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把这些东西‘斩’灭?”陈梓轩垂眸看向“斩惘”,试着揣测对方的意思。
“斩惘”振动频率放缓,似乎在肯定了陈梓轩的猜想。
见状,陈梓轩眉梢微挑,对“斩惘”再次改观。
或许这家伙生前是个守护生灵不受鬼怪侵扰的大好人吧,可惜死后被执念与诅咒束缚,渐渐不再在意活人了。
深吸一口气,他闭目感受着源源不断来自“斩惘”的力量,薄唇轻启:
“803份怨念,禁锢于此……”
陈梓轩抬起左手,覆于刀柄之上。阖上的眼皮猛然睁开,刹那间他紧握刀柄,凭借着自身意志短暂压制“斩惘”,将其置于身前。
霎时,刀光毕现。
刀锋直指坑底无数罪孽,释放的可怖煞气之中,竟隐约透露着驱散邪恶的正气。
持刀之人虽有震惊,却并未表露,甚至慢慢沉寂下来,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势,一动不动。
哪怕“斩惘”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试图争夺主导权,他也未受到分毫影响,心如止水。
黑雾弥漫,他眼眸微眯,环视着四周,隐约辨认出数道神秘的虚影。
它们一步步走来,浑身上下散发着熟悉的气息,正是那奇怪正气的来源。
随着虚影靠近,围绕周围的黑雾愈发浓郁,令陈梓轩难以看清它们的面貌。
陈梓轩想要远离这些虚影,却碍于处于“拔刀”的状态,骑虎难下,根本无法行动,除非放弃身体使用权,被“斩惘”夺舍。
层层冷汗自鬓间流下,他感觉胸口像是有颗大石,猛烈撞击着他的胸膛,疼得厉害。
好在这些虚影没有恶意,反倒出人意料,齐齐伸出双手,握上陈梓轩苍白的双手。
温暖触感顺着掌心,贯彻四肢百骸,驱散了因诅咒而产生的死气。
眼前闪过各种画面,光怪陆离,但唯一不变的便是浴血奋战的“斩惘”刀。
它穿行于战场,漫步于乡村。
无数次杀戮,它被各色各样的人持于手中,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践行亘古不变的守护之心,维护锻造之时的本意。
鬼怪被斩落刀下,持刀者被融入刀中,唯有真正被认可之人,才能立于刀上,创造惊世奇迹。
陈梓轩知晓自己并非那“被认可之人”,可当下,他需要用这把刀斩去803人的怨念,赠与他们新生。
脑中浮现虚影们教授的刀法,他呼出一口浊气,轻叹:
“破除,仅需一刀。”
手起刀落,无声无息。
无尽怨念、诅咒转瞬即逝,再抬眸,周遭已然变为另一番光景。
还是原先那个无比正常、简洁整齐的美工部,可窗外的天空显然并非是现实中能够出现的。
本应被纯黑覆盖的天空,此时被血色浸染,猩红一片。一轮皎洁明亮的圆月悬挂高空,居于正中,和周围诡异的景象格格不入。
但只要盯着那月亮看久了,便会油然生出一股恐惧感,仿佛那并非月亮,而是某个恐怖存在窥视世界的眼睛。
“我怎么会在异界……?”陈梓轩瞳孔骤缩,下意识去看坑底的那些眼睛。
不出所料,那些即将变为诅咒物的怨念集合体,已经被“斩惘”彻底斩灭,灰尘都没留下。
“我应该在现实的,难道这个地方和异界融合了?”他感知到那些吸食恐惧情绪的鬼怪消失,便稍微放松了些紧绷的神经,自语道。
“这可不只是异界裂缝的程度了吧。”顿了顿,他摆手道,“不过也可以理解成异界裂缝,反正都是异界和现实世界相通处。”
驻足于坑前,陈梓轩拧眉纠结片刻,忽然跳了下去,趴在坑底用手四处摸索。
最终,他发现了一处土壤新鲜程度和附近略微不同的凹陷地带,唇角上扬,二话不说拿起“斩惘”,当做铲子挖起土来。
土层被剖开,露出下面一具女尸。
这与其说是尸体,更像是个睡着的活人,只是没有呼吸和心跳罢了。搜遍全身,也没有发现腐烂的迹象,除却粘上土壤的血腥味,正常得很。
想必这位就是第一位死者,献祭的第一份贡品吧。
“林音教真是该死。”陈梓轩低声骂了一句,一只手已经贴上了女人垂下的眼皮。
轻轻向下按了按,两只眼球果然不翼而飞,其中右眼微微凸起,像是被人塞了东西进去。
小心翼翼地掀开女人的眼皮,陈梓轩动作轻柔,取出埋藏于眼眶中的小玩意,定睛一看,居然是当初要寻找的印章,即密室的钥匙。
“构成血肉大楼的怨念聚集物已经销毁,再把核心神龛砍了,这栋楼估计就‘消失’了。”
“不会第二天一早,林城繁华的商业区,突然有栋办公楼凭空消失吧,那真是……”
他语气变得奇怪起来,接下来的事情怎么也想象不下去了。
如果林音教现实和异界分别建了一栋楼,一栋正常,一栋由血肉构成,将二者重叠,到还好说。
倘若他们两栋都是血肉构成,亦或是只建了一栋楼,那么“办公楼凭空消失”的大新闻一定会上热搜吧。
离开美工部之前,陈梓轩特意拆开墙纸去检查那些黑色影子,生怕还有漏网之鱼。
幸运的是,那些影子随着怨念聚集物一起消散了。
如果这处异界与现实重合之地的原理,和异界裂缝相同,那么影子的消失,便意味着现实和异界无法通过此地实现互通。
不久前上热搜的那个“突然出现的公寓楼”,就是典型的例子。
他那会和几个经常合作的老玩家,偷偷摸摸地绕开调查人员潜入公寓,发现了嵌在墙里的大量尸体。
他们一路向上攀爬,依靠某个玩家的特殊道具,找到了隐藏在现实之外,独立在异界内的“十四楼”。
并且发现了墙面上大量的黑色影子。
当然,大火后剩下的影子颜色很浅,真正能发挥的诅咒力量不足原本的十分之一。
因此,那处异界裂缝被缝合,属于现实的公寓楼回归现实,哪怕它整体被血肉填充。而“活着”的十四楼带着诅咒,安顿在它诞生的异界内。
当时众人心中了然,互相提出自己的看法,填补一些无法解释的疑点。
最终他们统一意见,认为公寓回归现实前,被《死亡录像带》投放了部分玩家,将其作为一个副本。而玩家通关了副本,还意外做到了超出任务之外的事情。
并且,144房间似乎曾经存放着什么极为恐怖的诅咒物,等级远在半神级道具之上,公寓最初或许就是为了镇压它而诞生的。
“寻找异界裂缝,这么无聊的事情,我还以为只有游戏会去干,目前来看,论坛也在做差不多的事情。”
“这么说来,论坛本身的能力很奇怪啊。”陈梓轩说到一半,忽然愣住,惊觉自己曾忽略了很重要的地方,“游戏方有凌雨的录像带,借此承载活人,令他们自由穿越现实与异界。”
“可是论坛有什么?难道能力和凌雨有相似之处,也能够撕开现实与异界的一脚?”
通过这么多个副本以来,陈梓轩接触了不少除去《死亡录像带》游戏的各类势力组织。
其中包括永恒生命、林城私立中学、人偶工厂、林音教、林城精神卫生中心等,可他们穿越异界和现实,同样需要利用本就存在的异界裂缝,抓住通道开启的契机。
根本比不上论坛和游戏的主动性。
“哎,先去找神龛。”陈梓轩掌握的信息有限,再怎么假设,也推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暂时放下这个问题,着手眼前的事务。
***
“我去,随手一点就是雷,什么狗运啊!”王言躺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翘起一只腿,懒散地陷在沙发里。
看到临时搭档如此不靠谱,陈梓轩愤愤地扶额叹息,提醒沉迷游戏的对方:“我找到钥匙了,不出意外应该能成功。”
王言不知道陈梓轩口中“成功”的具体含义,又怕贸然开口询问,打断了正思考中的陈梓轩。
他只好作乖宝宝状,放下手机,正襟危坐,等待对方下一步动作。
就见手持武士刀和印章的陈梓轩一个闪身,便到了画作的正前方。他举起印章,找到空缺的位置,果断按下。
血红的章印刻入画中,扭曲诡异的线条挤在一个小小的方格里,勉强能辨认出几个字来。
——“林音”。
陈梓轩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立即捂住不受管束的嘴巴。
大意了,居然直接念了出来。
不用怀疑,肯定是印章搞的鬼。
下一刻,红色的线条宛如被赋予生命,像是一条条蛆虫,蠕动着。明明看起来充满活力,圆滑的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干瘪的尸体。
与此同时,血液从中溢出,化作成片的血色颜料,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横扫画作的绝大多数乡村,将它们染成纯粹的鲜红。
很快,画作彻底由黑白变成深浅不一的血红。
被忽略的老板椅地下也出现了奇怪的动静,扯开椅子和地毯,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孔洞,底部无限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