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平和的嗓音，听不出其他的情绪，好像就只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
楚路一怔，看着手中的卡片，好像是拍摄出来的照片定制出来的小明信片。
“这？”
为什么？
他想问，却又隐隐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最开始的卡片是我买的，我送出去时就像送旅游的纪念品，后来临分开的时候我要回来了，因为我觉得我向他们分享这些就好像是在炫耀，他们没陪我走这段路，就只是个过客。后来我拿着我拍摄的素材去定制了这些卡片，把它们寄给了我的朋友。”
印栖凝视着窗外的风景，眉眼温和，又看了一眼，转身进了包厢里。
只留下楚路一个人站在走廊，泪湿了眼眶。
印栖躺在床上，却彻底睡不着了，他看着上铺的床底，烦躁和无力感涌上他的胸膛。
他能看到楚路的不舍和内心挣扎着的绝望，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三年多以前的自己。
太像了。
唯一不同的是，楚路的绝望来自于他的女朋友林之逾，而他的绝望是来自于自己。
他不知道是不是林之逾得了什么绝症，但他见过太多的事情，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没有挑明，只是希望这个世界更美好一点，或许带着一点点自欺欺人的意味。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印栖反复地拿起手机，却又摁下了电源键，整整一夜都没怎么睡着。
直到天边泛着白，他才沉沉陷入了梦乡。
等到睡醒时，已经中午了。
对面床上的林之逾和楚路都已经起床，坐在床边看着风景。
林之逾的脸色越发难看，病态的苍白用口红都遮掩不住。
可她的脸上依旧是笑意满满，甚至连一丁点儿的忧伤和恐惧都看不到。
看到他睡醒的时候，还笑着开口：“小哥哥，你睡醒了啊？我早上起床的时候，看到小哥哥你睡得很熟。”
“都这么晚了？已经到安多了？”
印栖起床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
一晚上加一早上没喝水没吃东西，他的胃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他皱了下眉，点了份餐，去洗漱了下才回来。
期间，还喝了两瓶矿泉水。
澶哥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时时刻刻都缺不了水。
睡觉前，他就把手机用充电宝充电，再看一眼时已经满电了。
印栖打开手机，就看到澶哥在几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到地方了吗？都一天了吧？你去了哪？
一条接着一条，就好像曾经没分开的时候，哪怕在外边澶哥也会时常问他在哪，让他报备。
他没告诉澶哥，就回了一句。
-快了，等下午就到了
以为澶哥不会这么快就回复，没想到刚发出去半分钟。
澶哥：好，到了说一声
-嗯
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哪怕自从火车上分开后，就只打过视频电话，一次面都没见过。
好像这就该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他们过去也是这么相处的。
林之逾一直窝在楚路的怀里，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印栖，笑道：“小哥哥，是在和女朋友聊天吗？这么开心！”
楚路眉眼平和温柔，好像昨晚躲在走廊叼着根烟死活都没点燃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的眼睛很少离开林之逾，光是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他有多爱林之逾。
印栖微怔，抬眸笑道：“不是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这笑容不能啊？”
林之逾不敢置信，总觉得不能猜错。
印栖眉眼弯弯，“是男朋友。”
他从不吝啬于告诉别人他是个同性恋，甚至是告诉别人他的爱人是谁。
从最早澶哥可以清晰地告诉别人他是他的男朋友时，他就找到了安全感的来源。
明明他是个很怕孤独和失去的人，却在澶哥这里从来没有缺乏过安全感。
他所爱的人，从来都是很值得去爱的人。
林之逾懵了，瞳孔微缩：“男朋友？”
那不就是？
“嗯，我出柜。”
印栖低笑，又补了一句：“很多年了。”
林之逾愣了一秒就笑，“很好，那你男朋友肯定很帅，你们两个也肯定很般配！”
印栖无奈失笑，“你就这么肯定？”
年龄不大的小女孩，还挺会说话。
“那肯定啊，小哥哥你长得这么帅，人又好。你男朋友肯定长得帅，人也肯定好。”
林之逾非常笃定，那种天真又坚持的语气让人忍俊不禁。
连楚路都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又没见过，怎么就知道帅啊？”
“我觉得从一个人的身上，就能看出他伴侣的模样，在我看来灵魂伴侣就像是镜子。”
林之逾很认真地输出她的想法，“而小哥哥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能看到他笑容下的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瞬间，无论是印栖还是楚路，都失声了。
良久，见两人都不说话，林之逾又补充道：“小哥哥，你有没有你男朋友的照片？”
印栖摇头：“没有。”
“你不是摄影师吗？”
林之逾微怔，不太能理解。
印栖笑：“是摄影师，但我从来不拍人像。”
“那好吧。”
林之逾眉眼噙着失落。
印栖心下微动，指尖摩挲着：“我刚好有点想他了，也有几天没视频电话，我给他打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带有一点同情的想法，能遇见本就是一种缘分，他想满足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愿望。
“啊？太麻烦了，小哥哥不用了！”
林之逾瞪大了眼睛，连忙开口。
“没事。”
印栖低笑，简单剖析了内心后，他发现更多的是想分享他的爱人。
想用事实告诉林之逾，她的想法没错。
从一个人的眼里，或许真的能看到他伴侣的模样。
临近下午的时间，舒澶早就躺在了空调房里，外面太热根本呆不了。
他有几次想给小栖打视频电话，却又怕打扰到他休息。
直到小栖打了过来，是个视频电话。
他从床上坐起身，摁下了接通键。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小栖的脸，明显还是在火车上，侧边的背景板隐隐能看到窗外的景象。
舒澶清冷温和的嗓音传来，“小栖？”
印栖开的是外放，声音一出，对面的林之逾和楚路都听得很清楚。
林之逾的眉梢眼角都噙着激动和期待，光是听声音就感觉像是个大帅哥。
“嗯，澶哥，你在干嘛？”
印栖看到澶哥脸上的眼镜，就知道估计澶哥是半躺在床上看文献。
“看一些文献，你还有多久到地方？”
舒澶扬了扬手中的文献资料，手指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能清晰地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小栖。
他默不作声地截图了好几张，保存了下来。
前几次视频的太突然，他完全忘了。
小栖本就不爱拍人像，连自拍的次数都少的可怜，除了结婚时的照片外，他手上基本没有小栖的照片。
没分开的时候，他从不觉得这些是什么问题，毕竟只要想见就能见到，再不济也能视频。
等后来分开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去讨要一些照片，手机上最多的是小栖的证件照，还有后来他从婚礼视频上截取出来的照片和视频。
印栖完全没发现，眸光一转笑道：“快了，等到了我肯定跟你报备，你还不放心我吗？”
舒澶嗓音冷淡，眼瞳里却噙着温柔，“不放心，你以前就很少报备，现在倒是稍微听话了点。”
印栖眼角一抽：“……哪有。”
他以前有那么不听话吗？
好像似乎有？
他轻咳了两声，遮掩住面上的几分不自然。
“怎么？旁边有人？”
舒澶一眼看穿。
小栖在他面前一向没脸没皮，开玩笑都是常事儿，怎么会就因为这话就开始不好意思。
“嗯，有一个小姑娘想看我对象，我这不就给你打电话了吗？”
印栖眸光闪烁，笑意中噙着一丝恶劣，好像是刻意拿出来说要宣示主权。
舒澶无奈，也不生气，笑道：“那小姑娘呢？”
他没正面回答，也没有反驳，几乎等同于默认。
“就住我对面床的小姑娘，还有她男朋友，你跟他们打个招呼？”
印栖从床上起身，两人给他留了位置，他坐下把屏幕对着林之逾和楚路。
“哦，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姑娘林之逾，旁边是她男朋友楚路。”
林之逾眼巴巴地盯着手机屏幕。
微信视频电话前置基本没什么美颜，即便这样依旧遮不住舒澶的颜值，以及扑面而来斯文清贵。
“哇，小哥哥的男朋友好帅！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和小哥哥般配极了！”
她瞳仁黑的发亮，看着精气神好像回来了几分。
“你们好，我是舒澶。”
舒澶语气温和，眉眼却难掩疏离和礼貌。
“你好。”
楚路认真地打了个招呼，又多瞅了几眼印栖，确实很般配。
聊了五六分钟，印栖才挂掉电话出了包厢。
正对面就是窗外的美景，明明见过的风景太多，这一次他心中始终涌动着浪潮。
距离拉萨越近，心尖上的雀跃和欢喜就越甚。
明明他很清楚，他见不到澶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