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不了。”
桓池一踏进餐厅大门，就顶着三道震惊的视线，简单做了个总结。
唐齐义回过神来，虽然震惊于桓池朝生暮死的实习工作，但还是安慰一句：“是不会做吗？不会也没关系，别伤心，大不了咱们换一个工作，还没吃饭吧？你看看做点什么菜？”
“桓哥，你回来得正好！”唐缘激动地道，“我菜都洗好了！”
左立兵：“我洗碗。”
桓池没因为自己中道崩殂的工作有多伤心，这会儿倒是品出点身不由己来，认命地边挽袖子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菜做饭。
……
自从宣布专做早餐店，唐齐义一到中午就轻松多了，下午要么和唐缘一起去隔壁小区健身器材找老朋友唠嗑，要么去茶馆牌桌上打太极，生活滋润得多了。
刘师傅拿着这二十几年攒下来的工资回家养老，顺便借着人脉，把赵东吉和李伦分别介绍给了不同街道的两家大型餐饮店。
唐缘没事就拉着左立兵进贝鸥司，在桓池的保护下进行适量练习，短短几天，他的进步还是能用‘飞速’来形容的。
至少能在一分钟之内抽出桓池指定的卡牌了。
“记住每一张卡牌存放的位置，下次必须在三十秒之内取出我说的那张卡。”
头痛一晚上，终于把唐缘手里的卡牌浓缩到四十张以下的桓池说道，“好好看看你那些卡牌的说明和效果，等我回来抽问。”
唐缘问：“桓哥去哪里？”
“呈欲森林。”桓池道，“你也是，抓紧时间熟悉六大醒波，等我回来实战练习。”
左立兵点头：“好。”
……
离开左立兵用卡牌投放出的建筑物，桓池一路传送到呈欲森林，扬手喝掉一整管静神剂，拉出两张金色卡牌。
他提前放出了‘今天残贝会在呈欲森林狩猎’的消息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大多时候，桓池都觉得‘残贝’的名声还挺方便的。
走到核心圈边界线时，悬浮在身前的青黑三足鼎不出意料地开始颤抖，眼看就要破碎消失。
忽然，一股难以言喻的粘腻厚重感扩散开来，像是被吸饱了水的厚棉被压在身上，呼吸都有些紧绷。
桓池打开水光一样的氧气薄膜，左手抬起另一张金色卡牌化成的橙红光球，两圈黑色水波以此为中心荡开，接着，金色、玉白色及耀眼银色的光点盘旋缠绕，橙红色逐渐平淡下来，露出其中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一双交叠握住的苍白的手，并拢的手掌偶尔会突然鼓动两下，泄露出几缕难以言喻的光彩。
这双手周围有两圈水质环正缓慢交替转动。
在这不到手指粗的水环中，有几只颜色各异的鱼儿在游动，一黑一白，一红一金。
它们在逆流攀升时拼命甩动尾巴，激起小小水花，下坠时欢快跃起，却又在接触到空气后快速消融，眨眼重新出现在水环某处。
仔细一看，每当那双手鼓动，都会有一条鱼儿跳出水面，像是在激励它们奋力跳出水环桎梏。
桓池看着那双苍白的、皮肤下隐约有黑色雾状物体流窜的手，低声自语道：“以防万一，先改变我的‘存在状态’再做准备。”
桓池先是抽出一张紫色卡牌化成一黑一白两只鸟，将神之锚的复活锚点放到黑色鸟身上，再取一点血肉用卡牌保存起来，放到白色鸟身上，并用足足三张卡做充分保护，确保卡牌稳定不会自动消失后，才用法则之环修改自身的‘存在状态’。
和二层面不同，‘存在状态’可以简单理解为肉身和灵魂，但与灵魂又有区别的是，在法则之环的修改下，以灵魂状态存在的人依然可以百分百影响到现实世界的物品，这一点和二层面也不同。
修改至灵魂状态后，桓池左手法则之环，右手一颗青蓝色珠子，身前悬浮格敏芙尔之盾，脑内做了预演，直到万无一失后，他才踏出进入核心圈的一步。
嗡！
耳鸣和眼花如期而至，桓池呼吸瞬间带上血雾，剧烈而尖锐的疼痛让他神智空了一瞬，这时，他右手的青蓝色珠子乍放光芒，及时撑开屏障，一圈一圈地抵消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让桓池有了一定喘息的时间。
一秒了……桓池艰难睁开眼睛，金红光芒填充他的视线，脖子生锈般一点点卡顿着抬起。
两秒。
喉咙的血腥冲破唇齿，在他胸口打湿一片，四肢和躯体早已经被可怖的压力挤压至血流如注，不过两秒，他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不过幸好，专门由两张卡牌保护着的眼睛还能看清东西。
随着脑袋的后仰，桓池顺着无边的金红光芒往上看，越往上金红光芒越窄，他都觉得自己的脖子快仰了九十度了，这金红光芒还没看到头。
而此时，他的视线周围已经铺上了一层朦胧红纱。
法则之环改变自身存在状态，格敏芙尔之盾维护自身意识，三星冲识卡中最有用的精神屏障，这三张卡牌加起来依然不能让桓池在核心圈来去自如。
足以证明六大高危地区的禁区有多恐怖。
算了……已经到极限了，下次做点其他准备再来……桓池掌心下翻，指尖按在跃迁卡上，正准备激活，却忽然浑身一凉，原本因疼痛和失血过多而有些涣散的瞳孔猛然缩紧。
视野中无边的金红光芒导致他分不太清高度，只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在看着天空。
澄蓝天空之中有一双眼睛。
裂缝般漆黑的轮廓中是金色的眼白，而红色的瞳孔占据了几乎全部的眼眶，一眼看去像两轮四周镶嵌着金芒的朝阳。那双眼睛半睁，略微转动后居高临下地将视线投向桓池。
这双眼睛让桓池想到了人类，身为人类的他此刻像是玩具房内一根手指就能压死的小动物。
冷漠而又平静的视线好似一个掌控万物的神明。
噗！
桓池思维停滞的一瞬，他的双眼几乎同时爆开，紧接着，他的身体仿佛被扔进了有无数锋利刀片同时运作的机器内，刹那便在空中爆成一团血雾，哗啦啦打在地面上，下了一场短暂又血腥的雨。
那双眼睛静静俯视着这一切，等到地面上的血液蒸发，外来者留下的痕迹彻底消失，才缓缓闭合，在天空中留下两条几乎看不见的黑线。
……
没有自主意识的黑白鸟一只立在枝头，一只立在十米外的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枝头的黑色鸟脑袋一扭，漆黑瞳仁看着核心圈的方向，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它翅膀扑扇，带着一阵微风落到白色鸟身旁。
两只鸟一汇合，一股浓郁的草木燃烧焦味从白色鸟背上绑着的铁灰色小盒子内传出，焦烟升腾，却没有直奔天空，而是一个转弯，在不远处的地面汇聚。
越来越多的焦烟堆积，隐约勾勒出模糊的人形，随后焦烟颜色淡去，赤／裸身体的桓池脸色苍白地伏在地上。
那是什么东西……好痛……桓池思绪骤然回复，感觉到体内难以忍受的火烧般的灼热。
他抽出卡牌审视自身，惊骇发现自己的内脏被金红火焰包裹着，正一点点消融。
这种活生生被火焰灼烧得失去血肉的感觉强烈到没几个人能承受，更何况是灼烧脆弱内脏。
桓池痛得冷汗直冒，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火焰的成分，在思维变得混乱之前，终于从剧痛和焦糊中闻到了与四周树木所不同的淡淡木香。
忍受越来越尖锐的痛苦，桓池抬手拉出城中火并激活，城中火对火焰的控制效果让他内脏上萦绕的火焰跳跃两下，失去氧气般熄灭。
及时拉出治疗卡恢复伤势，桓池蜷缩在地上，剧烈喘息，松开在手臂上掐出伤口的手指，颤抖着闭眼舒缓残留疼痛。
这一趟并没有解决他对贝鸥司六大禁区的疑惑，反而带来了更为惊悚的发现：
呈欲森林核心圈的天空有一双其他地方看不见的巨大诡异眼睛。
这双眼睛疑似核心圈恐怖压迫感的源头，所以仅仅是对视了一眼，桓池连激活跃迁卡的反应时间都没有，甚至在用神之锚复活后，从未见过的诡异金红火焰依然能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体内，吞噬他的内脏。
光是这几条就已经信息量爆炸。
……要命。
体内的疼痛平息，桓池脱力地躺在地上，食指一勾，回收所有卡牌。
不会真的有神存在吧？
桓池略感好笑地拔出一根草。
“那这神可真是不长眼睛，”桓池喃喃道，手掌按着传来阵阵眩晕感的脑袋，吃力地坐起身，轻吐一口气，语气带着嘲讽，“比鸥时代难不成是神使，特地用游戏来筛选可进化人群的……蠢货。”
忍不住骂了一句，桓池心中因疼痛而起的烦闷舒缓了些，他甩出半椭圆耳机戴上，激活：“来众济会找我。”
取下主方断偶，桓池看向核心圈，眸色平静，半晌，他垂下眼皮，似乎笑了一下：“神。”
……
众济会。
梁丘商调整了藤蔓秋千的高度和角度，拆了一包全新抹布，用净水打湿，亲手把楼梯扶手和一楼大厅长桌椅子擦了一遍。
这个过程中，他甚至开了提升自身速度和反应的卡牌，快得在围观人群眼中只剩下残影，两分钟不到，他就把这么大一间屋子里里外外全擦了一遍。
好不容易从澄江海岸挣脱出来的光常耀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每每一张开嘴，他就回想起老大毫不留情面的驱逐，只能给衡阳旦递眼色，妄图从他脸上看出跟自己同频道的情绪。
可惜，衡阳旦大多时候是个面瘫，就算现在已经被梁丘商无语到了不吐不快的程度，他也只是瞥了眼光常耀，回道：“别作死了。”
同时，衡阳旦心里默念，光常耀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涉及‘残贝’的话题无论说好话还是说坏话，梁丘商都会原地变成一只炸药桶，一点一个准，而其他话题甚至激不起他的兴趣这件事？
“劳驾，把脚挪一下。”梁丘商拿着拖把戳了下光常耀的脚。
光常耀连忙退开。
衡阳旦熟练地使用浮空卡，并向光常耀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梁丘商还是捕捉到了光常耀在拖过的地板上留下的脚印，他眯着眼睛直起身，盯着往楼上撤退的光常耀：“站住，过来。”
光常耀茫然地走过来。
地板上的脚印又多了一排，梁丘商杵着拖把，脸上笑容更盛。
一分钟后，震惊又委屈的光常耀单手撑地倒立，涨红着脸拖地，被剥夺了卡牌使用权的他磕磕绊绊半个小时才拖完一小块区域。
衡阳旦坐在旁边椅子上看戏。
……
二楼栏杆。
“修复得差不多了，最迟明晚就能得到比鸥时代总公司的具体信息。”梁丘商摸着下巴道，“但有件怪事，帑斯特林之书在十几分钟前产生了几秒钟的‘冷却’，你知道的，帑斯特林之书本身没有冷却。”
“十几分钟前？”桓池低声重复一遍，如果预估没出错，那是他看到那双眼睛的时间点。
难道说，那双眼睛还和六张特殊卡牌有关联？
桓池拍打栏杆的手指顿住，还不等说什么，楼下传来衡阳旦的声音：“残贝，乌信找你。”
衡阳旦看了眼桓池，补充道，“同行的还有暴躁骑士。”
桓池点头，激活传送卡时感觉到了身侧沉甸甸的重量，在众济会大门口落地后扭头看，果然看到了一脸无辜的梁丘商：“松开。”
梁丘商松开了他的衣摆。
‘暴躁骑士’脸色凝重，他一见到‘残贝’，立马往前几步，急促道：“我刚才看到你被金红色的火焰烧死了，你知道我手里的五星卡，这绝对不是幻觉，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