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提到“水库”二字，还是临时借调到陆白办公室当助理的时候。

“昨天的资料我看了，很详细。干的不错。”寡言少语的陆白难得夸奖人，说的他心头一愣。

没等他客套几句，又听对方说，“昆滇市区南边那个水库你知道吧？那边虽然没有什么人住，但是猫狗很多，这与一般的野生环境不太一样，有时间可以关注下，搜集一些资料给我。”

“水库倒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这样想着，脑子没留神，昨天看的小说和今天的巧合从嘴里溜出来。

“你说什么？”小吴惊讶的看着他。

“没没，我就顺口一说。”

二人在老城区足足转了一天，再没别的发现，准备趁天没黑去水库那边看看。

“如果那边再没有，李莉的过去就真没人知道了。”小吴把着方向盘，在暮色中往城南开。

“一个大活人，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近20年，除了学校里的一个什么都没说清楚的档案别的都没了，本身就是个问题吧。”

“这个道理我也懂，但是没证据说什么都白搭。”

马文博刚挑起来的一丝斗志被他这瓢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天色越来越暗，北安的天黑的比昆滇几乎要早半个小时，越往城郊开，路灯和车辆就越少，车灯打在水泥路上，十分孤独。

“导航上显示水库在松阳县，好歹是个县城，怎么这么荒凉？”

“县城人口不多的话，进出的路肯定不会好好修的，”小吴打了个哈欠，昨天本就没睡好的他现在已经筋疲力尽。

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已经他们已经开到了松阳县的边界，渺远的几点灯火意味着那边有人居住，前面隐约有哗哗的水声。

“这县城还有河？地图上没看到。”

“可能……是水……渠吧。”小吴闷闷的回答，他困极了，上眼皮和下眼皮不断的打架，频频在方向盘上点头。

马文博看着他，心里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吴哥，你把车给我开吧，去睡一会儿。”

“什么——”“嘀——嘀——”

小吴扭头看他的同时，迎面过来一辆开着远光灯轿车几乎要撞上来，闪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的把方向盘往右一打，企图避让。右前轮悬空在马路边，下面哗哗的水声更大了。

下一秒，整辆车都在重力的作用下翻到了水渠里。

“嘭！”一大簇水溅出来，直接没过车顶，一大波水泡咕嘟咕嘟的浮起来，渐渐没了声息。

陆白猛然从床上坐起来，额头直冒冷汗。他伸手拧开客厅的夜灯，奶油色调的小客厅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李格言还在公司加班，格文则很久没有回来住了——自从他坦白了身份。

苹果经典的电话通知音响起，正在加班的李格言看见来电显示“可可”二字，接了电话。

“阿言你在哪里？”对方气都没喘匀，急促的问。

“还能在哪，公司啊。”李格言莫名其妙。

“哦……对，那就好。”陆白在电话里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哈哈哈哈哈哈。”李格言没忍住，在电话那头想象着可可猫担心自己的样子，“你是做噩梦了吗？我的小猫，你好可爱啊。”

可爱个头，陆白心说。但还是下意识的跟对方撒着娇，“姐姐今天几点回家？我想吃鱼肠了。”

“再有一个小时吧。鱼肠……不好买诶，不知道今天出不出摊。”

“不好买吗？我现在去楼下转转看，正好等你。”

“不要，你刚睡醒吧，今天外面很冷的。等我回家顺便买好了。”李格言看了一眼外面化雪的夜，这个天对于猫咪来说太冷了。

“好，那我等姐姐回家。”

挂了电话，陆白再也睡不着了。他裹着毯子来到窗边，小区里路灯黄黄的照在雪地上，回想起刚才那个梦，蒋明远带给他的噩梦。

“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雪地里，这些年做梦梦到的却都是冬天跟他打雪仗，我学着人的样子把他铲倒，他说‘阿远你变狡猾了’……”蒋明远在看守所里，隔着玻璃，一脸落寞。“他没有怪过我，到死他都以为我只是一条狗。一想到这里，我就比之前更难过。”

也许是他说的话有什么感染力，从那以后，陆白也会时不时做这个梦，不同的是在雪地里打雪仗的变成了他和李格言，上一秒还在雪中你追我赶，下一秒那人就躺在雪地上，长长的头发浸湿在血泊里……

“我最近真是听那个姓蒋的讲太多故事了。”陆白自言自语，胡乱挠了挠头发，离开窗边，回到李格言给他在客厅临时搭的小床上，小床挨着电暖气，被窝被烤的热乎乎的

。搭这个小床的时候，姐弟两人商量好，等特种局认定的陆白达到成年标准，就可以解除合约，辞职，从此不再被人监管。

自从认识到他一年的薪水可以买昆滇一套还不错的两居室小房子后，陆白就打定了这个主意。

“到时候我去卖萌赚钱，姐姐以后再加班我也能去接你啦！”

“真好，我的小猫长大了。”

至于蒋明远，他遗憾的想，尽力而为吧，毕竟自己身份特殊，也许当年那位真的是淹死的也未可知。

天真的小猫带着着对未来的期许，又一次进入梦乡。

凌晨一点，鱼肠摊的油锅还在汩汩的冒着热气。

虽然已经到了后半夜，排队买鱼肠的人依然络绎不绝，王力说的没错，鱼肠成网红了。

老徐像往常一样熟络的招呼着顾客。

一连几天，他都把摊子专门支在王力给的这个地址附近，“肠粉”们奔走相告，现在已经有人提前在这附近等他出摊了。

“多等几天，不要太刻意，显得我们知道她的行踪一样。”从那以后每天王力都会过来找他，

他看见那身黑衣服，就觉得自己已经在牢笼里了。

用不了一个小时，今天的备货快卖完了。

老徐冲后面排队的摆了摆手，“对不起了大家，今天卖完了。”

“啊，又白跑一趟。”

“就是，太火了。”

“也不知道多准备点，每次都白跑。”

人群伴着几句咕哝声逐渐散去，不一会儿，就又剩下他自己。

他把油锅关了，专心等，到3点还不来，那就明天继续。

“老板，来3根鱼肠。”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诶，来了来了。”老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哦对了，不要辣椒。”李格言低头发着微信，没注意到老板听到这话脸色一滞。

不过他还是依言做好了，双手颤抖着拿出3根鱼肠炸好、装进纸兜里。

“9块钱。”

“好，微信付完了。”李格言拎起纸兜就要走。

“等一下，小姑娘。”老徐心一横，双手哆嗦得更厉害了，“我做了新口味，只香不辣，要不要试试看？”

李格言犹豫的看着撒满辣椒的“新口味”，“可是我弟弟……”

“尝尝也行，不要钱。”李格言看着老徐讨好的表情，把“不能吃辣椒”三个字咽了下去，“那我尝尝，谢谢老板。”

她接过老徐举着的小竹签，咬了一小口。

下一秒，她脸上的表情从满足变成了痛苦，捂着肚子蹲下去，最后倒在地上。

老徐懵了。

“力哥，你不是说人吃了没事吗？”他拨通了王力的电话，声音都在打颤。

“哼，蠢货。——嘟嘟。”对方把电话挂了。

老徐手足无措的看着对方痛苦得在地上打滚儿，翻来覆去的挣扎半晌，最后不再动弹。

鲜血从她的嘴里流出来，浸湿了头发和地上的雪，红得晃眼睛，手里还紧紧捏着那个纸袋。

老徐蹲下端详了她半晌，想起自家那两个小崽子，再过十来年也该这么大了。一想到她俩，心就揪起来一样疼。

不知道蹲了多久，天色微微泛起鱼肚白，老徐蹲的腿没了知觉。地上的鲜血被夜里的温度冻成一滩冰，黑红黑红的。

他叹了一口气，艰难的站起来收拾好摊子，准备去警察局自首。

骑着三轮车远远的看见警亭，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老徐停下车从车斗中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发烟花。

“嘭！”

绚丽多彩的烟花炸开，半个天空都亮了。

“真就警察局门口放啊哥们儿？？？？”岗亭的保安冲他喊。

“你逮捕我可以，让我听完最后一响。”老徐没回头。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