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人的吼声像是在耳边炸开的雷,刚喝下去的静神剂丝毫不起作用,六人眼前一黑,脑袋嗡鸣,闭上的眼睛下有淡淡红色渗出,耳朵短暂失去听觉,喉咙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桓池抬手拉出一张紫色卡牌拍在地上,柔和的无色波光在地面铺开,六人的痛苦才缓解许多。
左立兵立刻拉出神域撑开,屏蔽听觉。
梁丘商晃晃脑袋,眼花地摸出一张紫色卡牌一捏,闪着光的粉末在空中传开,随着六人的呼吸被吸入体内,他们脑袋快炸开的痛苦才彻底停歇。
“为什么痛觉这么强烈……”‘秋冥冥’心中不安,擦掉眼睑下的血,嗅了嗅,浓郁铁锈味传入鼻腔,她浑身一凉,“……有血腥味。”
——在游戏的五觉缓冲下,这种程度的血不该有腥味。
桓池吐出一嘴的血沫,酸涩的眼睛看向突然恢复正常的街道,目光逡巡一圈落在重新蹲回路中央的老人,随后看向站在另一条路中间的老妇人。
刚才是触发了雷区?‘神明’是雷点……可人物志分明是在寻找‘神明’,不,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比赛了,哪里出了错?是因为两张特殊卡牌……对,特殊卡牌!
祂双目如炬,予迷失的我以指引……这不就是奥溟无昧之眼?
桓池精神一振,将剩下的提醒词一一对上。
祂纯心怜悯,予迷茫的我以信仰,佛尔纳斯之心,
祂双目如炬,予迷失的我以指引,奥溟无昧之眼,
祂羽翼圣洁,予脆弱的我以护佑,赫伯拉亚之翼,
祂所晓全能,予无知的我以知识,帑斯特林之书,
祂言语通达,予愚昧的我以宽恕,格敏芙尔之盾!
桓池轻摁着额角,思维里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他略微偏头。
六大高危地区呢?
佛尔纳斯之心对应加剧各种情绪的呈欲森林
奥溟无昧之眼对应需要辨别真假的恶语之城
赫伯拉亚之翼对应处于暴风眼中心的拒风殿
帑斯特林之书对应创造幻想之物的沉梦之林
格敏芙尔之盾对应视觉戏法和幻境的殁神海!
那么回响深谷严格到不能容许一丝差错的规则,大概就是对应即将现世的法则之环。
桓池轻咬牙,皱紧眉头。
然后呢?这些规律对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帮助?
“真痛啊。”梁丘商坐在地上,手掌按着眼睛,仰脸道,“大佬,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桓池松开手,问道:“好学之书有没有保留其他人名五星卡的记忆?”
梁丘商放下手,看向桓池,然后‘啊’一声:“我想想啊,有奥溟无昧之眼,佛尔纳斯之心,没有赫伯拉亚之翼,那张卡两年前就不知道下落了。”
桓池吐出一口气:“我需要做一个尝试,但每一次尝试或许都会遭受和刚才一样,甚至比刚才更强烈的反噬。”
梁丘商笑道:“好啊。”
还没从脑袋差点爆开的痛苦中缓解过来的光常耀哀嚎一声:“你做吧!你做吧!长痛不如短痛!”
‘秋冥冥’满脸冷汗,她看着手心渗出的汗珠,恍惚地点了头:“尝试吧……我总觉得留在这里会更危险。”
左立兵深呼吸以缓解还在突突直跳的额头,点了头:“做吧。”
桓池让左立兵撤了神域,在人声鼎沸的街道岔路口站定,抬手抽出格敏芙尔之盾并激活。
大街热闹声骤然停止,所有人再次看向六人,蹲在路中央的老人再次带着腐朽的微风出现在桓池背后。
……
会赛赛场。
“哥?”袍子少年皱眉喊了一声暴躁骑士。
暴躁骑士邱斐尔回过神来,他皱眉摁着脑袋,呢喃道:“奇怪,刚才怎么好像看到了点什么东西……”
“哥,”邱斐丽轻声道,“他们在那里站好几分钟了,怎么还不动?”
赛场视野里,两兄妹都选了‘残贝’所在的瑶光会,可从比赛开始到现在,瑶光会三个人都在赛场入口呆站着,甚至一动不动。
切到众济会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
两边参赛人员同时被定了身似的,已经有很多观赛玩家骂骂咧咧半天了。
邱斐尔正欲开口,忽然心念一动,偏头看向隔了四个公会的玫香会。
坐在最前方的‘洑水’在他看过去后,抿嘴懒懒一笑,起身离开赛场。
邱斐尔犹豫一瞬,叮嘱邱斐丽看好公会成员,随后起身走出赛场,刚一转弯,他就看到站在出口转枪玩的‘洑水’。
“看到什么了?”‘洑水’扭头看他,笑着问。
邱斐尔眼睛一眯:“你看到什么了?”
“没看清,就来问问你,精神视觉方面我可比不过你。”‘洑水’大方道,“我看到的是一团金红色的光,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应该是是活物,据我判断,那些金红色的光像是某种囚牢,困住了什么怪物。”
‘怪物’两个字让邱斐尔一顿,他迟疑着回想一遍,随后开口道:“我更倾向于金红光芒是一种信号。”
“你应该知道玩家身上也有一层金红光芒。”
‘洑水’没回应,转而问道:“哦?为什么说是信号?”
“……”邱斐尔无言半晌,才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不知道,一种直觉。”
“不错,直觉有时候也能帮忙,那说个其他的事,”蔺闻娇直起身面朝他,将枪口对准地面,“瑶光会和众济会这场比赛,你怎么看?”
“很奇怪,”邱斐尔脱口而出道,“我用卡牌看过了,停在原地的确实是他们本身,不是幻觉,但他们的脑袋蒙了层很奇怪的东西,所以我判断他们身体留在了赛场,精神进了某种幻境,而且很难出来,否则以残贝的实力,一只脚踏进幻境的同时另一只脚就走出来了。”
‘洑水’道:“你对残贝的评价挺高,”
她笑了笑,嗓音悠然道,“只是,你不觉得在贝鸥司里能脱离身体进入精神幻境,是一件更奇怪的事吗?”
邱斐尔一顿。
他猛地看向‘洑水’,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洑水’提醒道:“这是看在你可爱妹妹的面子上才给你的提醒,在贝鸥司,可千万别死了哦,”
“生命只有一次。”
……
赛场。
缓冲拿出奥溟无昧之眼气息后带来的冲击,桓池手背擦掉不受控制流下的眼泪,有些烦躁地深吸几口气。
怎么会这样……除了赫伯拉亚之翼,其余的特殊五星卡牌全试过了,每一张都结果都相同,这几个尝试完全没用。
难道不是空间重叠?
或者说,只有法则之环才能破局?可法则之环只有破了局后才能拿到……
等等……桓池呼吸顿住,他睁开眼睛看向太阳,隔着一层模糊鲜血,他依然能感受到灼痛的阳光。
为什么拒风殿特性带来的沙尘暴也没能遮挡太阳?
这是重叠的特性吗?
思维因尖锐疼痛而迟缓,桓池猛地闭上眼睛,伸手一抓:“真实造物能承受浮空卡牌吗?”
梁丘商没有回复,桓池皱眉扭头,睁开眼睛看他,“梁丘商?”
“……能。”梁丘商低着脑袋,似乎还没缓解过来,声音有些嘶哑,他喉咙动了下,抬手拉下金色卡牌,原本能稳稳落在他手心的帑斯特林之书‘噗’地一声摔在地上。
桓池愣了下,默默缩回抓着梁丘商胳膊的手,忽觉手心有些烫,不动声色地在冰凉的裤腿上蹭了蹭。
“视觉能共享吗?”桓池问道,问完他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完全不符合‘残贝’的话。
真实造物是独立存在的,就算梁丘商是帑斯特林之书的持有者,也没办法和真实造物共享视觉。
他沉默一会后,又问:“我的意思是,真实造物的眼睛捕捉到的画面能反馈给你吗?”
“能。”梁丘商仿佛只会说这一个字了,他捡起帑斯特林之书,翻到空白页,将手心按在书页上,清了清喉咙,嗓音飘忽地道,“创造。”
像是有人用空气为画卷,从五脏六腑开始绘画,然后构造骨架,最后是神经、肌肉,最后铺上皮肤、毛发,一个未着衣物的人就这么在几人面前被创造出来。
这种画面的视觉冲击力还挺大的,除了梁丘商,其余几人都是首次亲眼见证一个真实造物的诞生。
“……真是神奇。”‘秋冥冥’喃喃道。
梁丘商手指一抬,简单蔽体的衣物就出现在真实造物的身上,他飞快扫了眼桓池,将帑斯特林之书关上,随后在真实造物身上使用浮空和传送。
浮空不过一米,真实造物就被看不见的东西挡住,无法动弹。
“二层面。”桓池出声道。
梁丘商拉出卡牌甩到真实造物身上,闭上眼睛观看着刻意保持的延迟画面反馈。
“出不去,”梁丘商睁开眼睛,收回两张卡牌。
桓池沉吟片刻,道:“在浮空极限位置使用驱逐卡牌试试。”
梁丘商照做,结果还是失败。
他们在神域的覆盖下盘坐成一堆,光常耀和路中央的老人对视发呆,左立兵皱眉思考,‘秋冥冥’认真跟着桓池的思路思考。
衡阳旦在数地上的蚂蚁。
桓池看了眼老人和老妇人。
他咬咬牙:“再试一次。”
光常耀眼前一黑。
半分钟后,‘秋冥冥’不太吐得出血了,只弓着身体捂着脑袋闷哼,左立兵额头满是青筋,衡阳旦已经懒得动弹,躺在地上任他们折腾。
桓池眼花地抓着衣服,喘着气蹲下,承受的冲击让他差点直接晕过去。
“哈哈……”桓池忍不住笑了几声,他打开神域,虽然神态疲惫,语气中却有难掩的激动,
“找到你了。”
……
“赛场是单独开辟的一个和贝鸥司地图场景一样但规则不同的区域,现在,这里同时存在六大高危地区的特性——沉梦之林的禁止浮空,视觉方向的固定导致我们所见的太阳永远挂在这里,而拒风殿能摧毁一切的暴风卷起沙尘暴也无法遮挡这颗太阳,殁神海的二维世界和恶语之城的隐没人群互相冲突却能独立存在……类似的例子无一不在告诉我们,这片区域由许多独立板块共同构成,但不是空间重叠,而是拼接。”
“重叠可以理解为上下关系,破局关键是找到空间与空间之间‘不平面’的冲突点,而拼接则是平面,空间与空间之间存在无法消除的‘缝隙’,刚才我在被反噬的瞬间使用五感放大……”
“等等!”光常耀打断桓池的话,他震惊地看着桓池,“你刚才用五感放大了?你在被反噬的时候放大感官了?!”
桓池看他一眼:“有问题?”
“不,没问题!”光常耀连忙坐直,“你真厉害啊……”
“……”桓池抿了抿嘴,继续道,“我看到了板块拼凑时留下的空间缝隙。”
他手一抬,拿出一张无色卡牌扣在地上,“这是一个尝试。”
光常耀双手捂脸,就在桓池以为他又要哀嚎时,他手掌往下滑,露出充满激动的眼睛:“终于可以出去了!”
你直接忽略了我说的‘尝试’是吧……桓池撤掉神域,有些头晕地站起,不等抽出格敏芙尔之盾,就见梁丘商走到自己面前。
梁丘商说道:“啊,抱歉,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有点宕机,不过我还是看懂了一件事,拿卡牌的人承受的冲击最大,对吧?”
桓池轻哼一声:“你想多了,主动权掌握在拿卡牌的人手里。”
梁丘商叹口气,有些无奈地抬手拉出帑斯特林之书,激活。
耳边乍起惊雷一般的吼声,头顶灼人烈阳投下让人眼花的光芒,桓池似乎听到身前的梁丘商说了些什么。
五感放大效果还没过去的他清晰地听到了梁丘商刻意压低声音的呢喃:
“嘴硬……还真是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