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哨声接连响起，于曦举着酒瓶站起来，二话不说又给两人满上：“老规矩，三杯。”
“别说话！”姜清竹指了指正要开口的今见山，“甭管是谁，上了咱桌都自己人，规矩不能坏！”
话有刻意拉亲近的嫌疑，两人齐齐看了眼姜清竹，一言不发地端起酒灌下。
杯子刚落桌，王芮懿拿了一瓶蓝色的酒又站起来：“今哥游哥，白的都能掺啤，果酒咱也不能怯是不？”
章铂钰：“你老婆真损。”
“呔——！”石昊喊，“不知道事儿没成之前不能声张？！”
冯勋：“那他妈是怀孕前俩月。”
两人又将蓝色的果酒灌下肚，大伙儿拍桌子的拍桌子，吹口哨的吹口哨，有人拿着酒瓶还要往杯子里补。
游弋虽然不明显地皱了皱眉，但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今见山就不一样了。他直接将手掌扣在杯口上，抬眼看着倒酒的人：“能说话了？”
“你他妈不已经说了？”
“成。”今见山看向斜对面的沈容刻，“中午那事儿真的？”
沈容刻愣了愣，反应过来炸了：“从你丫进来到现在大爷我放一个屁了？！”
“选。”
“我他妈......”
今见山磕着杯底打断：“3、2......”
“狡诈！”
在众人目瞪口呆不明所以中，沈容刻端起酒一饮而尽。今见山将视线转到章铂钰脸上：“有人昨天给我发了张聊天截图，上面......”
“你死不死？”
“喝杯酒还带报仇的？！”
“容刻夺你舍了还是告诉你武功秘籍了？”
“妇女联主任今儿弹劾罢黜！”
一炸炸出来两个，石昊看着于曦和王芮懿恨恨地端起酒杯互相碰了碰，难以置信地说：“我现在主动喝行么？”
“先停。”章铂钰站起来，“你俩说我什么了我听听。”
“他妈故意拿你引蛇出洞呢。”冯勋拉着脸，“你俩长舌我什么了？”
简简单单几句话立马将局势扭转，满桌子的焦点此刻全部对准两位女士，心里有鬼的全觉得截图里说的是自己，逼得她们看谁都不合适。
游弋懒在座椅里很轻地笑了声，旁边人的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回头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这么做的话咱俩眼不眨的还得喝三杯。”
游弋挑着眼梢看今见山：“祸水东引？”
“听着不像是夸人。”
今见山拿过一盒小熊饼干，靠着椅背和游弋并上肩：“除了李棠有异性朋友么？”
“一个她不够？”
“看来没有。”今见山拆开递过去，“李棠在国外的时候说过想你么？”
游弋看了两秒接过，取出一块左右看了看放进嘴里：“给你说过？”
今见山：“你只是单纯把她定义为发小？”
游弋：“能衍生出别的关系？”
“操......”
今见山歪着头稍稍凑近，说出的话含着酒香直往游弋鼻子里钻：“咱俩说话是不是得从问号里找答案？”
“你适应得不错。”话音刚落，游弋听到旁边沉沉笑了起来，掺杂在吵闹声中落进耳朵里格外清晰。
“所以说，非必要的时候如果分性别就不对味儿了，”今见山说着偏过头，“对双方来说都不对味儿。”
游弋转头和他对视：“我应该没有说你卑鄙。”
“我也不认为自己是翩翩君子，有时候也确实不需要当一个有风度的君子。”一束彩色的灯光晃过，今见山话里有话地收回视线坐正，端起桌上的酒倒了一杯。
“嘛呢嘛呢？你们碰杯子从人头上过的？！”
“快喝！”
“开始开始！非主人公自觉点儿！”
“游老师自求多福。”今见山在游弋手臂上拍了两下，拿着酒杯起身绕过桌子坐到了对面。
他一走赵别就坐过来，再往旁边是章铂钰，两头各空出一个座位，分出来的楚河汉界非常有众寡悬殊的意思。
面前一圈人嘀嘀咕咕商量玩法，时不时不怀好意地往三人这边扫一眼。赵别左右手往中间招了招，见两人都没注意他，只好伸出手臂将两人拽过来：“我们商量商量对策。”
“......”
游弋把手上的小熊饼干扔到桌子上，章铂钰眼疾手快地拿过来：“看见没？这些逼憋着坏呢。”
“能玩儿的游戏就那几个，而且罚酒肯定不会我们仨一起罚，”赵别说，“不管什么我先打头阵，完事儿老游最后，老游，你见机行事。”
等了几秒都没有别的话，诸如对策或者游戏规则之类。如果现在说话的人换做今见山，游弋绝对想也不想的问一句“你确定是对策不是无策？”。
“来来来！小勋子，给三位败将斟满酒！”
“用不用他妈小勋子给你叫两声？”冯勋恶狠狠斜一眼说话的人，拿起酒给三人倒满，“别养鱼。”
“第一个游戏，我有你没有。”姜清竹很贴心，“老游，给你讲解讲解，就是我们轮流说自己有或者没有的事儿，你们仨要和提问的人相反就喝一杯，明白了？”
游弋坐的很低，差躺在椅子里了：“你们不喝？”
王芮懿：“哎呦我游哥嘞！都这会儿了您还指望公平呐？六十码跑一路也没见您心急不是。”
“三位败将听好喽——”石昊还没说先笑得停不下来，等看弱智的视线齐齐投过来的时候，他才清着嗓子压低声音说，“哥们儿我没和男人.做.过。”
上来就这么劲爆这么针对人吗？众人：“......”
赵别和章铂钰骂了句脏话，举着杯子一同看向游弋。发现人无动于衷，两人伴着一片戏谑声碰了碰酒杯喝下去。
冯勋丧着脸继续倒满，王芮懿说：“他太过分，我说个不过分的，我私人的卡上有过八位数。”
章铂钰不满了：“就他妈过了一下也叫有？”
石昊不满了：“那他妈咋不叫有？截图表我家墙上了你看是不看？！”
赵别不满了：“看屁看，信不信我他妈给police打电话把你俩端了？”
“停——！”
眼见石昊还要逼逼，姜清竹一臂挥过去停在旁边：“有能做主的。”
“瞧瞧，一杯酒的事儿本性全泄了。”今见山抬了抬下巴，“少他妈废话，没有的喝。”
今见山坐的位置比一排人更后一点，坐姿懒散随意，抬着下巴口吐脏话的时候非常痞。
游弋很少看到他这种模样，对上视线的时候那种痞气又没了，双眸深不见底，里面像是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不是——，再停。”姜清竹双手叉腰站起来，前倾身子近距离盯着游弋，“老游，手锯了给你泡酒里了？还是杯子里的颜色不合你眼？反正别告诉咱家，你的卡，真有，八位数。”
游弋扫过今见山看向他，入目就是一张咬牙切齿的脸，还没说话不远处先出了声。
“哥们儿，虽然......”
一盒薯片从半空划过，准准砸在冯勋身上打断他刚起了头的话。一桌人扫了眼，吆五喝六的逼问游弋到底有没有八位数，没有人看到另外两人眼神对上时所含的内容。
一阵闹腾后，游弋终于长了骨头坐起来，笑着拿过桌上那瓶蓝色的酒慢慢往杯子里倒，倒满之后随意和旁边两人碰了碰。
赵别凑近，用杯子挡着嘴：“真有啊？”
“没有。”
章铂钰也凑近：“可我怎么觉得你有。”
溢出的酒从嘴角一路滑到喉结，游弋喝完放杯子的时候顺带用手背蹭了一把。估计是因为杯底和桌子有水，杯子落桌的时候往前滑了一小截。
今见山扫了眼杯子，又看对面的人转头说了句什么，惹得赵别和章铂钰举着杯子笑得停不下来。
“第三问！”
大伙儿安静下来，姜清竹虎视眈眈望着对面三人，随即轻松一笑：“那太多了，我有很多裙子，我有很多假发，我有很多条丁......”
“再往下说你知道后果。”赵别推着眼镜警告地打断他。
气氛诡异的安静，紧接着一顿呛咳声和骂声差点把房顶掀了，唯独游弋镇定的似乎根本没有听懂，倒了酒自顾自喝下去。
甜丝丝的果酒度数并不高，不明不白的热浪却从脚底直往头皮上攀。周围的人和音乐的吵闹声都像是蒙了一层透明罩子，游弋有点想睡觉了。
身体刚懒回座椅，脚尖紧跟着被不知名的东西碰了碰，游弋下意识掀起眼皮看向对面。
视力变清晰了，这个距离他看到唇珠一开一合好几下，反应片刻才迟钝地发现对方说了句什么。
游弋皱起眉：“看不清。”
之后对方说了什么依旧没看清，游戏继续进行，无论有没有什么游弋都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等一轮结束游弋给旁边的赵别打了个招呼，然后起身穿过热闹人群往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离他们的位置不算太远，绕过歌台往后走就是，男女分隔在两头，中间是个公用的洗手台。
进出的男男女女挺多，一阵阵吵闹声时不时从卫生间里传出，游弋分辨不清吵闹声来自哪里，站在过道给出的人把位置让开。
等门里的人出来后游弋抬脚准备往里走，耳边的声音乍然变得尖锐刺耳起来。
“让看看啊为什么不给看？”
“狗娘操的玩意儿，别人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原来你妈的真跑我们这儿了。”
“快点！操你妈的非让我动手给你脱是吧？死变态，你爸妈生你的时候知道你这么变态吗？”
“哈哈哈——说不定里面穿着蕾.丝呢，来！大伙儿给他扒.了！帮着鉴定鉴定蕾丝的款式！”
“游弋。”
“没吐你脸上烧高香吧！完事儿一会谁趴着出去还不一定！”
“呦呵，那要不我给你耳朵上挂一塑料袋，你边吐边喝看能不能让我趴着出去，哈哈哈——”
里面又出来两个人，游弋偏过头，看到一只抬在半空的手。拇指微微内扣，手背上有清晰的青色血管纹路，指段很匀长，是一只弹钢琴的手。
“游弋。”今见山收回手又叫了一遍。
游弋没有回应也没有看他，收回视线抬步进了卫生间。
男卫生间直对的是个双开的窗户，两侧是三间隔档，一进门的右边就是小便斗。游弋扫视一圈走到最角落的位置，扯下裤.腰垂头解决着。
小便斗没有遮挡物，隔着一个位置今见山拉开拉链。
他没有去注意游弋那边的动静，等解决完了人却没有动的意思，正好中间的人离开，他往那边很快地掠了一眼。
游弋穿的是条休闲裤，需要一手扯着裤.腰一手扶着，掠过去的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显然，他解决完了只是站着。
刚才游弋离开酒桌的时候，今见山担心是不是喝多了就离着两米多的距离不近不远的跟着。游弋的步伐非常正常，不像喝多了，正当他放下心折返的时候，却从镜子里看到了另一幕。
镜子最右边反射出墙壁，那里站着一个人，半垂着眼梢呆滞地看着卫生间里，脸上没有任何反映情绪的表情，可是垂在身侧的手却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快步走到游弋身边，发现里面除了进出隔档的人，什么都没有。
那种丝丝缕缕的熟悉感再次冒出头，今见山恍然想起从海巴格回来后游弋找上门的那天。
如那天一样，游弋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境，靠近他的人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敢做。
“哥们儿，有烟么？”今见山叫住一个往出走的人。
男人掏出烟和火，他拿过来点上后递回去：“谢了。”
游弋还是保持原样站在小便斗前，今见山走过去，吸了一口烟让烟头燃烧的更旺一点，随后招呼不打一声地将烟嘴贴上他的嘴。
嘴巴没有反应，脸却缓缓转过来，对上这双眼睛的时候，今见山从里面没有窥探出任何东西。
“洗过手？”
此刻今见山的中指和食指指尖还抵在游弋脸颊上，本来在嘴角。
今见山皱着眉啧了声：“头一回腆张脸问人要烟，游老师好赖不分？再说你看我用哪只手把尿了？”
“现在这只是右手，左手拉拉链，左手掏，左手......”
“你抽还是不抽？”今见山服气的打断他。
游弋和他对视两秒，张开嘴轻轻含上。
今见山捻着食指和中指的指缝，朝门口偏了偏头：“别占着位置。”
两人从卫生间里出来，走到洗手台边各自洗着手，今见山没抬头说：“刚主管来电话说接待处断电，备用电箱的钥匙我这儿有一把，回去喝一杯我们撤？”
“经理白拿钱？”
旁边的水龙头哗地打开，两人同时抬眼看向镜子里。于曦对着他们笑了笑：“如果你今天在溥市是不是还得打个飞的送回来？”
今见山不明显地拧了拧眉，走到旁边抽了张纸：“哪儿那么多如果，人主管好不容易和经理关系缓和点，为一个钥匙不划算。”
“大老板给员工当和事佬？”于曦笑着摇头，“都多久没见你了，犯不上扔下一帮子兄弟亲自跑一趟，我打电话让人过来给送回去。”
句句都涵盖了另一种意思，今见山不知道游弋听出什么没有。他正想把事情说得再严重点，旁边忽然发出一声很轻地笑，显然于曦也听到了，跟着他一起看向镜子里。
镜子里的人猛吸了口烟，浓浓的白色烟雾从两边唇隙飘荡而上，然后湿着手把嘴里的烟取下，没有看两人一眼，转身合着往出走的人一起离开在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