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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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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仗势欺人,杀了我儿子,大家快来看哪!”

前方聚集了十来个老弱妇孺,身着各色打补丁的粗布裋褐,以肉身为墙,豪横地挡在去路。一老叟半死不活地躺在路中,痛苦呻|吟。一老妪坐在其旁,张着嘴嚎啕大哭。还有一女子挺着大肚,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掩面啜泣。

老妪衰老肿胀的脸上无一丝泪痕,只是面容扭曲,声嘶力竭。女子倒是眼带泪痕,但眼珠时不时地提溜着观察周围,多少有点出戏。

吴茉儿凭着几日哭啼的经验,一眼认出两人在假哭,腹诽,“这下有戏看了!”

东门口的市集,人来车往。一男童卖艺似的,敲着锣吆喝:“江家欺负人啦,快来看啊!江家欺负人啦,快来看啊!”

“别敲了!”有人试图阻止,但男童有家人回护,又身手灵活,闪转腾挪,一时间竟捉他不住。

人们如苍蝇闻见腥味般,闹哄哄地聚拢过来,没一会儿围得水泄不通。江家派人驱赶,却无济于事。

江族长及族中长辈不在,便是江元成主持大局。他站在队伍前头,冷着脸道:“今天是我侄儿出殡的日子,你儿子的事等出完殡再说。”

“你有没有人性?”老妪嚎得声嘶力竭,“你侄子是人,我儿就不是人了?你家请了我儿做事,说好了给银十两,现在钱没给人也没了,连尸首都不还回来!大家快来评评理,江家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害我们一家!大家都来评评理!”

十两在当下虽非巨款,却也是不小的数额,众人嘘声一片。江元成失了体面,脸色十分难看,“你休要胡说!”

“我怎么胡说?是你们江家张嘴放屁死不认账!”老妪梗着脖子不依不饶,“你们江家仗着有钱有势,就胡作非为,干尽伤天害理的勾当,不怕遭报应!”

老叟掩面而泣,表现得十分伤心,“我儿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江元成一脸淡漠,不耐烦地道:“等我办完事再说。”

“办完?”老妪叉腰上下打量着江元成,满脸鄙夷道:“谁知道办完,你是钻狗肚子还是钻娘胎?想我上门找你,摆鸿门宴,想得真美!”

江元成气得咬牙,“你个泼妇!”

老妪回怼:“骂你娘呢?你娘才是泼妇!”

“你娘才是泼妇!臭泼妇!”

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若遇着泼妇,满腹文章便只能扔进故纸堆,不仅毫无用处,还会成为掣肘的枷锁。江元成气结,半晌憋出话来,似不过瘾,又补了句,“不识抬举!”

“我的儿!我的儿!你在哪儿?”老妪再度哭嚎起来。

夫妻齐心,一人卖惨,一人号丧。其他人则如捧哏逗哏般,你一言我一语,配合默契。江家虽人多势众,在苍山有头有脸,但碍于体面,只能讲道理劝解。哪知对方鸡同鸭讲,充耳不闻,只一心寻衅滋事。

对方皆老弱病残孕,对骂,有辱斯文;动手,又胜之不武。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怕落下倚强凌弱的名声,一时束手束脚,竟有些招架不住。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问道:“你儿子谁啊?”

冤有头债有主,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才会更真实,更有利于传播。

老叟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儿牛大,大名牛大发,我最疼的就是他。”

“牛大?”吴茉儿本想浑水摸鱼,趁机开溜,但一听牛大的名字,瞬间来了精神。她也想搞清牛大的情况,就算不能申冤,看看戏也不错。

江元成旁侧的青年男,顾左右而言他,小声道:“牛大还活着呢。”

江元成瞥了他一眼,示意其闭嘴,然后走上前,悠悠说道:“你若有冤,便去府衙申冤,就是告御状,我也奉陪,我们江家绝不阻拦。不过今日是我侄儿出殡,若耽误了吉时,我必与你纠缠不休!”

老叟道:“谁人不知,你们江家是苍山县的地头蛇!我们哪有地儿说理?官官相护,我儿只能白白枉死。”

“我的儿!我的儿!”老妪拍打着大腿,哭嚎得越发卖力,“都是娘不好!娘不该逼你,要是你没听娘的,你也不会就这么没了!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后该怎么活啊……”

“我不活了!”老妪起身,猛然朝着棺木撞去。众人急忙阻止,推推搡搡,将其拦了下来。

“哪个不要脸的摸我?”老妪欲挣脱束缚,但挣不开。她索性如秤砣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嚎叫:“江家仗势欺人,不给人活路,还非礼我这个老太婆!大家都来评评理!都来评评理!”

“死老太婆谁稀罕?”阻拦老妪的以青年居多,一时间仿佛受到侮辱,他们嫌恶地将老妪抬至一旁,掏出手巾疯狂擦手,擦完又嫌晦气,干脆将手巾丢掉,闻闻手上似乎还有味道,竟相互闹着往同伴的衣上擦。

“我堂堂八尺男儿,行得正坐得端,光明磊落,你不要乱说话!”若不是光天化日,恐有伤风化,青年男恨不能连身上的衣衫都脱下来销毁。

老妪吃痛,爬起来不依不饶,“谁乱说啦!抓得我□□都是痛的!你娘没奶,抓我的奶!”

男子气得脸涨红,紧握着拳头警告:“你再乱说,我就揍你了!”

有人扯着嗓门高呼:“杀人啦!江家杀人啦!”男子气得咬牙,却只能在同伴的劝阻下,愤愤将手放下。

人群一片混乱。有人敲锣,有人吵闹。老叟掏出梆子,唱起小曲,“老叟来自穷山乡,初入宝地无人帮。屋漏衣破遭人嫌,势单力孤受白眼。生了儿子牛大发,忠实勤劳孝爹娘。本以为、日好转,哪知奸贼将我骗。我命凄苦似黄连,多病多灾身半残。我的儿、有孝心,不分昼夜把活干。为讨生计入江门,泥牛入海不知踪。父母思儿讨公道,高门豪横将人伤。诸位乡亲评评理,您看此举有无理……”

一右掌缺失的成年男,敲着身侧的破碗应和。老妪夫唱妇随,也开始击掌打节拍。老叟口条清晰,嗓音洪亮,一时间竟引来无数鼓掌喝彩声。

眼见着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江家连忙上前阻止。哪知刚触及衣衫,老叟便抱起腿满地打滚,不住呻|吟:“哎呦,杀人啦!我的腿!我的腿断啦!哎呦,疼死我啦!”

老妪也跟着往地上一倒,撒泼打滚,声泪俱下地控诉。一小儿坐地哇哇大哭,一男一女两小童紧扯着来人的裤腿疯狂叫爹,大肚女不住地磕头恳求放他家一马,敲锣的敲碗的被撵得四处逃窜,还有打闹的,淡定讨钱的,只顾着啃红薯的,好不热闹。

人们嬉笑怒骂,看戏嚼舌。

有人劝解道:“让他唱完呗,又少不了一块肉!”

附和声众。

见大家都想听,老叟反而不唱了,又开始气若游丝,哼哼唧唧。

“唱啊!”

有人扔来铜钱。

“快唱啊!”

铜钱三三两两,落在老叟周围。老叟不甚满意,别过脸不予理会。

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钱袋,落在老妪面前。老妪眼睛一亮,连忙俯身去抓。沉甸甸的,好大一把。她检查一番,见是真钱,顿时喜不自胜,口中一通拜谢,一面手脚不停地将散落在地的捡起,收入囊中。其他人帮忙捡其他,却见有人并未全部交予老妪,而是中饱私囊,悄悄昧了一些。

老妪将钱财给老叟看过。老叟心满意足,接过旁人递来的水碗,吸溜着喝了几口润过嗓,重新唱了起来,“父母恩、世难还,苍苍白发泪流干。蜉蝣撼树卵击石,贫寒无势难申冤。日薄西山腿打颤,艰难寻子天地间。满目愁容半身疾,老失依靠心茫然。我的儿、你在哪儿,是人是仙梦里显……”

眼见着队伍停滞不前,江家后方的人也相继涌过来。但城门如关隘,前方亦拥堵,出来的人数有限。

人越来越多,吴茉儿本就位置靠外,随着围观者的涌入更是被挤得边缘化。她望着这堪比明星开演唱会的画面,目瞪口呆,自叹弗如。

“我的妈!”

她也算见了不少名场面,但是有组织有预谋,以小欺大、自带宣传口号的碰瓷,还是头一次见。她想起了武大郎和潘金莲,就是这么口口传唱,成了千古笑谈。

“得学习一下。”看着江元成那张逐渐阴鸷黑化的脸,吴茉儿觉得好笑,又觉有几分可怜。

有人叫来官差,官差呵斥着驱赶人群,又试图阻止老叟唱词。老叟一把抓住官差,顺势跪地,哭诉道:“青天大老爷,要为民做主啊!”

老妪也扑过来磕头,“江家杀了我儿,您要为我做主啊!”

官差竟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调侃:“官爷!这老头儿词唱得不错,您也听听,又不要钱!”

官差只能苦口婆心地劝人递状子到公堂伸冤,但老妪一家志不在此,自然收效甚微。

到底财大气粗,江家使出调虎离山,“有人发钱发米啦!发钱发米啦!”

“哪儿?”

“桥头汪家米铺发粮,城隍庙何氏钱庄发财!快去,晚了就没了!”

有人心动,抽身离去;有人左右摇摆,犹豫不决。江家派人混迹其中,带动之下,人们如盲目的羊群,各自朝着相左的方向冲去。老妪老叟心动之余,也派了孩童前往。那女子约莫七八个月的身孕,竟健步如飞,堪比博尔特。

众作鸟兽散。老妪老叟察觉不对,唱起新曲意图引人留下,却不见效果——毕竟看戏乃闲暇娱乐,钱粮才是硬通货。

“有趣。”后头上空响起低沉磁性的男声,似狮子打鼾般,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戏谑。

“是挺有趣。”吴茉儿准备离去。她转过身,只见一高大男子,身着蓝色粗布衣衫,虽有些脏乱落魄,却难掩美玉一般的英俊面容。男子冲她笑笑,唇红齿白,皎皎如皓月。

一把水煮花生递到面前。修长的指,宽大的掌,那花生堆在掌心,像座小山丘。脸侧吹来清新的风,如麝如兰,十分好闻。

“我恋爱了!”脸烧了起来,心跳得飞快,血压更是飚至临界点。吴茉儿纠结着要不要进一步交流,却见旁侧另名男子伸手来抓花生。

那男子长身玉立,面容儒雅俊秀。他嘴角挂笑,如煦色韶光,温润之至。一身掉色的黑色粗布衣裳,却好似徒劳,掩不住清隽矜贵的气息。

有男子窃公姣也,目瞪口呆,吴茉儿亦看出神。心如过山车,跳得越发快,却脆如玻璃,禁不起超音速而来的音爆,“咔嚓”碎了一地。她失恋了,前后不超过十秒,失落中又带着点兴奋。

她抓了几个花生,剥开后送至口中。清香微咸,很好吃。

男子剥着花生,道:“他们好像并不难过。”

吴茉儿道:“他们为什么要难过?”

男子道:“亲人殁了,不应该吗?”

吴茉儿嗤笑,“失了好处的才难过,能得好处,高兴还来不及呢。”

男子定定地看着她,若有所思,随即笑起:“有道理。”他笑得很好看,如高山白雪,林下溪流,不羁中透出些许哀伤。

另名男子道:“人之常情,何必介怀。”

男子颔首,道:“也对。”

看热闹的人少了,老妪家也跑了大半,原先胶着的状态逐渐明朗。见老妪一家油盐不进,官差索性将人捆了带往县衙。

老妪如挨宰的年猪,挣扎,嚎叫:“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

老妪骂骂咧咧,官差索性将嘴堵上,又言辞警告一番,总算使其安静下来。随后,官差与江家众人寒暄了几句,收下几锞黄白之物,欣欣然拱手告别。

送葬队伍重整旗鼓,继续前行。

“走了。”男子转身,准备离去。他看向吴茉儿,本想问她是否同行。吴茉儿却先他一步,脱掉丧服,飞似的混入人海。

“嫂——”男子本想叫住她,几经犹豫,还是算了。

街上卖菜的,卖鸡和鸡蛋的,斗鸡的,卖首饰的,卖布匹的,卖狗皮膏药的,算卦的,挑担的,补牙的,编筐的,耍猴的,变戏法的,贩夫走卒,达官显贵,熙熙攘攘,生机勃勃。

街角有人卖小吃,包子,烤饼,汤面,饺子,云吞,香气四溢,回味无穷。

“胜利的香气!自由的香气!”吴茉儿克制不住,嘴咧了又咧,开心至极。她找了个位置坐下,见旁人点餐,亦有样学样,“老板,一碗馄饨!”趁空到旁侧买了张烤饼,大快朵颐,“香!”

她是鸟,终将飞向天空,自由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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