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母亲，是在寡妇院里，她急需一个精通英语和印地语的巫师向导。向导在孟买大把抓，但满足三点的就不那么常见了。”

“而我呢，我那时候才8岁，很害怕，想要回到父母那儿去，他们在遥远的北方，”卓娅并没说自己是如何沦落到寡妇院，这个陌生奇怪的地方去的，她语气轻快的叙述，身上的金饰随着动作哗啦作响，“我父母曾给我请过一位英国的麻瓜家教，这在贵族间流行，因此我会一些基本的语言。”

“我极力向梅洛普推荐自己，她很犹豫，毕竟我是这样小，但过了五天后，梅洛普还是回来了，我想是她没有更好的选择。梅洛普的决斗技巧并不熟练，但她擅长熬制魔药，在井水里倒了整整一锅的无梦酣睡剂，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而我们逃了出来。”

要说卓娅是个向导，那全然不贴切，只能勉强称得上翻译。

卓娅从前只学过家务和烹饪魔法，她的父母认为这才是女孩子该学的，至于英式教育，只是附赠的嫁妆，没人将女教师那些人格智慧的承诺当真。

向导应当承担的，诸如路线确定，交通方式，食宿问题……更多是由梅洛普来安排。

梅洛普的思路要比年幼的卓娅更加成熟，她早早在月光集市（孟买的‘对角巷’）中购买了一头飞象、魔法帐篷、会大叫着领航的地图、足够的水和食物，以及收纳袋，并获得了声称获得印度魔法部授权的交通准行证，黑暗中，两人拨开遮盖的芭蕉叶，骑上飞象，远离麻瓜的视野，开启逃亡。

“忘了说，我的那‘丈夫’是个王公，运气不太好，在我嫁过来的路上就死去了，可也意味这他在当地有些势力，”卓娅翻了个白眼，显示出她对所谓‘丈夫’的厌恶，“因此我们遭到了通缉。”

“有时候，你母亲行事稳重，思绪缜密，就像……非常不贴切的比喻，却很贴合我当时的心理，她就像是一个可靠的男人一样。我第一次明白家庭教师离经叛道的思想，女人和男人拥有平等的地位、智力、力量。”

这是个过于沉重的话题，卓娅并没有多说，她明白故事的主角应该是梅洛普，好友的孩子渴望得知母亲的经历，

“但就像我之前说的，她的决斗技巧不怎么样，面对傲罗和赏金猎人，通常只能选择下毒。锁喉毒气是常用的选择，遇到埋伏，可没时间寻找敌人的水源……”

但贪图赏金的巫师很快掌握了泡头咒这个破解办法，好几次，两人都只能依赖飞象对魔法的天然抗性。

“菲尔是个好孩子，”像是为了回应卓娅的称赞，奥格的小屋旁传来一声高昂的象啸，让人仿佛置身于印度藤蔓缠绕的森林中，“梅洛普是我终身的好友和老师，她在紧张的逃亡中瞧出了我的天赋，对神奇植物无与伦比的亲和力，简单来说，我能让它们为我所用。”

印度的森林是野性的竞场，这儿从来不缺危险的神奇动物。

静静攀附大树的不起眼藤曼，其实是凶名在外的毒触手，可能下一秒就会缠绕上大意的巫师，嫩枝和尖刺分泌毒液，将卓娅的敌人咬伤，不及时送医的结果将是死亡；树根阴暗潮湿处生长的一丛不起眼蟹爪兰，是魔鬼王伪装好的陷阱，一个松懈的依靠都将被如蛇的卷须捆住脚踝，如蟒蛇般缠绕翻滚，直至死亡；巴波块茎，隐匿地生长在腐殖土中，就像一坨黑黢黢的大鼻涕虫，可一旦失足踩上，腐蚀性极强的脓水将喷发爆出，杀伤力小但伤害极大，更别提巫师会在巨大的痛苦下接连踩中其他的陷阱了。

“除了摆脱那些讨人厌的虫子，更重要的是，这段操控植物的经历改变了我的一生。”

卓娅说到追捕她的巫师时，微微偏头拨弄宝石耳坠，自然地流露出多年养成的上位者蔑视。

在经过十日的跋涉后，梅洛普终于将卓娅送到了北方的小公国里，她的父母是这一块土地的统治者。

卓娅也知道了父母久久不来接自己回家的原因，由于鲁莽的决斗，她的兄弟死去了，公国失去了继承者，政治上一片混乱，许多远亲冒了出来，想要获得继承权。

卓娅的父母很感激梅洛普的护送，他们热情招待了梅洛普，并为梅洛普提供了真正意义上的向导，一位常走中东贸易的药材商人，熟悉路线，精通波斯语，能一路顺畅地穿行波斯、奥斯曼，抵达欧洲大陆。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米沙尔打断了卓娅的讲述，迫不及待地想要讲述。

“才不是呢，”卓娅抢回了主讲权，有意的炫耀，“梅洛普回来找我了，她对我的父母说，‘你该让卓娅当国王，不然就让她跟着我，而不是像个麻瓜似的，让卓娅跟那些老头联姻。我受够了只有男孩被重视的糟糕事了。’，梅洛普让我展示那些植物魔法给父母瞧瞧。”

在卓娅的小公国，巫师依靠种植培育药材为生，是世界各地药材铺的供应商。大片的药田里是整齐的毒芹、毒堇，被提取出的精油往往被用于制作狐媚子药剂；一捆捆的独活草和坏血草随着咒语的念出被打包装箱，作为迷乱药的主要成分，它们普遍受黑巫师和执法部门的喜爱；飞象背篓里装得严严实实的是两耳草和流叶草，复方汤剂的魔法材料是热销品。

当卓娅双手紧贴护法树时，逃亡经历激发出的潜力，让她能轻而易举使枯木发芽，因为抵御黑魔法而枯死的树木焕发生机。

这是奇迹，而魔法就是诞生在血液中的奇迹。

一切就这样水到渠成了，卓娅的父母终于开始重视这个女儿的能力，出于父女间天然的亲近，卓娅被考虑进继承人的范围。

卓娅还记得梅洛普在最后一个晚上对她说的话，

“你未来的路大概会很艰难，你得和你得表兄弟们竞争，学习植物魔法和决斗技巧，组建你自己的力量，这看上去比家务和烹饪魔法更难学，但你是向上走的，好处无穷尽，即使这样的训练只有短短三月……”

“我害怕，”年幼的卓娅还没尝到权力的甜头，她无法摆脱强加的价值观，“我的叔叔们说我贪婪残忍，不顾亲情，背叛丈夫，失去了顺从、贞洁的美好品德。”

“我曾经也是这样，”卓娅第一次瞧见梅洛普笑起来，这个亦师亦友的人总是层层包裹自己的情绪，让人觉得木楞冷漠，只有触碰到底线时，才会让人发现她暴躁的一面，而现在，她表现的温柔怀念，梅洛普抚上了胸前的挂坠盒，月光下那华丽的蛇形S熠熠生辉，“你真该以继承人的身份宴请臣民，你会喜欢这种感受的。你将是规则的制定人，而不是由他们来审判你。权力是个美好的东西，你不必为追求它而感到羞耻。有人就这样告诉我。”

卓娅听见梅洛普在叹气，“他是个口齿伶俐的说客，用权力来动摇我。你丰富精彩的一生几乎可以预见，我真想留下来。”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做我的老师！”卓娅说。

但当卓娅醒来时，梅洛普已经离开了，她留下了飞象菲尔，在边境和向导药材商人换乘了飞毯，进入了波斯这个神秘古老的王国。

“这么说，你该叫我一声姐姐才对，”米沙尔接过了故事的讲述，她搬出了年龄来压制，“我遇到梅洛普时，就已经十八了。”

和卓娅正好相反，米沙尔是在沙子里刨出的梅洛普——梅洛普和向导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沙尘暴，两人被吹散了。

“我是在德姆斯特朗留的学，接受过正规的魔法教育，不是某人的家庭作坊可以比拟的，”米沙尔说，谈到出逃缘由，就不得不提起她的留学背景，米沙尔很为自己的母校自豪，但她还不忘记安抚汤姆，“但现在我是你的亲属，自然是支持霍克沃茨的。”

波斯的魔法学校不接收女巫，因此很多贵族都会将孩子送出国，获得毕业证后再接回家，按照家族意愿联姻生子，局限在厨房和客厅度过一生。

“我不愿过这样的日子，许多人都不想。”

米沙尔说。

但她的家人以母亲病重为由将她诓骗回了家，从此她被父亲哥哥们紧密监视，直到梅洛普的出现。

“那时候我们还是通过贸易为生，从东边运送神奇动/植物材料，到西边给各地的药店或妖精锻造店供货。逃跑必须的复方汤剂材料并不难得，但关键在于药剂师，往来贸易的波斯巫师居无定所，很难找到合适的药剂师。”

偏偏梅洛普就是一位，米沙尔以向导作为交换，要求梅洛普熬制复方汤剂，帮助自己逃跑。

“你母亲真是一位魔药天才，一本魔药书，一口坩埚她就敢开始，”米沙尔对汤姆说，“即使是高级药剂师也得一个月，但她缩短到了一星期，几乎是昼夜不停，梅洛普很着急回去。”

在招待米沙尔‘未婚夫’的热闹晚宴上，所有人喝的酩酊大醉，米沙尔走进了帐篷，再次出来的是她的哥哥。

阳光刺眼，米沙尔抬手遮挡，她瞧着草地上练习飞行的一年级学生，发出感慨，

“那是张老式的飞天魔毯，类似于你们的横扫一星扫帚，性能真不太好。”

偷来的八小时很快耗尽，米沙尔的家人很快追了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你让梅洛普陷入了危险境地了！”卓娅愤愤不平。

“但我是个优秀的成年巫师！”米沙尔咬重了音节，“我会移形换影，只要离开反移形换影的居住区就可以，我甚至能让行程缩短好几十天呢！”

米沙尔本想直接到边境去，离开波斯进入奥斯曼，直接脱离家人的控制，但她的哥哥扑上来抓住了米沙尔的腿，在梅洛普发出火焰熊熊击退后，米沙尔不得不再次移形换影，思绪混乱下，两人一头栽进了古老的地堡，泡泡一样柔软的魔法结界将两人吞入，外界再一次恢复成了茫茫沙漠的模样。

“我们闯进了一所荒废的魔法学校。”米沙尔，“它有着和霍格沃茨一样强大的守护魔法，在千年前无比繁荣，却在巫师间的战争中被人遗忘。我们决定在这儿暂时躲几天，直到我的家人放弃寻找。”

闲来无事，米沙尔和梅洛普结伴探索这座宏伟的地下堡垒，她们挥动魔杖，扬起千年的积尘。

循着魔法的痕迹，时隔多年按动堡垒的机关，伴随沙土下泄，石门轰轰开启，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可容纳千人的礼堂，当两人踏进，火把应声亮起；空荡荡的魔药教室，坩埚旁还放着早已空朽的药材，好像学生才刚刚离去；无人照料的温室是唯一一抹生机，沙漠植物自顾自地繁茂生长，就快要顶破天花板……

米沙尔用清水如泉洗去黑石上的尘垢，多年前的校训重现天日——“我的女身由上天给予”

“我想你们大概没见过千年前的画作，”一行人进入城堡，瞧着楼梯旁被挂起的笔触细腻的画像，米沙尔有些无奈，“那些呆板僵硬的小人，在它们说话前我还以为是装饰品呢。”

“你该成为校长，”自称是前人校长的画像，用命令的口吻要求米沙尔接受责任，“你打开了大门，就得接受。”

“什么话！”米沙尔无法接受由被人告诉她怎么做，“我绝不会接收这一间破烂的学校，在不接受女巫的地方开一个可笑的女校。”

“破烂的学校！”

沉睡的校长纷纷苏醒，她们为心血被贬低而痛苦，即使简陋的画技无法生动表达出愤怒，初代校长的手指更是要伸出画框之外，她指着一旁的梅洛普，挂坠盒滑落出袍子，

“就连她的祖先，萨拉查·斯莱特林也曾来参观过，那时他还是个半大小子呢！他讨厌麻瓜，而我讨厌男孩，在排除异己这事儿上，我们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但其实我非常心动，在踏入这所古怪学校的那一刻起，我就有感觉，这或许是我奋斗终身的地方，我喜欢教书育人，没法忘记沙漠中的女孩，大部分的女巫甚至没法到外边去留学，开拓眼界，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米沙尔说，她挺了挺胸脯，春张这才注意到她带着金属校徽，荆棘花与权杖相交，“但那时，我还太小了，相比逃离波斯，这是一个艰难而责任重大的任务，我很胆怯。”

当时的米沙尔没有留下来，她遵守承诺，在三天后离开了这所学校，带着梅洛普移形换影到了边境，只要再跨一脚就是奥斯曼。

“那有家小型的古灵阁，梅洛普取出了一万加隆，跟我说她想投资沙漠中的学校，”米沙尔取出了一张并不正式的合同，递给一言不发的汤姆，她解释份额，“认真说，梅洛普应该完全拥有这所学校，她是唯一的原始股，我那时正被家族追杀呢，身上仅有十三个西可，但她认为我应该算是技术入股，当校长、老师、宿管之类的，算是一半一半。”

梅洛普伸出的援手，让米沙尔十分震惊，她们仅仅相处半月，说是萍水相逢也不为过，因利而来，自然也该因利而散，商人家庭的米沙尔清楚背后的逻辑。

“梅洛普，我并不是有意贬低她，但她总是异常得非常麻木冷漠，对外界的感情非常迟钝，就像海蚌紧紧合着外壳。十有八九，你会认为这是个懦弱的姑娘，她吝啬给与别人情感帮助，也抗拒别人的帮助。我真不知是该为她看透我的内心，还是对我投下大笔金钱的慷慨而惊讶。”

“这不能怪她，她从小就没得到一个正常的情绪反馈！”春张忍不住出声打断，她向米沙尔解释，“她的父兄总是虐待她，母亲早早离开了。”

米沙尔停了一下，她奇怪地看着春张，“我猜是这样，但梅洛普说——”

“你很像我曾认识过的一个人，勇敢聪明，善良好心。她总是抱有极大的热情对我释放善意，而我情感匮乏，连一句爱你都没来及说出口，幸好她那样富足，并不在意回馈。”

沙尘扬天的边境，梅洛普拉起遮挡风沙的面巾，只留出一双并不齐整的眼睛，忧愁地看着米沙尔，这样解释她的赞助，

“她跨越血缘，让我感受到爱与温暖，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如果她在这，也会这样做的，我想补偿你，弥补遗憾。”

“你知道这是有意义的事，瞧瞧你，再瞧瞧我。即使结果没有改变，学校再一次关闭，但那些小女巫的命运已经改变了。像我一样，我经历了从前不敢想象的一切，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这两个月，比我过去的十八年还要精彩，即使立即死去——我不想死去，我没法割舍我的生命…”

“然后呢？”汤姆察觉到了梅洛普不断增强的求生意志，联想到了走廊时隐时现的身体，语气难免激动。

“她没再说，”故事戛然而止，米沙尔就这样和梅洛普分开，目送她进入奥斯曼的土地，“奥斯曼的局势要稳定得多，我想她应该非常顺利。再得到她的消息是在一个月后，梅洛普给我发来猫头鹰，告诉我她结婚了，希望我能和她通信，伦敦的日子非常无聊。”

“咱俩应该是同一时间接到的猫头鹰，”卓娅听后皱起了眉头，“十二月的来信？”

“没错，”米沙尔点头，她拿出了厚厚一打来信，“我总是和她来信说学校的事，几乎一星期一封，但一年后，梅洛普就没再回过我任何一封信。”

真相呼之欲出，在与时间的较量中，汤姆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