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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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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刁斗三声响,魏阶离开校场,颇为眷恋地再瞧了眼擂台,宣翰坐在轮椅上,望着心爱的黑马垂首马槽,心思不知该往何处去,最终只略略瞧了眼自己的断腿。

魏阶上马与他挥别,神情复杂,却还是由马儿驮她离开,宣翰隐在夜幕里,看不清身影。

“殿下,若再不进宫恐会误了时辰。”春酲在一旁小心翼翼提醒,她伺候了洛尘笑二十年,却在前不久被悄然“舍弃”在尚书府。

魏阶点点头,拍拍马首,夜奔向皇宫。

沁雪宫的火烛闪烁着,魏邤笑意盈盈携她进殿,徐慕情躺在贵妃椅上,单手撑着下巴假寐,她十分清瘦,对魏阶的到来浑然不觉,大抵是疲倦至极了。

“母妃,皇姐来了。”魏邤小声提醒,伸手摇动徐慕情的肩头。

魏煦昭坐在案前批阅奏折,叹了口气,挥动手掌示意魏阶起身。

“是阶儿......阶儿来了?”徐慕情的声音细若蚊蝇,但却是曾经最熟悉不过的声线,魏阶明知此人并非自己朝思暮想的母妃,却依旧红了眼眶。

魏阶吸了吸鼻子,笑道:“母妃,春寒未过,您须得好生注意身体才是。”她执钳翻动金兽里残余灰烬,火光有气无力地闪了几下。

徐慕情点点头,颇为爱怜地抚摸魏阶的发髻,她已好久不绾髻了。

“你们姐弟深夜入宫是有何要事啊?”魏煦昭眼皮也懒得抬,只扫了眼砚台,笔尖舔墨再次书写。

魏邤忙跪在魏煦昭案前,执礼道:“父皇......儿臣求父皇绕过皇姐,复她将军之职。”

长公主眸光闪烁:“邤儿,父皇已然复我官职。”

魏邤木讷垂手,茫然四顾:“本王怎不知......”

魏煦昭颇感头疼,揉了揉眉心,道:“你姐姐年纪不轻,此番复职算是为她勾结之谬论昭雪,但须得在府中好生学习女工,不必再去校场碰那刀枪剑戟了。”

“这是为何?”魏邤不解问。

皇帝啜了口香茗,突然扔下一沓折子,长公主牢牢接住。

“这是礼部呈上来的,都是些未曾婚配的贵胄子弟,你年近三十,适龄者少之又少,在此间挑一个吧。若你曾有心仪之人,父皇也会许你十里红妆,与他完婚。”魏煦昭面色不改,并未流露一丝真情。

魏阶捧着折子,随意翻了几页,瞧了眼画像,便道:“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的驸马由父皇决定便可。”

魏煦昭双肩微沉,喟叹道:“让你母妃选吧,慕情挑人的眼光总不会错。”

冯诠笑呵呵地接过画像,恭恭敬敬递给了徐慕情,后者抬手接过,仔细瞧了起来。

魏邤此时困惑道:“为何如此着急,要皇姐此时成亲?”他还盼望着登基之时有皇姐坐镇,替他守卫丹墀,直到自己坐稳江山,如此早早成亲,岂非是砍去自己左膀?

魏煦昭却道:“本想年前便把婚事办了,硬是拖到了将近三月,如今公主乃戴罪之身,朝廷不好交代,只好以此法堵住悠悠之口。”他略微抬眸瞥了眼长公主魏阶,后者依旧垂首不语,恭敬至极。

“一个女儿家掌管着兵权倒也不是好事,便听你父皇的吧。”徐慕情透出一抹笑,慈蔼地瞧了眼长公主。

魏阶不露声色,拜首道:“儿臣早有此想,只是军营里的将士们同儿臣南征北战历经多年,儿臣难免放心不下,但若是将儿臣手下精兵尽数交给雍王,也算是了却儿臣的一桩心愿了,想必有皇弟在,将士们定然心悦诚服。”

魏邤浮现出一抹欣喜之色,殷切地弯下腰,抬起魏阶的胳膊:“阿姐说什么呢?我何德何能......这些都是阿姐的军士。”

魏煦昭此时也抬起眸,天子心意不流于表,只搁下笔,“你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长公主被魏邤扶起,坐在椅上,敛容道:“儿臣从前便想着,不远外的篁里,曾是伴父皇南征北讨的精锐练兵之地,只是近年来舅舅也好,恭将军陆尚书曾管辖的军队日益壮大,父皇逐渐遗忘了也是情理之中。”

“皇姐是想去篁里练兵?”魏邤眼光微闪,立马捉住要害。

长公主笑道:“父皇,儿臣想带手下精锐驻扎篁里,皇弟不熟兵家之事,从前驻扎在那的散兵正好可以供皇弟练手,届时在军中有了威望,接手公主府精锐也要容易许多。”

魏邤趋前一步,欢愉道:“多谢皇姐,父皇,您可准?”

魏煦昭轻轻摩挲着案上铜环,眼神深邃,“何时动身?”

长公主忙道:“儿臣想着便在这几日,三月前,携军进篁里须得耗费一日,篁里军营老旧不堪,休整尚且一两日,赶在三月前去到篁里,以皇弟的资质想必不出一个月便能有所成就,赶在四月初六回来,正好能让父皇检阅。”

四月初六正是徐慕情的生辰,魏煦昭听到此处难免动容,沉吟片刻,道:“好,你们一片孝心诚可贵,只是你母妃素来礼佛,莫让刀兵冲撞了,寡人准许你们两日后动身,也早两日回来,莫赶上慕情生辰。”

“儿臣谢过父皇!”魏邤露出尖利虎牙,笑着跪拜。

魏煦昭打开奏折,点头回应:“若无要事,趁着宫禁未至,早些各自回府吧。”

徐慕情此时停下摇扇柔荑,道:“天色如此之晚,何故还让孩子们回去?便留在宫中吧......也让臣妾好生瞧瞧。”

魏煦昭转而看向贵妃,目光变得柔软:“好,那便破例这一回,只是孩子们都大了,何必还像从前一样留在宫中?”

若只留魏邤也便作罢,只是长公主毕竟多年在外,心思早已不纯。

“陛下都说是孩子了,何必有所顾虑?”徐慕情笑看坐在膝前的儿女,笑意阑珊。

魏煦昭无奈答应,看向冯诠:“带公主王爷下去吧,明日早朝后再出宫。”

冯诠连声应诺,满脸堆笑:“二位殿下请随奴才来。”

长公主临走前回眸望向徐慕情,母妃冲她笑着,面容笑貌不曾改,只是心中却泛起阵阵恶寒,她同样以笑回应,而魏邤已然蹦蹦跳跳走远。

“皇姐,我收到皇姐的信,还以为皇姐是不愿助我。”魏邤笑看长姐,犹如孩童。

“雍王何故多思?你我血浓于水,本该相助,何必互为掣肘?”长公主不改笑面,只是眉眼多了倦意。

魏邤不懂她为何突然称自己为雍王,只当是长姐隔阂未消。

长公主抬眸略扫了眼巍峨宫墙,月上中天,她瞧见了不远处长信的飞檐,想起来那儿曾是住着中宫元后,只是现如今嫡子受囚,受制于人,她身在最看重血统的皇宫,却也忘了自己其实庶女。

两日后,散朝。

长公主同魏邤缓步走下丹墀,宫门外聚起了为二人践行的官员。

言栀身着官服,同谢闻枝并肩站着,远望魏邤举动,不一会儿便回到马车上。

“当真如你所料,长公主会答应的。”言栀轻笑着放下卷帘。

谢闻枝唇边流露出洞悉笑意:“我一直在考量,洛尘笑,还有血浓于水的魏邤,哪一个在她心中的分量更重,如此看来,我是赌对了。”

言栀撑着下巴,好笑道:“这便是让你选,是谢氏门楣的光耀重要,还是......陆相宜的心?”

谢闻枝深吸一气,阖眸:“此事与你无关。”

“陆相宜早已不是唯你一人的陆相宜,在他心中,陆氏的昭雪可比你更为重要。”言栀略瞥了一眼谢闻枝,轻飘飘说道。

谢闻枝睁开眼,目光如同幽黑潭水:“你明知我如今唯有他一人,他心中作何想我不管,我只管助他早日达成心愿,你不必试探我的心思,我心永不会改。”

言栀恶劣地勾了勾唇:“看来是我僭越了。”

“我会帮你了却心愿,也帮陆相宜完成心愿,我会将他从明堂上拉下来。”言栀悄声自语,却像是对自己承诺。

谢闻枝淡然道:“我向来不需你的承诺,人各有命,尽人事知天命。”

言栀回眸:“你可知,天上司命终日酗酒,他一睡百千年,命簿都由凡人自己写,就连神仙的命,也是一个决定,一个选择就会改变的。”

谢闻枝出神道:“是么?”

言栀回头,目光所及之处,魏邤正与恭叔霖小声耳语,不必想,言栀便猜到他又是在以妻儿威胁,亦或是叮咛他盯紧裕都,恭叔霖笑着点了点头,捋须之手变得刻意。

“他要走了。”言栀笑着回眸,看向谢闻枝。

后者与他交换眼神,随即吩咐林随意赶紧驾车离去。

恭叔霖握紧腰上佩剑,一阵萧索寒风吹过耳边,拂起虬髯微颤,恭叔霖目光凌冽,目送大军离去,士兵橐橐脚步像是踏在刀刃上。

战马驮着依旧明媚动人的长公主,她不再笑,伸手摸了额头,指腹沾着几滴汗水,身旁是满心愉悦的魏邤,马儿兴奋乱踏。

贵胄送别她,她却目送皇城,笑音喑哑唯她一人听见,魏阶回过头看向远方,最后一次携军去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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