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哥,你怎么找过来的,”衣琚手里捏着自己的画,忍不住回头问到。
田野间的小路不宽,周良晏跟在衣琚身后往村里走去。
周良晏不得不把“坐车来的”展开讲讲,“问了赵哥大致怎么走,倒了几次车,到了这里让我找王婶,王婶又...”
衣琚还是懵的,周良晏在旁边这个事实有些过于不真实,对方的声音就像是背景音一样。对方这么突然的一下子从二维到了三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就像是两个人说好了一起吃饼,对方有一天突然跑去城西那条街买了一整条街的美食堆在你的面前请你吃。
你是会很想知道对方是不是发大财了,还是怎么了,才做出如此举动来。
衣琚手上不自觉的捏了捏画纸,愣愣怔怔地点着头,不经心地回应着对方。
周良晏忽得停下了脚步,抓住对方手里的画,借此拉住对方,无奈的看着眼前人。
“衣老师,是不是走错路了,”周良晏再次问了一遍问题。
衣琚讪然停下脚,看了下自己的前方有些陌生的景色。
得,真错了。
“这边儿,晏哥,不错了。”
衣琚拉了拉手中的画,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但对方依旧在原地不动。
衣琚疑惑地看向对方,周良晏也不说话,知道对方转过身,才悠悠开口,“衣老师在想什么,都不理人了。”
“没...”衣琚刚要随口敷衍过去,却感觉对方握的更紧他的画了,灵光一闪改了口,如实说道,“想你呢。”
在周良晏还没做出任何神情变换前,衣琚丝滑及时地补充,“想着晏哥来找我做什么。”
“那衣老师认为呢,”周良晏耐心温声说道,手松开了对方的画。
“或许是来看看小镇风土人情,或者来避枫城那边锋芒,”衣琚踢了下路上的小石子,顿了顿,很是正经道,“也可能来监工我工作。”
周良晏依旧耐心地等待着对方一一列举那些不太可能的可能。
衣琚抬眼看向对方,眼眸弯了弯,“但无论因为什么,我都很高兴在这儿看见晏哥。”
周良晏侧耳倾听对方的话,听到最后,眼底流淌出笑意,“不是为了这些。”
“只是想来陪陪你。”
衣琚的脑袋再次干烧,手指不自然地扣了扣裤兜。
好了,他明确地晓得了,对方是来和他讨账的。
感情账。
可衣琚看着对方的眼睛,透澈温真,他突然无法说出上次那些违心的话来。
衣琚心里的老鹿都快撞垮了铁围栏。
不要拖泥带水,不要再招惹他
——他说是来找我的。
不要再拉扯着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
——他说他想来陪陪我。
午后的热风缓缓在两个人中间流过,脚下的土地传来炙热感,一切都落实在这片土地上。
衣琚无意识咬着唇,想着什么,垂着头没有作声。
周良晏正了正对方歪了的草帽,字字清楚。
“我们顺着路慢慢走,其他的,不急。”
*
等衣琚带着周良晏走回了家,本来还想去隔壁王婶那取他的行李,结果周良晏告诉他,他的东西都放在他家里了已经。
“王婶给的晏哥你钥匙?”衣琚开门的手顿了顿。
周良晏眼底闪过一丝笑,“我也奇怪,王婶好像认得我一样,衣老师知道怎么回事么?”
电闪火花间,衣琚想了起来自己被王婶一干邻里拽着拉家常时胡诌的那个苦苦单恋深情痴许,追求被拒黯然退场的人设。
天可怜见!他只是拿晏哥挡挡邻里拉媒的热情!一不小心被忽悠的给他们看了看他单相思的对象照片时,用了晏哥的帅照顶了顶。
谁成想,周良晏会到这里来。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的戏码,瞬间变得暧昧纠缠,双向奔赴了...
“晏哥你就住西屋吧,等会儿我给你收拾收拾,你先去看看。”
衣琚果断回避掉周良晏的问题,推着对方进了门。
周良晏点了点头,打量了西屋两眼,“这屋东西不多,我的东西也少,衣老师你不用再收拾了。”
周良晏看到桌上的黑袋子,想起来什么,和衣琚浅浅笑道,“王婶还送了我一袋子的榛蘑,衣老师晚上想吃么,做个小鸡炖蘑菇?”
王婶都是自己山上采榛蘑,平时舍不得给任何人的,衣琚走过去拎了拎重,有些酸羡,“王婶也就去年给我邮了一袋子,这回是蹭晏哥光了。”
“王婶问我做饭怎么样,我说了,王婶就给了我一袋子,让我做给衣老师吃,”周良晏轻笑了声,“说是衣老师最近总是睹物思人,都瘦了。”
衣琚脸上臊得慌,孟晃他们总说他脸皮薄,他还不信。但感觉从认识周良晏起,衣琚总是会有抹不开脸的情绪在,甚至成为了常态。
衣琚听到这儿只能依旧装没听见,虽然对方明显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但他不接话,周良晏自然也就不再打趣他了。
按理说衣琚该带周良晏参观一下屋子,可衣琚画画那间还放着一些对方的画像没收拾起来,他可不想真坐实了“睹物相思”的名声,就又推了周良晏两把,试图囫囵地把对方塞进屋子里。
周良晏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只得顺着衣琚进了西屋,眼看着门都要被衣琚贴心的关上了,眼疾手快把住门和衣琚商量。
“衣老师,我想洗个澡成么。”
“那我帮你烧上,晏哥你收拾完去就行。”
只要你乖乖别动,怎么都行。
衣琚爽快应道,看着周良晏还想说什么,连忙又补充了句,“快去收拾吧。”
周良晏也不抓着衣琚说话了,衣琚这人一说什么是什么,只得听话进了屋收拾东西,早收拾完也能早些洗澡。
衣琚望着西屋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的男人,总算舒口气,给对方拿了些洗浴用的东西放在了门口,便直奔画画的屋子,拽下了画板上的半成品,连带今天在外画的一起塞到了桌子最底下的柜子里。
衣琚满意的拍掉手上的灰,这才不紧不慢地去洗浴间帮周良晏热水器加热,自己还趁着之前剩着的水先冲了个澡。
在田野间晒了好些时候,衣琚就感觉身上土汗一混很是难受,反正周良晏也还要收拾好一会儿,不如他先爽快爽快。
花洒浇下来的水温温的,衣琚按了把洗发露先把头发洗了,洗发露不太够用了,但想着晏哥被他安排的,一身汗还蹲在西屋收拾行李——两相比较下心里产生了一丝丝内疚感,也不计较了。
快洗完,给晏哥切个西瓜吧。
衣琚正想着等会儿怎么补偿对方受伤的心灵,就听见屋子的门似乎被推开了,衣琚迟疑了一下,推开淋浴间的门探头看了一眼,“晏哥?”
已经进来的周良晏正脱着T恤,闻声回头下意识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结果看见了探头探脑的衣琚,周良晏不免有些愕然,还挂在胳膊上的衣服连忙套了回去。
衣琚刚要开口说两句缓和一些气氛,顺便让对方带进来一瓶洗发露,结果对方极快退了出去,衣琚一个字还没说出口。
衣琚最后听着仓库门关上的声音,收回了尔康手,和花洒来了个沉默对视。
这跑得太快了。
洗澡间衣琚设在空仓房最里面了,可能周良晏进仓房的时候敲门他这边没有听见...
衣琚把最后一点沐浴露冲完,想着想着笑出了声——
身材真不错...
衣琚洗完了就擦着头去周良晏的屋子看了看。
结果屋子是收拾好了,人却不见了。
衣琚挑了下眉,不会跑了吧?
衣琚撇了撇嘴,也不管对方去哪了,悠哉哉回了自己屋往床上一躺,舒舒服服地沉进梦乡。
............
冷。
衣琚一个人在雪山里走了很久很久,放眼过去全是白茫茫的雪,还有些天旋地转的。
衣琚这是第不知道多少次换了方向,但怎么也走不出这个冰冰凉的梦。
他感觉自己冻得在打摆子,不停地在走,可还是越来越冷。
衣琚做梦向来很快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可也无济于事,无论吓唬人的噩梦,还是这样折磨人的梦,永远不到点不把他放出来。
衣琚有些无奈,晕眩的梦境让他甚至有些恶心,只得躺在雪地里蜷缩着。
衣琚苦中作乐想着——反正是梦,冻不死他。
衣琚试图在梦里再次沉睡,消极抵抗,结果这次没过多久,居然真的暖和了起来,雪地变成了温泉...又变成了桑拿房...
衣琚热汗潸下,不停变化的场景让衣琚晕得不行,像是在被扔掷的骰子里。
这会儿自己又被裹上一层面包送进了烤箱,衣琚总算有了些求生欲,蹦着顶开了烤箱,却在门口看见了在洗澡间洗澡的周良晏。
男人笑了笑,“衣老师,非礼勿视。”
衣琚喘着睁开了眼睛,一口气没匀,让他不禁干咳好久,衣琚被自己冬天的大棉被裹得像是蚕蛹,连想拍拍自己胸膛的手都抽不出来,只能趴在床上闷声咳得颤抖。
一只手拍了拍衣琚的背,好心帮他把被褥拽了下来。
“晏哥。”
衣琚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一眼,发出的声音干哑得都吓了他自己一跳。
周良晏递来一杯温水,在衣琚身后塞了个枕头,捞着和在水里泡过一样的衣琚坐了起来。
“发烧了,”周良晏又递来一粒药,温声,“衣老师吃药。”
“我也没做什么啊,怎么搞的,”衣琚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嘟囔,很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蔫蔫看了对方一眼,“谢谢晏哥。”
“做了点儿汤,你醒得刚好,喝完还有药吃,”周良晏看着衣琚把药咽了下去,揉了把对方的有些湿津津的头发,出去盛汤。
衣琚被摸了一把头,脖子都僵住了,还在发热后迟钝的身体却一点点泛了层红,一下下抚平被对方弄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