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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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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羽悄悄走进来冷眼看着虚弱的人,眼底情绪复杂。

看着榻上之人望着窗外渴求向往的目光,她心头不禁发酸。

“脏器破损,你且余三五天的光景。”

上虞闻声看向她,喉头一动,又咳出血来,顺着嘴角滑落,染湿了枕褥,艰难的喘息着,目光却淡然从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嗯。”

双羽最见不得她淡然的样子,冷哼一声“白鹤不日便会被腰斩。”

上虞却只是淡淡一笑,细看才看出眼底的一抹水汽,“嗯。”

这非是双羽想听的回答,可双羽自己也不知想听她说何,或许只是想听她说说心里话,只是多说几句。

可上虞不喜多言,如今二人立场也无话可说。

过了许久,躺着的人似乎找到了个头绪,视线仍落在窗外,淡淡开口道“我在你手上已死过一次,再有几次也全凭你心意,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何必骗你,师父当真不是我杀的,我也不曾推你下悬崖,那里留下的痕迹足矣证明。”

双羽走近,正挡住了她的视线,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你再狡辩也是无用,行刑那日我会带你去,让你亲眼看着她死的有多惨,她一世又一世的为你而死,即便如此也救不得你!”

上虞不解的皱眉看着双羽,杏眸里终于有了丝精气神“一世又一世?”

双羽被她问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上虞只是想起了前尘,却仍不记得前几重的轮回。

如此也好,她便都告诉她,折磨她。

“第一世,你为军妓,她误入小周天,为你杀人报仇被凌迟处死。

第二世,你为将军,她为相女,她逃离皇宫奔波千里去战场寻你,为你挡下毒箭。

第三世,你为狼妖,她为花精,她被你的仇家杀死。

第四世,你为乞丐,她为人妇,她为你背德逃走,却被追回毒打烧死。

第五世,她承受不住这几世累积的苦痛,坠入了虚无,终还是走出来渡你。

如今已是第六世了……,你们又还剩多力气,走的出去么?”

双羽淡淡的等着上虞的反应,却只见强撑着要坐起来的人眼神怔怔的,用力抓着褥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猝不及防的喷出一口血来,溅的四处都是,接着直挺挺的倒在了榻上。

双羽吓得急忙抽出一根银针护住她的心脉,又喂了颗生元丹给她,眼看着没了呼吸的人胸口又有了起伏,她这才松了口气。

未曾唤人来,只是自己用灵力将那些沾了血的被褥衣衫换上干净的。

视线落及上虞苍白的面容,她拿起帕子轻轻为她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

食指轻抬着她的下巴,拇指尴尬的悬在半空,纠结许久,才下定决心慌张的抚过那道薄唇,又心虚的急忙抽回手,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时光慢慢沉入海底回溯,年少稚嫩。

“阿虞,你可有了意中人?”很久以前,在晌午过后的军营树林里,她这样问她。

她自是知晓上虞这样的木头不会喜欢一个人,便故意如此说来调戏她。

她只慢慢的摇了摇头。

她最喜欢看她这副不开窍的模样,又故意问“那你说我该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上虞直直的看着她,许久才吐出来一句“都不好。”

她心花怒放,追问“为何。”

上虞答“都配不上你。”

她问,”那你呢?”

上虞不答,却是垂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如今……

都回不去了……

眼前这个人也不是对她言听计从的那个小将军,她已成了魔界尊主,霸气孤傲,另爱他人。

只是这般看着她昏睡的模样,单薄乖顺,总能看出几分记忆里的样子。

手下又不自觉的抚上她的脸庞,指尖描摹着那薄唇的轮廓,不料恰逢那琥珀色的眸子睁开,指尖轻轻一颤,随即直起身来,又是一副薄凉怨毒的模样。

轻佻道“你对白鹤还真是情意绵绵,几句话竟还急得吐了血。”

上虞目光暗淡,只是看向窗口问“青门殿前的梨花可还在?”

双羽不曾料到她会问此,咽下了本下意识到嘴边的话,看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淡淡道”不在。”

上虞点点头。

天光昏黄,窗子已透不进光来。

落在双羽眼里,不解她此举,问“在看什么?”

上虞收回视线望着虚空“在想对不住白鹤,也对不住你和师父,我似乎是个祸害。”

窗外是生机,是希望。

她在天牢内的一载常常会抬头看那个小的只能说是换气口的窗子,会透进来一束光,让她能知晓白昼还是长夜。

双羽不懂,可心底复杂,又气又酸还有一丝不愿承认的心痛。

她坐下,俯身,手臂撑在上虞脸侧,发丝垂在上虞裸露在被外的锁骨上。

上虞迷惑,可随即落在唇上的温热让她身子一僵。

双羽的势头似乎并未打算适可而止,唇上被啃咬的感觉无比清晰,一股甜腻的果香侵入口腔,像蜜桃掺杂了金桔的香气,清新,浸入肺腑。

她无力反抗。

一行泪滑落鬓角。

“羞愧么?口口声声爱着白鹤,却不排斥我的亲近。”

说着伸手拂去她落下的泪,欲再继续。

上虞却轻轻开口道“羞愧,可横竖将死之人,无惧羞愧。”

四目相对,双羽惊于她眼里的坚定与淡然,也爱极了这份坚定与淡然。

她故意言语羞辱她,虽心知她本是抗拒,只是未曾挡住自己的撩拨,可仍要辱她,上虞却只如同一团棉花,让人无处用力。

她伸手,轻轻抚过上虞的身躯,四唇相贴,她呼出热气道“你对我不忠,对白鹤亦是不忠,你不该死么?”

上虞不敢回答,若说话便会碰上她的唇,她闭着眼轻轻转过脸去,才答“该,可鹤儿不许我死,我便不能死。”

呵,好一个白鹤不许她死。

双羽起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间殿宇,上虞睁开眼只看见一个远去的背影,方才喷在唇上的热气似乎留有余温,还有那股果香。

双羽出门后恨恨的踢了脚一旁的石柱,心头火气旺盛。

说什么白鹤不许你死,说的好像全天下只她一个好人一般,那么多人要你死,不还是你自己作孽该死!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即吩咐人备马赶往天牢。

白鹤在天牢内倒是不曾受皮肉之苦,只是想起了上虞在凡世被关在天牢的那一年。

她好苦……

白鹤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眼泪偷偷的掉,尤其看见自己那微卷的发梢时,想起上虞对自己那一绺发丝视如珍宝,泪眼模糊,心里细细密密的疼。

听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瞥眼看见黑袍的一角,冷哼一声擦去了泪痕,缓缓站起身来,冷眼看着双羽走近。

“晦气。”

看着高洁如天鹅的白鹤,双羽不屑道“你惹怒我,对你,对上虞都没好处。”

白鹤丝毫不肯退让,瞥眼嗤笑道“想必在阿虞身上不曾讨到便宜才特意来气我。”

被戳中心事的双羽丝毫不慌,淡淡道“我吻湿了她,也算没讨到便宜?”

话太过露骨与羞耻。

白鹤闻言,眼里寒霜凝起,却仍勾起唇角慢慢道“若你当真讨到了便宜,此时怕该是与她缠绵,而非是来此诛我的心,魔尊戏演的还真不算是周全。”

两厢对峙,白鹤一个身处绝境背水一战的人心境远胜被仇恨蒙蔽的双羽。

双羽不言,怒气下是一片虚无。

她们二人妇妇情深,她非要作恶拆分这对苦命鸳鸯,若说是为着对上虞的情分做下这些事也真是可笑。

她气,又似乎不知为何而气,更是觉得多此一举。

她似乎是个多余的人,多余的恶人。

如此想来也就失了折磨白鹤的心思,她挥手将一根破骨钉打进了白鹤的琵琶骨内,白鹤闷哼一声,霎时间额上冒出了冷汗。

疼得捂紧胸口,腕上铁链哗哗作响,身形摇晃的往后趔趄几步依靠在污泥墙上。

双羽潇洒的理了理衣衫,审视着白鹤,随即道“我许你去见她一面,如何?”

白鹤自不会相信她有如此好心,可出乎意料的,双羽次日当真带她去了。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湛湛青天之下,一派岁月静好。

白鹤不禁想起了岁朝院,鱼许久不喂,也不知可曾饿死。

灾祸乍起,人遇难,鱼也跟着遭殃。

走过殿间回廊,总算踏入了寝殿,一道道藕荷色的纱幔自空中降下,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萦绕殿内,清香扑鼻。

殿内侍女闻惯了这草药香气,白鹤一进来顿时闻见一股牢房的腐臭与血腥之气。

上虞狼狈之时像野兽,与光鲜的模样判若两人,骨子里那份沉寂是光鲜时候的配饰,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亦是狼狈之时的潜行伪装,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而白鹤不论是光鲜还是狼狈,外在似乎并不重要,那与生俱来的贵气从容让她即便衣衫褴褛也莫名的让人信服。

眼神一如既往的明亮坚韧,即便因琵琶骨内的刺骨钉疼得脊背不若以往挺拔,可颈肩筋骨凸出的优美弧度仍彰显着她良好的体态。

跟在双羽身后,走过了最后一重纱幔,最先入目的便是床榻上垂下的手,丝绸白衣轻柔,不曾遮住干瘦的腕子,那骨节分明的手无力的垂着,手指修长。

走近才看清昏睡着的人长发散乱,眉头紧皱着,唇角还有一丝暗红的干涸血迹。

白鹤心底复杂的凝望着她,在榻前一动不动,宛若雕像。

她不止心疼她,也怨恨她,更羞愧于自己的怨恨,两极情绪拉扯着她快要疯了。

假若她不曾爱上上虞便不会有这么多的苦难折磨,假若她不来追上虞这一缕魂魄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

她怎能不心生怨恨。

可当初许下的誓言还记得清楚,除她一人,永不踏红尘,否则魂飞魄散。

当时一句魂飞魄散倒说的轻巧,如今却难熬苦楚,她怎能不愧,怎能不耻。

垂眼看着那手背苍白无血色,淡青的血管青的发蓝,当初携手的怦然心动化作酿坏了的酒,酸的她心里一阵阵刺痛。

或许当真存在心有灵犀,蓦然间上虞睁开了眼眸,不知可是因她昏睡太久,眸中琥珀澄澈,映着光似水波盈盈。

淡然之下是只对眼前人才会展露的多情与委屈,眼眸好似会说话,眨眼间诉尽思念。

白鹤心顷刻软了下来。

上虞忍着肺腑的剧痛,轻轻开口“我对不住你。”

一开口红了眼。

倔强的咬牙忍痛抬起手伸向面无表情却同样红了眼的白鹤。

真的对不住,她何德何能值得白鹤如此,可她也暗自欣喜感动白鹤如此在意她。

白鹤看向她半空的手,又慢慢的瞥眼看向她,嗓音嘶哑“我手脏……”

眼睁睁的看着因自己这一句话,上虞眼角滚落一滴热泪,那湿红的眼角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她叹了口气,慢慢的将手递过去,触碰的一刹那,上虞就紧紧的攥住了的她的手。

“我真是天大的运气。”

遇你,得你。

白鹤强忍着泪,却忍不住的抽泣,倔强的别过脸去,不看上虞,到后来极力压下情绪才回过头抽噎道“还有最后一世……生死……全凭天定……”

说完,她猛地抽出手,捂着胸口转身大步离去。

她走的太决绝,上虞手落空的垂下。

这一别,或许就是生死不见……

连句话都不肯多说么……

她委屈的转着眼珠,想把泪忍回去,可热泪只会顺着眼角落入鬓间,至耳廓,热泪冰凉。

双羽看在眼里,嘲讽道“从前的魔尊大人怎么像条被扔了的狗?”

上虞看了眼薄凉的双羽缓缓闭上了眼,眼皮鼻尖通红。

她从前不认命的,她信自己足矣力挽狂澜,可先是双羽,后是白鹤,堕凡之后如同废人,她想为凡界求的太平,却被关入天牢严刑拷打,她无力反抗。

造化弄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从那个卖饼的婆婆她就该知道的。

可……

可……

认命她又当真舍得放下白鹤么……

命里无时莫强求,旁的都好说,唯事关白鹤,她偏要强求,决不能心灰意冷。

她不能被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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