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公会区域的‘秋冥冥’见到‘轰隆隆’完好无损地回来，顿时松了口气，关切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轰隆隆’表情古怪地避开人群，在会长旁边小声嘀咕道：“差点死了，会长，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明明是在游戏里被杀，怎么一下线就血流不止，要不是残贝及时来救我，我早就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为什么会差点死了，残贝为什么知道我在哪儿？他为什么能救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秋冥冥’头痛地制止他碎碎念下去，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先别声张，等残贝来了再跟你解释。”
会长都这么说了，‘轰隆隆’只得压下满腹疑问，点了个头。
……
桓池半个多小时后才回到瑶光会区，路过‘轰隆隆’时，嗓音飘渺地呢喃道：“生权、浮识、望来生。”
他有着一圈乳白色光晕的手掌在站起来准备提问的‘轰隆隆’肩上一拍。
‘轰隆隆’表情茫然地怔住一瞬，随后恢复正常，疑惑地挠挠脑袋，转身坐下和其他公会成员聊起天来。
桓池越过他走到第一排坐下。
‘秋冥冥’语气迟疑地问道：“相失幽明？”
桓池点头默认。
‘秋冥冥’了然道：“你是正确的，知道真相的人少一个是一个。”
唐缘很不理解，四处望了眼，低声道：“桓哥，为什么不让他知道真相啊？”
桓池弹指将两张卡打开，回道：“如果一些玩家知道杀人可以获得凌驾于别人之上的能力后，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唐缘愣了愣，随后明白了什么：“应该不会有人想尝试激活背包吧……”
“天真。”神域范围内的左立兵轻笑一声。
桓池看向唐缘，肯定地告诉他：“会。”
他转向已经进入赛场的第二组五人队伍，声音变得有些飘忽，“无论是什么动物，它们都有被编写入书籍的习性，但人类没有，人类千奇百怪，或许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了解一个人，可世界人口千千万，生死更迭，一辈子能了解几个人？”
“我们不会做的事不代表别人不会做，能用传送卡眨眼移动几公里，为什么还要徒步？能用读心卡轻松理解别人的意思，为什么还要学会看脸色？卡牌可以带来一切便利，为什么还要耗费心思去学习生存技能？”
桓池抱着胳膊，语气染上了莫名的笑意，“能轻松铲平一座山，为什么要想着去攀爬它？”
唐缘怔怔地看着他桓哥，好半晌才轻声道：“桓哥，我没想过这么多……”
他抿了抿嘴，又道，“桓哥，我虽然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只要你好好的，唐叔好好的，刘师傅好好的，徐大爷好好的，左立兵好好的，左叔叔好好的……”
桓池：“……够了。”
左立兵抿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哦。”唐缘嘿嘿一笑，“桓哥，开心点，我们第一场大获全胜！他们说第二场的地图也是好图，什么赛点线索也很容易！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员伤亡！”
“嗯，”桓池收回卡牌：“有参赛人员名单？”
‘乌信’在他身后位置上点头，边拿名单边道：“有，还有未激活背包玩家名单。”
桓池点头，抬手接过两张名单，低头扫了眼：“好。”
看着‘残贝’收起名单，‘乌信’隐约有个猜测，他看了眼这个传闻心狠手辣的人，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说话。
第二场比赛很快结束了，参赛人员回到各自公会的区域。
——先五人赛后三人赛，一天共有三次比赛。
五人赛一个公会三组，一天轮一遍，共三天；三人赛一个公会六组，两天轮一遍，共六天，每场比赛时间上限为三个小时，不过一般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决出胜负。
第十天则用来给积分持平的公会加赛。
两场过后，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一点，虽然半个小时后就是第三场，但还是有不少人商量着下线吃顿饭再来观赛。
左立兵见桓池起身，也紧跟着站起：“桓池，没必要。”
桓池伸手道：“自我之境。”
左立兵眉头一皱：“人数不少，就算有自我之境你也……”
桓池看向他：“你觉得我是为了救他们？不，我不会，但如果明天无数贝鸥司玩家暴毙在设备下的新闻播出，该怎么收场？”
左立兵哽住。
桓池重复一遍：“自我之境。”
“那我也去。”左立兵松开眉头，将自我之境抽出切断联系后递给桓池，“名单给我一份吧。”
“我也要去！”唐缘站起来，低声喊道。
‘秋冥冥’隐约猜到‘残贝’要做什么，她起身走过来道：“我治疗卡比较多。”
都是小心隐藏自己许久的人，‘秋冥冥’明白这件事暴露后社会局面究竟会混乱成什么样子，到时候谁都讨不了好。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残贝’看起来有他自己的考量。
‘秋冥冥’有些恍惚地想道。
“我也去吧。”‘乌信’其实很不想去，但这件事‘残贝’的选择是正确的，无法彻底公开，那就只能暗中处理，至于他们承受治疗卡后的反噬……那也总比死了要好，“多一个人的处理速度快一些。”
桓池点头：“告诉他们有人在清剿贝鸥司玩家，还可能伪装成他们的家人，让他们在游戏房待着，谁都别接触，实在不行，可以采取强硬手段控制。”
能浮空能穿墙的卡很多，但抹除记忆的只有奥溟无昧之眼和桓池手中的相失幽明，他只能选择挨个清除记忆。
“好。”
……
一个仿佛惊雷的插曲，让桓池无心注意比赛进程，接连三天，不是在救人，就是在救人的路上。
他做这些事不仅是怕这件事通过新闻散布出去，继而影响到平衡的局面，更是怕拿不到法则之环。
桓池有种直觉，拿到法则之环会是他进入六大高危地区禁区的契机，也是他了解贝鸥司的开始。
或许法则之环还会是血腥事件彻底爆发的引子，但一直自欺欺人也没办法解决问题，他只能主动打碎风暴中摇摇欲坠的屏障，才有直面真相的机会。
会赛进度推到第四天，三人赛开启。
一部分参赛人员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疲惫，不过没多少人在意，五人赛开胃小菜结束，三人赛才是最大的看头。
更何况第一场三人赛就来了个王炸——众济会VS玫香会。
观赛玩家兴奋地不得了。
众济会的‘疯子会’别称所有贝鸥司玩家都知道，他们的战斗风格像野外成群的鬣狗，疯狂又死咬着不松口。
而玫香会向来崇尚暴力美学，不喜欢太过激烈的战斗，往往优雅着优雅着，就能把敌人的头给拧下来。
这两个公会的对碰无疑是将四届杯赛顶上了热潮。
可让人迷惑的是，这两个公会队伍碰面后，像商量好了似的，默契地忽视对方并专心寻找赛点线索。
“怎么回事，我原本以为众济会前三天没干架是养精蓄锐等三人赛，哎，他们干嘛呢？”
“洑水改变策略，打算走赛点分了？”
“好拉啊，我还以为会有一场视觉盛宴，无聊，谁爱看解密？”
“你懂个屁？不爱看别看！”
“玫香会的，你怎么人身攻击呢？你会长拉了就是拉了，还不允许别人说两句？”
果然如此。
拥有五大特殊卡牌的人统领的公会都在尽量避免人员伤亡……桓池看着‘乌信’给他整理的五人赛赛况报表，皱眉思考，忽然一片阴影洒在报表上，接着，一个熟悉的人在他身前蹲下。
“大佬，最近忙啥呢？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了。”梁丘商一手撑在椅子上，一手撑着脸，歪着脑袋看桓池，眼眸亮晶晶的。
桓池简直要翻白眼。
昨天处理一个湖立市的玩家的时候，梁丘商就在二层面偷看，以为他不知道？
抱歉，他游戏名为‘残贝’。
见桓池不搭理自己，梁丘商一胳膊挡开旁边座位上的‘乌信’，一屁股坐下。
‘乌信’：“？”早就想问了，你俩原来这么熟的吗？
唐缘喊了一声：“没钱哥！”
左立兵移开视线。
“小小弟，”梁丘商身体后仰，抬手和唐缘打招呼，“打个商量呗大佬，我那一片的人就交给我来处理。”
桓池翻页的手顿住，扭头看他，梁丘商做贼似的左右各看一眼，小声道，“你满世界跑太累了，我心疼。”
桓池：“……”右手拇指贴合中指。
啪！
梁丘商身体爆成气球碎片，不算大但依然沉闷的声音吓了周围人一跳，‘乌信’惊疑不定，他稳住呼吸，无声猜测道：“帑斯特林？”
他完全没看出来这是帑斯特林之书的造物！
唐缘左看看右看看，惊奇道：“贝哥！没钱哥爆炸了！”
左立兵见识过很多次，却依然没看出来桓池是靠的什么辨别帑斯特林之书的虚假造物，又是怎么将一击必中的纸人贴到别人背上的。
会赛结束或许可以问一下。
‘乌信’也没看懂。
衡蝶玉淚之弓的一击必中是瞬杀，而这个小纸片应该是需要存在一定时间才能激活……这是什么卡牌？
被称为‘贝鸥司搜索引擎’的‘乌信’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对应卡牌信息。
‘残贝’有许多独一张的高质量卡牌，外透的信息少之又少，比如这个小纸片，也比如传说中刚出就被他取走的连名字都没有公布的两张四星卡牌。
这么一想，‘乌信’觉得次方就次方吧，还是抱大腿保住小命要紧，说不定残贝某次通过次方监视自己就发现了暗处的敌人……
‘乌信’所有卡牌都靠向信息探查和防御治疗逃命，但是架不住那些疯子多。
一想到前段时间无意间撞上的场面，‘乌信’就忍不住一个冷战。
……
三人赛和五人赛比起来，人员伤亡以个位数计，看得观众十分不得劲，三人赛的参赛人员明显大部分是激活背包玩家带领的队伍，都在尽量避免战斗，只有少部分公会杀得眼红，死去活来。
桓池这几天见识了很多种死法。
于是他开始特别注意那些死得很惨的玩家，在他们切下线的瞬间紧随其后，争取一分钟内用潮溯减少了治疗难度。
在桓池高强度线下线上来回转的努力下，愣是一个玩家都没丢命，只是被清除过记忆的都偶尔会恍惚。
毕竟相失幽明并不能完全清除，等纸包不住火的那天，那些被脆弱薄纸裹住的记忆就会回到他们脑海里。
不过真到了那一天，也不需要刻意隐瞒了。
………
第九天，三人赛最后一场完毕，桓池救完所有人，再一次通过卡牌确认唐齐义和刘师傅生命特征处于健康状态，周围没有可疑人员后，进入贝鸥司，回到瑶光会建筑内。
‘秋冥冥’正在给参赛人员做总结。
“到目前为止，我们一共拿到了二十一次赛点，有六次只拿了人头分，总分一百二十一分，”
她环视一圈，笑着道，“排名第二。”
桓池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不等他问什么，‘秋冥冥’就接了下去，“和众济会并列第二。”
她的语气是难掩的兴奋。
瑶光会第一次到这么高的排名，和‘残贝’所提供的卡牌、卡牌组装思路以及赛点规律脱不开干系。
但让她最开心的，还是瑶光会这些成员的进步，就好像两周时间就从几分蹦到了及格，愿意动脑筋了，以后还有成长的机会！
也就是要加赛了。
桓池了然。
“好！！”
“卧槽！我们真牛啊——”
“感谢会长！感谢大家！我终于要摸到第一的位置了！感谢贝鸥司，感谢比鸥时代！”
“好耶！！！”
“什么叫带飞！什么叫大佬带飞啊！！谢谢残贝大佬！！”
“谢谢残贝大佬！！”
忽然整齐划一的喊声让桓池愣了一下，他手指弹动一下，良久，才道：“各取所需。”
深谙桓池说话艺术的唐缘接了一句：“贝哥说的是，不用谢，你们也很厉害！”
‘秋冥冥’看着在狂欢人群中显得很冷漠的‘残贝’，躲开疯跑的一名成员，走到他身旁坐下：“谢谢你。”
桓池摇头，重复了一遍：“各取所需。”
‘秋冥冥’笑道：“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桓池点了个头。
“为什么会选中瑶光会？”
桓池不太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选了个比较折中的回答：“带一个不可能夺冠的队伍登顶很有成就感。”
‘秋冥冥’愣了下，扑哧笑出声。
总不能说筛选过后就只剩你们了吧……桓池想道。
……
十号加赛，老唐他们的秦八川十日游也在十号下午结束，上午出比赛结果，下午去一趟呈欲森林核心圈，然后去车站接老唐......下了游戏后，桓池思索着走到厨房淘米煮饭。
唐缘一下线就跑进来抢走电饭锅，打开水龙头淘米：“桓哥，淘米这种小事我来就行，嘿嘿，我今天想吃醋鱼和蟹粉狮子头！”
“点菜？我点红烧肉，”左立兵探头进来，道，“那我去买菜了？”
桓池抱着胳膊：“还挺会使唤人。”
唐缘仰脸傻笑，左立兵边笑边下楼了。
等菜买齐，桓池在厨房做菜，左立兵和唐缘就跟在他后面，眼巴巴看着，桓池退一步弯腰拿切好的葱，他们也跟着后退两步，桓池往前走，他们也往前走。
像两根尾巴。
桓池实在忍不了，拿锅铲指着他们：“出去。”
唐缘和左立兵嘻嘻哈哈地跑出去了。
没了这两人打扰，桓池很快做好了菜，三人端菜的端菜，添饭的添饭，摆了一桌。
“唔！唔！”唐缘塞了一大口蟹粉狮子头，满足地哼一声，仓促嚼几下，忍不住竖起拇指，还没说话，就把剩下小半一起塞嘴里。
左立兵一声不吭，埋头苦干。
吃饱喝足，唐缘拍拍肚子，起身和左立兵一块把桌子收拾了洗碗，各自洗漱后在沙发上坐着聊天。
桓池抱着电脑看贝鸥司官网更新的贴子，正看到第四天的三人赛回放视频，忽然一股奇异的波动在他身边出现，他在腿上轻打着拍子的手顿了下。
“给你三秒的机会。”桓池几近无声地道。
奇异波动还在他身侧。
“一。”
奇异波动一动不动。
“二。”
桓池指尖出现金光，眼底有模糊的彩色荧光浮现。
“唉。”一道很轻的叹息在桓池耳边响起，随后奇异波动消失。
金光湮灭，桓池眼底重新倒映出电脑屏幕的光芒，半晌，头疼地撑着额头，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却有些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