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安笔直地立在江季同旁边，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默默看向了几步远处正观察着两人的石芿。
忽然石芿朝他招了招手，温安立马小跑过去，石芿直接问：“他们平时都这么相处的？”
“我……也不太清楚。”
石芿皱眉，“你不清楚？”
“单姯姐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怎么理哥的，”温安斟酌一下，又补了句，“不主动。”
石芿注视着江季同和单姯的方向，摸着下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随后站起身把折叠椅收起来，拖过去直接卡在了两人中间。
单姯在低头标注对后期剪辑的一些细化要求，江季同斜眼瞟了一眼多余的石芿，没说话。
石芿坐下后，侧身和他说话，“季同啊，我就不在这里陪你拍完了，公司里还有事我得回去处理，给你的两本剧本还是看一下，还有广告那事你还是考虑考虑？”
江季同被烦得皱了下眉，“你接的什么广告？”
石芿连忙摸出手机，点开和品牌方协商合作的聊天界面递给他看。
江季同接过扫了一眼，觉得这两个字母有点儿眼熟。
温安凑过去跟着看了一眼，脱口而出，“这不是挺出名的那款国产内衣品牌吗？”
“……”
他说怎么这么眼熟，单姯用来装信的袋子不就是这品牌的购物袋吗？
江季同把手机丢还给石芿，重新闭上眼睛配合化妆老师，“怎么，我这是快过气了？”
石芿险险接住手机，瞪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老是毛毛躁躁的！瞅瞅你这不景气的样，我看应该也差不多了。”
这声不小，单姯也听见了，眉梢动了动。
江季同置若罔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知道，你以前能拿到高奢，好的代言也是拿到手软，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得看清时局！”石芿语重心长，“这两年你就靠你这张偶尔出圈的脸和演唱会巩固粉丝，都说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卖得好的产品都有平替，更何况还有余旭尧这种高仿，现在高仿都卖得比你这正版好了！”
“就说你两年前接得那个手机代言，最近也要解约了吧？我听说品牌方没有要和你续约的意向了，现在正在物色新代言人，眼睛正盯着余旭尧呢！”
石芿接着滔滔不绝，“你现在需要曝光率！N.C这种亲民口碑又好的国产品牌不差了！再说人家之前也没想过要考虑你，要不是……”
她眼睛朝单姯的方向疯狂暗示性地斜了几眼，“要不是人拎了个购物袋，你的粉丝们又会来事儿，能想到考虑你吗？”
“芿姐，”江季同伸手掏了掏耳朵，瞥她一眼，“给我当经纪人真是屈才了，我要是传销组织我一定高薪聘请，请你当导师。”
石芿：“……”
“所以你考虑一下？”
“不考虑。”江季同没有犹豫。
“江季同！”石芿倏地从折叠椅上起身，吓得化妆老师手一抖。
她气得原地绕了两圈，叉腰指向他，被气得一时语塞，“我、我好说歹说，你还真是油盐不进！”
江季同挑了下眉，懒洋洋出声，“一个主打女性内衣的品牌有什么好考虑的，你这是让我去当代言人还是去当变态？”
石芿：“……”
温安咳了一声，弯下腰靠近江季同小声说：“哥，N.C国内主攻女性市场，国外主攻男性市场，只是偏向性不同，有没有可能……品牌方是让你去做国外市场男士内衣的代言人？”
江季同：“……”
“这品牌的口碑真的不错，我也一直穿得这品牌。”温安更小声说：“哥，我给你买得也是这牌子的，你忘了？”
“温安，”江季同抬手让化妆老师停一下，侧头看向他，“有没有可能我就是再蠢也不会蠢到认为品牌方找我代言的是女性内衣？而是单纯不想接？”
温安表情僵住了。
“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
温安：“……”
他这话没避着谁说，全数流进了石芿耳朵里，她揉着太阳穴重新坐下来，平复着呼吸，觉得自己的血压不能再往上飙了。
她儿子就是早恋被老师逮住，被罚在升旗仪式上公开检讨，混小子却高谈阔论恋爱自由时，她都没现在上火。
温安拿了瓶水，小步挪到石芿身边递给她，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石芿不解地抬起头，看到温安朝着单姯的方向挤眉弄眼，口型像是再说，“试试。”
好歹她石芿也是混迹江湖的人精，秒会意地挪动折叠椅离单姯近一点，把水拧开递过去，“单导，喝口水？”
单姯抬起头，把注意力分散给石芿，看了眼她手里的矿泉水，礼貌地笑了下，“谢谢，我的还没喝完。”
石芿收回手自己喝了几口，佯装没事做和单姯闲聊女人之间的话题，“单导啊，你平时都穿什么品牌的贴身衣物啊？我这正准备买呢，不知道买什么品牌穿着舒服，要不你给推荐推荐？”
她的语气就像女人之间平时也会聊到的化妆品和包包，然后互相安利自己满意的产品。
但单姯只看了她一眼，选择直接绕过这些没有意义的场面话，“有话可以直说。”
石芿眼睛一亮，她就喜欢和干脆果决的聪明人打交道，也开门见山了，“你觉得我们家季同接N.C这个代言怎么样？”
“这事你们可以自己商量，为什么要问我？”单姯不理解。
“……这个”石芿一时也想不到好的理由，随口瞎编了个，“集思广益嘛。”
这理由水分的可以，单姯也没戳穿，认真思考了下，给出中肯的建议，“N.C的口碑和知名度都还可以，如果真想接代言又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自身也有这条件，可以考虑。”
石芿还在思考这话里哪些可以用来说服江季同，另一边事不关己的某人，已经比她还会抓重点地抓住了重点，“什么条件？”
单姯循声看过去，目光轻飘飘的将江季同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张口解释，“符合代言的条件。”
江季同轻蔑地扬起唇角，脱口而出，“就我这张脸……”
他还没说完突然顿了下，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眯了下眼，不确定地看向单姯，随后又看向温安，“什么意思？”
温安抿唇，摸出手机从网上随便搜了几张男士内衣拍摄的广告写真，认真递给他看，“应该是这个意思。”
手机里的男人写真照片，看得人血脉喷张，张张八块巧克力腹肌，张力满满的肌肉线条……
男性荷尔蒙爆了满屏。
江季同：“……”
石芿的反应比这些年轻人慢了一点，也跟着凑过去看了一眼手机，看得双眼直发愣，脑子迟钝地反应过来后，没忍住别开头笑。
江季同扫了一眼笑得双肩直抖的石芿，棱角分明的脸上仿佛有什么正在土崩瓦解，视线越过石芿盯向了单姯，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问：“单导是觉得……”
他越想越想笑，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我没这条件？”
单姯睨了他一眼，没功夫跟他贫嘴，看向了一旁也在捂嘴偷笑的化妆老师，“补好妆了吗？”
“啊？”化妆老师连忙收住笑，忙不迭点头，“好了，补好了。”
单姯站起身，拍拍手朝周围休息的工作人员道：“辛苦大家了，拍摄继续。”
她说完就朝花田的方向走，想去看看重新架设好的机位镜头里景别变化和景深效果是否满意，眼前忽地有道身影闪过。
江季同双手插着兜，吊儿郎当地拦在了她身前，牵了牵嘴角，“是这意思不？”
真是较真的可以。
在她眼里工作为重，单姯有点不耐烦了，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比他还硬气，“还拍不？”
江季同整个人一顿，单姯已经绕过他钻进了花田，他低下头愣愣地看着胸口被她戳过的位置。
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老板吧？
江季同往前放远视线盯着花田里的身影，忽然转过身朝石芿道：“代言的事，我考虑考虑。”
石芿眼睛刷地一亮，喜形于色，“激将法这么好使吗？早知道这么好使，我刚刚也激他一下不就行了。”
“那得看谁使了。”温安伸手挠了挠鼻头，不太委婉的委婉表示，“比如，您使就不太好使，不建议模仿。”
石芿：“……”
三分钟时长的宣传片外景拍摄就用了三天，最后一个镜头取景是日落时分，单姯亲自举着便携式摄影机拍摄片尾最后十几秒的镜头。
她让江季同面朝着她放松的慢慢走过来，借着他身后落日投射的光晕加深镜头里画面的氛围感。
单姯全身心专注着镜头里的画面，没注意脚下，花田的地面本就凹凸不平，她后退的脚跟毫无防备地磕上了凸出地表的一块土疙瘩，整个人猛地往后栽倒。
周围的工作人员惊呼出声，只有江季同离她最近，他脸色骤变下意识去接她，可千钧一发之际单姯竟然先把摄影机抛进了江季同怀里。
“……”
自己则狠狠地摔在了硬邦邦的田地里，她这一跤摔得不轻，周围都是带刺的玫瑰花梗，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摔下去的时候能清晰感觉到尖刺划破皮肤的刺痛感。
身体的骨头和地面硬碰硬，单姯疼得倒吸了一口气，伸手阻止了连忙要来扶她的工作人员，自己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坐起来，查看手肘和膝盖的伤势。
都是一些擦伤，破了点皮，但先着地承了身体大部分重量的屁股有点儿遭罪，她动一动都疼。
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单姯索性坐在地上再缓缓，揉着手臂仰起头去看江季同怀里的摄影机，“你看一下摄影机有没有问题。”
江季同杵在原地沉着张脸，皱紧了眉盯着自己怀里接住的摄影机，刚刚他是下意识接住了单姯抛过来的东西，等反应过来那女人已经和大地亲密接触了。
听到这话，江季同气得想笑，居高临下睨着她，“你脑子有没有问题？摄影机重要还是人重要？”
单姯把衬衫袖子撸起来，反拧着胳膊吹了吹手肘上火辣辣疼的伤口，相当实诚，“挺贵的。”
见她还坐在地上舍不得起来的样子，江季同表情臭臭的朝她伸出手，“起来。”
单姯盯着那只手犹豫了两秒，还是把手搭了上去，明明是屁股疼的要命，可为了避免尴尬她只好扶着腰起来。
江季同拽着她起身，她人还没站稳，这人直接把摄影机塞回她怀里，转身走了，“自己看。”
什么毛病？
单姯也没多想，仔细检查了一遍摄影机，确定没问题后松了口气。
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补拍了一条才算完事。
南城的外景拍摄结束，一行人马不停蹄飞回去，紧接着又开始拍摄内景，内景拍起来相对容易一些，难得是后期要加得特效。
内景拍摄花了两天时间，江季同去录音棚录旁白又花了大半天，宣传片和串场小片VCR算是正式拍摄结束。
单姯把原始素材交到了后期制作组，又请后期工作人员们吃了一顿合作饭，之后几乎每天都待在制作组。
“单导，过来看看这段怎么样？”
单姯快步过去，弯下腰仔细看刚刚编辑剪辑好的片子，片子整体效果还是不错，就是江季同的脸完美的有些失真了，反而让单姯看着不自然。
这种精修手法是现在电视剧的普遍现象了，十级磨皮、厚重妆感、高强度滤镜、低级感调色，这么一套精修下来，演员的脸确实完美无瑕了。
不知道别人看着什么感觉，但单姯看着里面一张张精修极致的脸就像看到了满屏行走的白炽灯。
“江季同自身的条件很不错，稍微修一下就行，不用给他过分的精修和滤镜，这样反而容易面部表情失真。”
后期老师连忙点头，用笔记下来。
单姯敛眉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影片的高级感有时候是片子给人的一种真实性的层次感，我觉得不用在人脸上费太多功夫，这里只能辛苦大家再改改了。”
摸清了单姯的要求，后面的制作容易很多，几乎都没什么大问题。
单姯也放心的不再总往制作组跑了，只让后期老师把编辑好的成片发过来给她看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