮到我了！”

“那怎么了嘛，今晚可是我下厨诶，”李瑶眨眨眼，“那要不然你也来我家吃吧。”

“我就在家随便吃点，”电梯在16楼停下，陈云秀抽出胳膊轻轻把李瑶推了出去，“还有，别想借吃饭的机会让我给你写作业，门都没有，再见。”

李瑶吐了吐舌头，转身指纹解锁自家房门，在电梯门关前冲她们挥挥手。

“我可不是图这个哦！”宋响音自证道，“顶多让你帮我检查检查啦，秀秀这么厉害，也不差这会儿时间嘛。”

“在理，”陈云秀看了眼电梯门：“到了，下去吧。”

宋响音拉着书包肩带下电梯：“秀秀拜拜！”

“有不会的就发消息。”陈云秀按下关门键。

门关，陈云秀取消22，再按下34，她指尖一抹淡淡荧光没入按键，随后转身看着空无一人的电梯厢：“以前没见过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其实真没什么事……桓池摸着传送卡，考虑要不要直接走人。

这事已经远远超出他的计划了。

一开始，他只是想让送纸条的玩家永远失去给他送纸条的能力，谁知道梁丘商不顾他的冷漠厚着脸皮跟了过来，跟就算了，还自作主张制定什么‘一口气摧毁变态心理的顶级计划’。

桓池本着关爱智障的原则，默许他的行为，谁知道半路又碰上个同为受害者的邱斐尔，事情到这里就偏得一发不可收拾。

故意暴露行踪，以便光明正大调查一下这片有没有和刘效一样心理变态的玩家，梁丘商是这么说的。

但现在看来，他们四个都被眼前的玩家当成了变态。

桓池常年冷着脸，非游戏相关的事他一句都懒得解释，如果别人没法自我开导甚至想动手，他才会拿出点热情好好招待对方。

梁丘商则始终嬉皮笑脸，各种话张口就来，说的内容根本不考虑听的人的死活，大大降低了他的可信度。

邱斐尔虽然性格好，但他今天为了方便跟踪穿了一身黑，五官配合几乎被棒球帽压到眉骨的卷毛，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

加上全贝鸥司玩家默认犯罪才能拿到的光环，他们看起来就是‘我们仨有问题’组合。

独自待在一个角落的刘效就更不用说了，身上没有玩家光环，却能独立进入二层面，而且四周精神气场略微混乱，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效深黑的眼珠变回棕褐色，抿了抿嘴，飞快瞥了眼陈云秀：“你好，我，我们见过的。”

陈云秀冷冷道：“别扯开话题。”

刘效挠挠头，刚才的气焰瞬间消失，反而多了点局促：“……不是，我们真的见过，我就住你对面。”

陈云秀皱眉，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半晌，抱着胳膊道：“没见过，别拉关系，老实交代。”

这种局面正是插科打诨的好时机，梁丘商却靠在电梯厢上一言不发，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桓池在他旁边，俩人身高差不多，他视线无意从手机屏幕上一瞥而过，没看仔细，只看到了个像聊天框的页面。

梁丘商敏锐抬头：“衡阳旦跟我说光常耀又跑去拉偏架了，我先处理一下。”

桓池移开视线：“关我屁事。”

刘效尴尬后退半步：“呃，可能，可能那会儿你在忙……啊，我，我真的是这里的住户，只是我见过你，但你没见过我而已。”

陈云秀看向另外三人。

邱斐尔举起一只手，指指刘效：“我们是他朋友。”

刘效眼睛一瞪。

桓池轻飘飘看他一眼。

“对！”刘效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我朋友，我们一个公会的。”

“行，”陈云秀抽出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我想你们应该都清楚开了背包的玩家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你们最好知道，这片区域都在我的监控下，别想耍什么花招。”

叮咚！

电梯不知何时停在了22层，几人下了电梯，陈云秀摸出钥匙正打算开门，刘效叫住她：“哎，那个你，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陈云秀开门进屋，头也没回：“你祖宗。”

砰！

关闭的房门吹来一阵无情的风，刘效站了半天，神情郁郁地转身看他们：“所以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为什么要到处撒纸条？”邱斐尔问道。

刘效看了眼桓池和梁丘商，似乎在奇怪他俩怎么没有告诉这个人：“那就一次性给你们讲清楚吧。”

刘效掏出钥匙拧开门，“进来说。”

他瞳孔深黑，此时是第二玩家灵魂在控制身体。

等三人进屋，第二玩家灵魂关上门，隔空挥手倒了三杯水在桌上：“坐吧。”

进门两眼打量完整个客厅、厨房及通往卧室的走廊，桓池在沙发上坐下，梁丘商逛了圈后挨着他坐下，颇为失望：“勉强还行吧。”

第二玩家灵魂茫然：“什么？”

梁丘商摸着下巴：“你家装修还行吧，就是有点失了美感，我最满意的就是那个鱼缸，你家里唯一一个贯彻对称美的东西，但是左边石子比右边多了两颗，平均高度多了零点二三毫米，下次注意点就行。”

第二玩家灵魂：“……？”

邱斐尔：“……”

桓池：“给你装修的？”

梁丘商摇头：“不，你快说吧，我赶时间呢。”

“……”第二玩家灵魂：“我是在会赛前几天开的背包，那段时间我正在玩得好的学长家里补习，一般晚上十点才打车回来。

“我记得很清楚，二十一号晚上我没有打到车，不想耽搁时间所以选择了步行。走着走着，我无意间从急转弯凸面镜上看到个戴帽子的人跟在我身后，当时没在意，但拐了两条街，我又从一块熄了灯的玻璃窗上看到了他。

“那个点的街上虽然也有不少人，但我就觉得不对劲，所以临时决定去路边很熟的一家超市避一避……这是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第二玩家灵魂视线没有聚焦地在桌面飘荡，

“这家超市每天晚上十点半就会关门，我经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去买一瓶水，久而久之就和老板混熟了，他大我十几岁，所以我就叫他哥。

“那天晚上他已经关了门，看到我一路狂奔，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还是重新把门打开让我进去，我很快就冲进超市把门关上，确认那个人没有追上来就松了口气，我刚准备把这件事给我哥讲，转身就看到那个人站在我哥背后，一刀割了他的喉咙……可是我明明确认过，那个人被我甩了至少十几米！

第二玩家灵魂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我哥的血溅了我一身，我还没回过神来，那个人就消失了，那个尾随我半个多小时的人在当着我的面杀了我哥后就离奇地消失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用了卡牌瞬移。虽然我至始至终都没看到他的脸，他的身材多半也是伪装，但我有特殊卡牌，只要他接触到我散播出去的纸条，只要是他，我就一定能得到反馈，我就能找到他……”

“四星卡牌，山鸣，其中一个触发条件限制是‘接触者无知’，那个人必须是在‘对纸条是否存在卡牌效果’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到它，你才能得到反馈。可依你的形容，那个人不可能是新手，卡牌残留气息只要稍微留意，就能在一定范围内感受到，何况他在做了这么多事后必然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开着防御机制，”

桓池打断他越说越激动的话，冷静反问，“你觉得呢？”

第二玩家灵魂张着嘴愣了，他眼中的愤怒、不甘和痛苦凝在一块，随着错愕和难以置信的涌出而分解：“‘无知’怎么会是这个意思？不应该是‘不知道真正的效果’就会中招吗？为什么会是这个意思？”

“差别很大，”桓池往后靠上沙发背，“我说的意思是，没有想过盒子里会有什么东西，而你的意思是，不知道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你觉得哪个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知’？难道你在拿到这张范围最大的精神探测卡牌后，没有做过实验？”

第二玩家灵魂：“……”还真没有。

梁丘商轻轻拍手。

说得好。

邱斐尔恍惚觉得桓池在骂自己没有掌控好幻妖荆棘之冠的‘未来’和‘虚幻’的差别。

小小一句话，攻击范围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