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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要是一起死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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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浩见他没说话,以为是同意了,但是等他气喘吁吁的再跑来的时候,发现小孩儿早不知道去哪儿了。他喊了两嗓子,没叫出来人,在天台和他们常去的四层转了一圈,连老疯子都没看见。

他累得够呛,拄着膝盖喘了半天,扯着脖子费劲咽了口唾沫,才压下去喉咙口那股往上涌的腥气。

一低头,就看见手里攥着的那一兜子药水纱布了。印着蓝色的“食品用”几个字的透明塑料袋在风中沙沙作响,他从来没觉得那声音有如此尖锐刺耳过。

其实人还是得有点事儿干。人一有事儿干就感觉时间过得快极了,现在让他再想之前罗珺的电话,他都觉得那跟八百年前发生的一样没丁点真实感。

晚霞很红,或许那就是叫做“火烧云”的东西,他曾经在罗珺的语文课本里面见过。他坐在楼边上,在半空中悬着两条腿,第一次有了看天气的闲情逸致。

城市里很少能见到除了灰蓝色的天之外的景致,天空就那样挂在那里,一成不变,要是有一天被换成了一块巨大的灰蓝色幕布,人们也可能感觉不到任何区别。人和人,物和物之间都保持着一种叫做尊重写作漠不关心的距离。每天忙,瞎忙,忙到底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干什么。

但是在这里好像不是这样的,这儿的天空是有变化的,人也是在真正活着。一切的情感被放大,变得浓烈,界限和心防都在强烈的紫外线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热烈赤诚,爱恨分明。

他在爸妈去世之后,来这里之前,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够这么靠近一个人。一个活人。他还以为随着他们的离去,自己这些多余的,累赘的,除了能感动自己谁也感动不了的情感也一并消失了呢。更没想到在把罗珺拉扯大之后,他竟然还愿意去靠近一个小孩儿。还是一个正在青春期,倔得人嫌狗憎的小孩儿。

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人能够进化到没有感情就好了,复制就是生殖,工作效率大大提高,谁也不用管谁,谁也不能伤害谁。

毕竟这世界上什么都要钱,水要钱,土要钱,在这高原上就连吸口氧气都要钱,可只除了一件,真心。

真心这玩意儿最不值钱。罗浩打小就明白这个。

可能他真就跟他妈说得似的,优柔寡断,好管闲事儿,跟滩烂泥似的立不住,没一点能拿得出手的男子气概。所以就总愿意贴着谁靠着谁,愿意不断付出地管着谁,他可能就靠着这点被需要的感觉支撑着继续往下活。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这也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莬丝花。借由旁人来确定自己的存在。

他看着脚下渺小的草木,再抬头看看红得似火的云,很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就这么融在蓝天里的冲动。

只需要往下一蹦。

什么烦心事儿也没了。

他呆坐了好久,远方的炊烟已经散了。

罗浩踢了踢冻得有点发木的腿。在心里跟自己重复一千八百遍别再管闲事儿了,可心思还是止不住地往小孩那儿拐。

都怪这风,把那破塑料袋子吹得欻拉欻拉响的,闹得人不安宁。

小白眼狼。不知好歹。伤成这样,等你以后老了有罪受的。

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谁的手能烂成那样儿的,也没见过谁这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的,更没见过这么不听话这么不讲道理的。三条,条条都拔得头筹,也怪不得那小孩儿是独一份儿的。

罗浩盯着从红色变为蓝色的天,盯到眼睛都快认不出色儿了,掏出来手机看了看,信号格的位置还是照旧躺着一个大叉子。肚子咕咕叫,他拍拍屁股站起来。把塑料袋卷了卷,撂在了背风的角落,找了块石头压在上面,他扶着墙壁,慢腾腾地踩着没半个脚掌宽的梯子,一步一步往楼下挪。

唉。

这都是怎么了。

——————

当你开始注意一件事之后,那件事就会在你生活中出现得到处都是。

自那天无意中发现了那人的伤口之后,或许是有点惊弓之鸟的意思在,但是罗浩也是真觉得这小孩哪儿哪儿都不正常。

后背以前就直得不会打弯吗?眉毛之前就秃了一块吗?是真的有血的味道还是他幻想出来的?领口下面是白色的内衣还是纱布啊?

处处都变得不对劲了。

烦死了。有什么事儿不能跟我聊聊吗,好歹是个比他大那么多的一哥哥,有什么事儿跟我商量着斟酌着一块儿办不行吗,就非得自己扛着?

这种他完全参与不进、被屏蔽在外的感觉让他难受得紧,感觉有什么东西超脱了他的控制范围。

他总怀疑小孩是被家暴了,但是他没有证据。想到暴躁了的时候,他都想把小孩按腿上好好打一顿屁股,再把衣服全扒干净,看看到底还有没有哪儿藏着点陈年的伤。

可他一对上这小孩就没辙。小孩那嘴就跟河蚌一样紧,怎么问都带不理人的,他属兔子,问急了就直接撒丫子跑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滑不留手得跟个泥鳅似的。

更别提有时候他根本就没法儿问。

小孩儿都不用说话,就拿那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他,然后再扯扯他袖子衣服的,罗浩就一点招都没有了。

还打屁股,打什么屁股,打我都行。

没招儿,是真没招儿。罗浩看着前面那个背影烦躁地挠头。

帽子被他的手顶起来了,担在脑门儿上摇摇欲坠的。他暗自盘算着今天套话成功的可能性。

得力助手旦增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见后面脚步声没了,转回来看,那男人正心不在焉地爬楼梯,脚抬得甚至没有台阶高,眼瞧着就要被绊住滚下楼去,十足的危险,他眼皮狠狠一震。

几步赶来,旦增抓着那人胳膊扥了他一把。罗浩如梦初醒似的,看见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傻笑。

旦增露出个无奈的表情。见那人的帽子快被风吹飞了,他往下按了按。

可能是被他按得不舒服,罗浩掀开帽子拨弄着刘海仔细调整了一下位置。

他刚把帽子戴好,就见小孩像是故意捣乱似的一把把他帽子掀开了,他带着点汗的脑袋暴露在风中,感觉不是帽子而是天灵盖被人掀了。

他把帽子夺回来,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旦增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不轻不重地打了那人一巴掌以示惩戒:“别捣乱啊。”

说完,抬脚向前走,结果没想到自己衣领子被人拽住了,脖子被衣领狠狠卡了一下,他好悬没被正呼吸的那口气给呛住。

“嘶——别闹啊,尊老爱幼你……”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只手伸了过来,罗浩看着那正向他逼近的手惊得后半句都忘了说。

他要干嘛?他要干嘛?

还从没见过小孩儿主动亲近谁呢,他一时间被惊得愣在了原地,只看着那手逐渐靠近。他要干嘛?

像是一阵风般,小孩的手掠过了他的脸颊,他的耳垂被人捏在手里。有一道电流从他的尾椎腾空而上战栗了他的头皮。好奇怪的感觉。

好近。

四目相对,他能在那人略略比自己低一些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那手好像带着魔法,又好像按下了暂停键,罗浩被定在原地。

他疑心自己呼吸着他的呼吸。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不自在起来。

“你干嘛……”他往后撤,想要挣脱开那人的包围圈。

旦增却一手捏着他的耳朵,一手搂住了他的后背不让他走。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被搂住的人还没有怎样,但是搂人的人却不停地颤抖。

“差不多得了啊弟弟——”

谁的心在如此用力地跳?

白皙精致柔软的……是在评价耳坠吗?

旦增强迫自己的视线移到那两颗十分眼熟的珠子上,可手指却不听话地把那柔软小巧的耳垂揉了又揉,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令自己的手指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的耳垂,滑落下方。

“哎不许没大没小的啊,手往哪儿摸呢——”

他捏上了那耳坠。

话音还没落,罗浩眼前一花,世界就变了个样子。

本是空地的地方现在突然耸起了经幡,废墟消失不见,整齐的圆木排列,再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危房”。他被突然出现东西吓了一跳,眯着眼睛仔细对焦了半天才能勉强看出来自己眼前是用金粉描着八宝图的立柱。在下一秒里,他闻到了桑叶燃烧的气息。

“这……”

他朝周围看去,恍惚中觉得自己是误入了兔子洞的爱丽丝。他的大脑停摆,下意识拉住了旁边那人:“这是……?”

他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求助信号,他往他身边靠去。

旦增被他全然信赖的眼神看的浑身一震。

怎么突然到这儿了?他怎么还在?旦增紧张到了极点,汗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刺痒得难受,他扭着身子,企图把他的视线全部挡住。他已经看到了那些奴隶吗?该死的。

那人的慌乱和害怕刺痛了他的眼,说不好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抬手,一巴掌劈到了那人的侧颈上。那人晕了过去。

罗浩摔倒地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

旦增掐着自己的手,没意识到他已经把自己嘴唇咬出血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他的眼前发黑,使劲呼吸但还是感觉喘不过气来,喉头阵阵发紧,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那人倒在地上,无声无息,像是一条死鱼。

他环顾周围,愿官寨破败的愿望从没有如此强烈过。该死的。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呢。该死的。

现在该怎么办?

他蹲下,盯着那人在深褐色的地板上显得格外白净的一张脸。要是一起死掉就好了。他颤抖着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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