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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点着两盏烛台，跃动着的柔和灯光照得满室辉煌，白念乔就站在烛火前，背对着火光笑眼盈盈地看着马儿，身后的烛火映衬的他好像也在发着光一样。

在马儿心里，白念乔确实会发光，他比阳光还要明亮，照得马儿的心里都是亮堂堂的。

今日闻秋有事，所以服侍白念乔睡觉的事情就落在了马儿身上，他在白念乔躺下后帮着盖好被子，几层被子上面又盖了一层厚厚的狼皮褥子。

这狼皮还是前几年白念乔得的，是国都送来的赏赐。

每年腊月之前都有国都来的特使送上下一年的历书，各城主要在领赐后藏于太庙，第二年正月朔日用猪羊祭祀过太庙后取出历书，昭示着新一年的开始。

白念乔的狼皮褥子就是几年前随着当年颁下的历书一同赐予的，据说是国都中某位王子亲手猎得，经由天子赏赐给诸城主。

富庶的咸城一向对国都供奉颇多，因此这条毛皮丰厚柔软的狼皮褥子就被赏赐到了咸城，最终落在了白念乔手里。

马儿抚摸着狼皮褥子上柔软绵密的长毛，觉得手感真是好极了，又有种隐隐的亲切熟悉，仿佛之前就见过这狼皮褥子一般。

白念乔见他摸个不住，以为马儿是羡慕，因此笑道：“这狼皮的毛极丰厚，据说是是藏在雪山深处的头狼的毛，和别的不同，等有机会我带你去雪后的深山里围猎，那才过瘾呢。”

马儿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应了一声，手里拿起一只蜡烛吹熄其余的，要关上门出去。

临出门前，白念乔隔着帐子叮嘱他：“今日下雪晚上定然极冷，把门窗关严一些。”

马儿应了声是，关门时特意将门扉掩到最紧，还伸手试了试，觉得没有冷风能吹进去才满意。他独自拿着蜡烛站在白念乔门前，烛火在冷风中跳动，将马儿映在门板上的影子照得扭曲。

廊檐下的灯笼依照着惨白的光，院子里一片雪亮，比黎明时还要明亮些。

并没有急着回房间，马儿站在门前目光盯着白念乔之前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脚印被深雪覆盖住，现在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但还是可以回想起之前白念乔在这里肆意玩闹的情景，马儿不由微笑起来。

他的主人，好像总带着一点儿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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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闻秋不在，所以马儿住处只有他自己。

屋子和床铺都是冰冷的，马儿点燃炭火后烤了一会儿身体，又耐心烘热了贴身盖的那床薄被才上床睡觉，蜡烛放在床铺旁边的小桌上，炭盆放在床尾。

只是少了闻秋的鼾声而已，却总觉得屋子空荡了许多。马儿躺在床上，眯眼看见窗子没有关严，露了挺大一块缝隙，想起来他和闻秋都有开窗通风的习惯。

已经躺在了床上，被窝又正温暖，马儿不想再费劲起身去关好，何况明日得早起将吹进廊檐下的雪都扫干净，还要给奴隶们分配扫雪的活计，还想在院子里给白念乔堆个雪人耍子。

马儿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并没有去关窗，径直吹熄蜡烛睡着了。

雪一直静静的下着，地面上很快盖了厚厚一层，屋檐上、树枝上也都挂满了厚厚的雪，仿若开了一树的梨花。

夜越来越寂。

忽然一声惨叫划破夜空，睡得安稳的马儿听到动静瞬间睁开眼睛，连衣衫也顾不得穿好，匆忙套了件衣服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赶。

那人还在持续的喊着，大叫着意义不明的话，马儿匆忙赶过去，发现是一个负责给白念乔制席的奴隶，正吓得瘫坐在房间门口，眼睛惊恐地盯着房内一动也不敢动。

马儿急忙奔过去，扶起他问怎么回事。

制席奴看到马儿，涣散的眼睛瞬间有了光，眼泪顿时流了出来，指着房内抽噎着道：“都死了。”

“都死了？”马儿觉得不对头，借着雪光朝屋内一望，发现所有人都躺在通铺上，大着胆子走进去放将手指放在一人的鼻端，果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连试了两三个人都是如此，并没有闻到血腥味儿的马儿心中疑惑，他想点燃蜡烛查看一下这些人的脸色以及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弯腰找火石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件事，什么也顾不得转头往外跑。

吓瘫在门口的制席奴见马儿跑了，又被冷风一吹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在地上爬了两下就赶紧跑出去唤人了。

马儿一路跑到白念乔房门口，连门也不敲，径直踢门而入跑到床边撩起帐子去唤白念乔。

“主人，主人！”马儿从进来时就在大喊白念乔，可是并没有听到回应，这让他更焦急了，摇晃着白念乔的身体，对方却依旧没醒。

颤抖着手去探白念乔的鼻息，幸好虽然微弱却并未断绝。马儿连人带被一把将白念乔抱起，直接带到了雪地中，他自己坐在深厚的雪里，让白念乔躺在自己身上，一手将他抱住，另一只手不断按压他的胸口，并拼命叫着他的名字。

明明衣衫单薄的坐在雪地里，可是马儿不仅感受不到丝毫的寒冷，额头上还渗出了汗水，他依旧在不断按压白念乔的胸口，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外面乱哄哄一片，制衣奴已经叫了人过来，奴隶们的住处乱成一团，火把和鼎沸的人声脚步声喧嚣了整个夜空，连雪也变得嘈杂。

马儿不知道自己叫了多少声，他什么也感受不到，只专注唤醒白念乔，他的手臂和喉咙都仿佛不知疲倦，直到怀里人动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咳嗽声。

白念乔睁开眼睛，声音懒洋洋的，他笑道：“你这个臭奴隶，真是吵死人了。”

说完，白念乔便再次闭上眼睛，嘴角含着笑，呼吸也渐渐顺畅了。

知晓白念乔已经平安无事的马儿长吁一口气，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颊贴在白念乔脸颊上，在他耳旁轻声道：“主人，我知道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白念乔没有再说话的力气，轻轻晃动着脑袋，和马儿的脸颊摩擦，两人在雪地里不知坐了多久，脸颊都已经是冰冷麻木的，马儿却从这极细微的动作中感受到了热意。

听人说，古老的先人们学会了钻木取火后，夜晚才有了光。

现在马儿心里的光亮也被点燃了，他抱着白念乔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层云密布的深灰色夜空，心一下变得饱胀而甜蜜，似乎挂着一个当初他送给白念乔的那个沉甸甸的蜂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