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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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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又如何料定,我便知晓戚筠,我便能牵制戚筠?”言栀忍不住再问,直接在桌上轻叩,目光随着烛火延伸。

江潜长叹一口气,道:“看不穿他,但倘若你照那单上所书,一人一人细细查了,揪出戚筠也是情理之中。”

言栀颔首不语,不知在心中想些什么。

“今天才头一日回来,有时间慢慢考虑,不必如此着急。”江潜扶着腰起身,望了眼天上的星子,道:“府上侍女小厮打发了不少,这几个忠心的奴仆不知你我要回来,只打理出了个卧房,明日还得细细扫尘。”

“回去吧?”江潜望向言栀,伸出手。

言栀与他一同进了卧房,打开木柜,衣衫整整齐齐摆着,瞧着便是方才整理过,他拾出寝衣,转身离去。

推开门,里头的氤氲便迎面而来,想必是江潜方才进去过,言栀褪下衣衫踩进浴池里,水漫至脖颈处,他舒服地舒展眉头,险些在池子里睡去,半梦半醒时打了个激灵,这才疲惫起身。

水滴滴答答往下坠,言栀拖着沉重的身子爬上岸,穿上松垮垮的寝衣,趿着鞋回去。

言栀合上门便小跑至榻旁,上了榻,被窝暖融融,江潜放下手中书册,拿出一个药瓶。

“已经好了,上什么药?”言栀虽抱怨着,却依旧自觉掀开衣角。

江潜自顾细细涂着,看着那一道疤痕,心里说不出的酸楚,“你怎知就好了?你也不想留疤吧?你这般顽劣的性子,整日里蹦蹦跳跳,须得多涂上几日让这皮肉牢牢愈合才是。”

言栀见他收了药瓶,便抱上江潜的脖颈,叹道:“我怎么又顽劣了?还是在你眼中,我便是有千万不好?”

“说什么呢......”江潜扶额道。

言栀突然话锋一转,道:“你对恭叔霖了解多少?”

江潜早已习惯他的活跃性子,耐心解释道:“我对他了解不深,派人细细查了,询问谢闻枝等人,对他的了解也不过是一星半点。”

“那这么说,是朝中人都不了解他了?那严暄和宣翰呢,他俩都是启国旧臣,总该有所交际吧?”言栀靠在他的肩头,手指上绕着江潜的青丝。

却见江潜摇摇头,道:“严暄是文官,恭叔霖常年在外打仗,二人交往不深,宣翰的青云路是恭叔霖给的没错,但也不过是正常交集,看上去,他只是一个戎马为伴的武官罢了。”

言栀暗叹一气,心想着竟是全无线索。

“我只知道有关他的一桩事,是谢闻枝告诉我的。”江潜垂眸看了眼言栀,说道。

“什么?”言栀来了兴趣撑着江潜的胸膛起来。

江潜握拳轻咳,道:“让恭叔霖一战成名的是,他将一个自称为谪仙的武学奇才斩于万仞山。”

“谪仙?是真仙人还是假仙人?”言栀问道。

“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了,只知道那人不仅武艺高强,诗文亦是无敌手,他自称谪仙,百姓也便跟着叫。”江潜解释道,又说道:“那一战打得轰轰烈烈,据说整整打了三日,最后恭叔霖险胜一筹,却也因此失了左臂——他现如今的左手,便是用了许久的义肢。”

言栀心下骇然,道:“当真是没瞧出来......他常常与宣翰比试,这左手倒也不拖累。”

江潜轻笑道:“听闻宣翰初出茅庐之时,被家中长辈引荐给了恭叔霖,二人比试时宣翰一刀便砍在了恭叔霖的左臂,恭叔霖左臂卡着弯刀继续迎战,吓得宣翰面色煞白。”

“竟还有这桩事?倒也难怪,宣翰平日在裕都时便日日跟在他后头转悠。”言栀重新趴回江潜肩头。

江潜低声道:“是啊,此人生的早,平日里来无影去无踪,又时常混迹酒楼妓馆,实在难以、嘶......你是猫儿还是狗?”江潜皱着眉,言栀正巧合上嘴,不知所措地望向他。

不必扯开衣领,便知肩头又是一个牙印。

“我明日便去打探一番,现如今这般晚了,不该办这事。”言栀睨着他笑。

江潜深深呼吸,明月高悬,他却觉是太阳,明晃晃,热烘烘,尽数洒在身上,“你又要办什么事?”

言栀乖乖跪坐一旁,目光刻意乱瞟着,牵出一抹笑,道:“啊——你不想办事啊,我以为你想的,那为何在朔北那会总是趁我睡着时......”

江潜忙伸手拍在他的额头,向下合上他的眼,自己也无奈阖眸道:“被褥是旧的,新年来就见过日头,方掸了灰却也只能将就这一晚,待哪日晴了再提此事吧。”

“为何?”

江潜望了眼被蒙住眼睛的人,隐忍问道:“什么为何?平日里你不是最要干净?”

言栀抬起双手攀着江潜的手腕,将眼挪至他指缝间看他,微微摇了摇头:“我是说,为何?为何这也影响我们办事?我不要干净了,反正待会也要脏。”

四周阒然,烛光照亮言栀的脸,烛火在他眼中跃动。

“啊——”

言栀突然捂着头,恶狠狠瞪着江潜,后者抬指重重敲击,指节与额头都泛起了红。

“不办就不办!打人——”

“就该把你打晕!睡着了才让人清闲!”江潜故作凶狠般抢来话道。

言栀愣了片刻,突然胡乱挥动胳膊,抢来被褥蒙着头,蒙得大汗淋漓也不肯探出头来。

枭在降临的夜幕中啸鸣,初霁的发髻碰着大树低垂的枝丫,忍耐着低头推开门,进去后又连忙合上,生怕放入凉意。

许镜蕊已然换下白日衣衫,身着素白,坐在桌前做女红,瞧见初霁归来,略抬眸道:“回来了?快把热汤喝了暖暖身子。”

初霁应声来到桌前,站着饮下了热汤,发出舒服的叹息,笑道:“自从小姐与雍王殿下和解,衣裳饭食竟比以往在许府还好上许多呢。”

许镜蕊执着的银剪停顿空中,僵硬笑道:“我说过多少次了,身在雍王府就莫提从前事,小心你的舌头。”

初霁连连点头,站在原地,畏缩不前。

“坐下吧,说说,今日出去打听到了什么?”许镜蕊放下竹篮,问。

初霁小心翼翼落座,低垂着眸子,头也不敢抬,“奴、我出去都是跟着雍王府的奴仆们走,没瞧见什么特别的,也没瞧见什么熟人,恕罪......”

许镜蕊无声长叹,瞧了眼桌上曾被魏邤撕扯破的衣裳,困苦涌上心头,“罢了,瞧见了又能怎样,还能上去认么?”

“您是要缝补衣服吗?”初霁突然说道,见许镜蕊幽幽转头望向自己,忙摆手解释:“我、我瞧着这衣衫破旧了便不必补了,寻思着马上就暖和了,您该做几身新衣裳,外头有许多时兴的缎子,您可有瞧上的?”

许镜蕊喉咙发紧,问道:“你说什么?”

“恕、恕罪......”初霁忙低下头,绞着手指不知所措。

许镜蕊质问道:“说,你听见了什么?以往破旧衣裳碎成布了还要缝补,今日怎么比主子还要阔气?”

初霁轻声嗫嚅:“我......我听说东宫垮了。”

“嗯?”许镜蕊微微向前探身,侧眸盯着她,好似一只黑猫。

“咳咳、我也是听旁人说起......东宫垮了,从前东宫的属官作鸟兽散,有一个叫燕苍的大人,曾是看守、护卫东宫的,现如今无事可做,皇帝也不曾授职,大抵是雍王殿下可怜他,让他平时做些采买的行当,许多侍女都托他置办些新衣裳,买些钗环之类......”

“燕......苍......?”许镜蕊瞳孔微缩,握着初霁的肩膀道:“你说是燕苍?看守东宫的燕苍!”

“是、是那位大人。”初霁说着眼中不自觉闪出羡慕的光,生怕许镜蕊发现似的又低下头去,“据说那位大人已然自立门户,在裕都城中买了个小院子,便叫做燕府,牌匾都是雍王那位新近侍提的字,从前他便常做东宫贵人们的生意。”

“燕府......?”许镜蕊倏然滑落了手,突然冷笑出声。

许鸣沧,她的好堂兄,曾说好不会在裕都立府,除却许氏门楣,不立于他氏牌匾下。却不想短短几月便已然忘了约定,甘愿屈居于魏邤赐的名下苟且偷生。

“您、您怎么了?”初霁试探问道。

许镜蕊摆了摆手,道:“我累了,将灯吹了吧,我要歇息了。”

“是......”

初霁服侍她宽衣就寝,收拾完桌上碗筷便吹了灯,小心退去,开了门,只听见树梢拂过钗环声。

许镜蕊蜷缩在榻上轻声啜泣,她的心中有一片海,海浪相击,激起的浮沫随潮涨潮落,礁石丛生是她的心结,浪拍上撞碎了一地。

她从不想报仇,起初,只不过是想接亲眷们回到岸上,泗州荒蛮之地,又处黑风孽海之间,她于心不忍。可她也曾动摇,想着就这般寂寂无名,让许镜蕊“死”在发配途中,自己以锦心之名活着也罢。

可她不曾动摇的便是她与燕苍的约定。许氏或可苟且偷生,但不能以奴仆之名立府,就算再无人知他许鸣沧,也不曾记得闺门典范许镜蕊,宁以许氏贵名死,不以人赐贱名生。

她抹干眼泪,心潮破碎为平静的浪,不知下一次的大浪何时到来。

初霁轻松一口气,站在寂静院落外,回望时露出鄙夷的神情。

幻术逐渐消退而下,露出了是言桐的模样。她轻笑着化作一缕烟云离去,明媚的笑容足以令人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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