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玛顿时绷紧了身体，手伸进袍子握紧了魔杖，随着汤姆的走近而转动，他直觉眼前人绝不像众人口中说的那样无害正直。

汤姆仿佛没有瞧见索玛的紧张，他吹灭了蜡烛，随手将烛台放在壁炉上，才转头看向索玛，轻轻一笑，

“请坐吧，我可不能扣德姆斯特朗的分。”

索玛没有动，汤姆摇了摇头，仿佛非常无奈，就像对待幼稚的低年级学生，特意将魔杖抽出，和一直夹带着的厚重黑皮书一起放在了面前的矮几上。

汤姆举着手后退，示意自己并没有任何威胁，索玛这才放松下来，也将魔杖掷出，以示他和汤姆对等的地位。

“我们其实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的，不是吗？”

这可真是见鬼了，挑衅者反咬一口成了楚楚可怜的受害者，索玛觉得汤姆的手段过于低级，

“你没法颠倒黑白，所有人都能瞧见到底是谁挑起的，是你一直在针对我，因为春。”

“没错。”

索玛为汤姆坦然承认而感到不适应，这个能言善辩的家伙甚至都没再为他的行为狡辩几句，但他还是决定乘胜追击，警告这个觊觎他女朋友的人，

“那就收好你的心思，止步于友谊...”

“因为我无法容忍你欺骗春的感情，我害怕你会伤害她，”有意无意，汤姆打断了索玛的主权宣誓，三言两语放出重磅消息，“但现在没关系了，春无比清楚你们没法有未来，既然都是消遣，也就没有什么阻止的必要了。”

“什么意思？”索玛讨厌这种含糊不清的话语，却不可避免地掉入圈套，爱情让他分外在意春张的看法。

汤姆皱了皱眉，似乎惊讶于索玛的迟钝，只好好心地解释，

“我以为第二个项目那儿，已经够明白了，虽然这是个激动之下的错误，”汤姆明知故问，“你难道没向春求证吗？我还以为你会在意呢。毕竟无论自身怎样，人们总是要求他人真诚待人呢。”

也才过了一两个月而已，春张对汤姆逼问的避而不答给索玛留下的伤害依旧存在，或许日后会随着新的记忆覆盖遗忘，但显然汤姆绝不会让它发生。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消遣还是对爱情的探索，都能看出另一方对这段感情的随意，没人希望自己的真心被这样对待。

索玛的心沉了下来，突如其来的一个吻打乱了所有节奏，盘踞在心头的疑问最终没有说出口，错失机会后，他更不可能主动提出，破坏得之不易的爱情。

但索玛不会傻到听信情敌的挑拨，面对汤姆，索玛选择维护自己的爱情，他冷冷地说

“我们都很认真地对待这段感情，让你失望了。”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看来你没向她求证，”汤姆笑了起来，似乎意料到了这个情况，完全没有挑拨者的自觉，居然引导着误会双方对质，“你看看你，甚至不敢问春对你感情的忠诚，连你也在质疑它，你发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

这听上去像是善意的建议，谈话已经完全被汤姆所主导，索玛握紧了拳头，深呼吸提醒自己绝不能顺着汤姆的思路走下去，

“只有不熟悉的人才需要谈话求证，春很爱我，每一次眼神交汇，谈话交流，亲吻抚摸都是爱的体现。你真够可怜的，从没人爱过你吧，才需要反复求证？”

索玛知道他说话过于刻薄了，利用无法选择的出生攻击他人，完全违背了春张告知的初衷，但只有梅林知道，他现在能克制住自己，而不是扑上去给汤姆两拳，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了。

汤姆眼中再次出现了闪烁的诡异红光，鼻翼翕合，屋内无风自起，刮得烛光摇摇晃晃，有那么一瞬间，索玛感到毛骨悚然，就像被暗中窥伺的毒蛇盯上。

但和邮局一样，这感觉又很快消失了，粗糙愤怒的神情融进苍白脸庞，恢复一成不变的精致，眼睛还是浓郁黑瞳。

“真是无比宝贵的爱情呢，”汤姆轻声说，表达出他的蔑视，“既然这样，你还怕什么呢？直接问春张是否会长久同你在一起，能否许诺你一个未来，就这么难吗？这难道不是对爱人的基本要求吗？还是说，你知道你的爱情脆弱无比，只是三强争霸赛的限定纪念品，保质期还没有甘草魔杖长，所以对未来毫无期待？那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听你嫉妒的揣测，毫无缘由的怀疑女友，质疑爱情难道就是正确的选择？”索玛表面上对汤姆的激将法不屑一顾，可实际上他心乱如麻，手指胡乱地点着沙发靠背，“你没必要这样惺惺作态，哼，假装好心，咱们彼此心知肚明。”

汤姆笑了起来，直截了当地袒露恶意，并嘲讽索玛的后知后觉，

“你一直以为我在假装好心建议？天呐，你真没听出来？我在看你的笑话，一个无知无觉的蠢货的笑话。”

“是吗？”索玛指出汤姆并不充分的动机，“那你就安安静静看好了，没必要跟个地精似的上蹿下跳，除非你并不满意这场戏的走向。”

“当然，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结局了，人为加快了一点。”汤姆耸了耸肩，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多么恶毒，“你这么坚持也挺好的。”

投入越大，损失也越大，这是汤姆未完的话，而索玛在刻意引导下，也很快就领会到这个意思。

汤姆弯腰拾起了自己的书籍，并将魔杖插回了袍内，就这样戛然而止，结束了对话，好像真不在意自己的挑拨能否成功，对于索玛爱情的悲剧笃信不疑。

在汤姆摸上门把手时，背后的索玛还是沉不住气，又一次挑起了话题，

“春很爱我，你失败了。”

可笃定的人不会反复求证，索玛被他的言论堵住了退路。

汤姆松开了把手，懒洋洋地靠在门上，高兴地看着肥羊对陷阱里的诱饵无法释怀，只需要他再推一把，

“你还在纠结什么呢？我可没拦着你们交流对质，连沟通都无法解开的误会，只能是事实。”

“胡言乱语！”

索玛否定了汤姆的言辞，却不得不承认他对汤姆的建议心动不已。

只需要说出来，彼此沟通，索玛想，一切怀疑都会烟消云散，让趾高气昂的汤姆无话可说，挫败落魄。

索玛能感受到春张对他的喜爱，这是无法伪造的，切切实实的感受，因此他选择坚定相信春张，但之前春张的表现和汤姆的挑拨，又让索玛无法不在意这信任上的小小石子。

正因为相信她，才更期待证实彼此感情的纯洁忠诚，证实自己的选择没错，以至于求全责备。

但因为情敌的一句话就向女友质询也太荒谬了点，因此索玛摇摆不定，竟需要汤姆来劝说他接受内心的选择。

“好吧，那我猜你希望我拿出更多的证据，增强我的信服力，好让你，嗯，有十足的理由去求证。”

汤姆总能通过一些细微的动作和表情，推断他人的思想，往往他不会这样说出来，因为除了增加对方的抵触外没什么好处。

但现在，汤姆自认为一个心胸狭隘的情场失败者，是不会放过奚落情敌的机会。

果然，自以为掌握了汤姆性格，索玛窘迫不已，却相信了汤姆的话，

“你本就该自证。”

“没人比我更了解春张，这就自证。我认为她并不认真对待你们的感情，那么她就是。”汤姆说得理所当然，仿佛索玛才是外人，是插入两人之间的第三者。

陪伴积累的优势，确实无法在短时间内弥补，索玛撑着沙发靠背，努力忽视那些刻意的炫耀，与汤姆对视，

“真可惜，在爱情中，心动比陪伴更加重要。”

这是汤姆的致命短处，卡在最佳好友的位置不上不下，偏偏春张还不缺朋友，一个松懈就容易被人取而代之。

汤姆没再说话，而是盯了索玛很久，直到烛泪流到了壁炉上，凝固成点点白花瓣，才忽然笑了起来，愉悦地说，

“既然你这样的自信，那我们来打个赌吧？瞧瞧是你更能讨春张欢心，还是我。”

不等索玛回话，汤姆就自顾自地设计了游戏规则，批评他那些不当的举动，

“春张不喜欢你那些魁地奇的球队，爱尔兰还是波兰的，她甚至连什么时候举办世界杯都不知道。”

“胡说！”索玛却自我感觉良好，大声反驳，“我们每天早晨都聊各个球队的情况。”

“她那是在对着你的脸傻笑，甚至连勺子伸到别人燕麦粥里都不知道，”汤姆掀开了迷恋下的分歧，语言尖酸刻薄，“你难道没注意到，春张始终在哼哼啊啊的附和？你真该反问她一句谈的球队叫什么名，也不至于被糊弄这么久。”

早上的情形跳入脑海，索玛发现了春张眼神的空洞痴迷，那不是谈到感兴趣话题所应当产生的，可索玛却不愿认输，在情敌面前承认他对女友的忽视，

“我们会彼此迁就对方，下午我常和春谈论那些深奥的时间理论，尽管我不怎么感兴趣，但我们愿意为了对方去了解！”

“恭喜你，终于知道了春张明确说出的兴趣，”但汤姆的语气可不像是在恭喜，“但你浅显的可笑，春张并不喜欢那些枯燥的理论公式，比起推导，她更喜欢动手去实践，做个简易的时空小玩意什么的。我要是你，就该扔掉那些厚重的书籍，去奥格的鸡栏里偷个鸡蛋，让春张教你怎么加快孵化进程。”

“我当然会参与进春的生活中，”索玛急切地证实他男友的称职，“晚上我会辅导她的作业，春很感谢我的帮助！”

“哦，怪不得她成绩下降得这么厉害，已经好几次得P(差)了。”汤姆毫不留情地说出春张成绩下降的事实。

老实说，这算是错怪索玛了，春张的成绩纯粹是因为她老在课堂上出神，好吧，似乎索玛也有一定责任，可绝不是因为辅导才下降的，那篇有索玛参与的自株授粉的灌木论文，是春张近期难得的几个A（及格）之一。

但你无法指望汤姆客观评价索玛的作用。

“可，可你甚至无法参与进来。”

索玛无话可说，但他总算没忘记自身的优势，及时跳出汤姆的思维陷阱。

“我可不敢忘，但如果你只得意于春张对你□□的渴望，而忽视灵魂的共鸣的话，”和贬低索玛一样，汤姆不动声色地抬高了自己，“那你就不该要求她对你的忠诚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一个实验，早餐时停止你愚蠢的卖弄，试试谈那些大而空的话题，比如马人、妖精、人鱼一类智慧生物的处境，重点批判巫师对他们的压迫，或者女性巫师的冠姓权缺失导致的继承权不平等，瞧瞧她的反应；约会的内容别再瞧那些大头书，让她教教你一些简单的时空魔法，鸡、蛋循环是个不错的主题；晚上可以去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瞧瞧那些转动的星辰，谈谈那些浪漫的传说...”

每一条汤姆都说得无比详细，对春张的喜好熟悉地信手拈来，仿佛他已经和春张这样度过了无数年月，如同大度且痴情的配偶嘱咐伴侣新找的情人，唯恐这个新情人让伴侣不快。

索玛是纠结的，一方面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汤姆对他的威慑，向他展示两人非比寻常的关系，好像他只是春张偶尔的尝鲜，这让索玛嫉妒失落，怒火中烧，一方面他又不得不佩服汤姆对春张细致入微的观察，却碍于面子，没法拿出羊皮纸记下。

“...看看她到底是喜欢原本的你，还是我的灵魂。”

汤姆图穷匕见。

“毫无悬念的比赛，”汤姆背对着索玛，盯着微微晃动的烛火，漫不经心地说“我会取得胜利，证实我对春张的了解，满足你‘被迫’询问春张的条件...然后看一场撕心裂肺的舞台剧”

手一挥，火焰熄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