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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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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手指抚上印栖头发的时候,还轻轻地揉了揉,有点哄着的意味。

印栖浑身一震,头上传来的触感,以及几乎贴在澶哥颈窝皮肤上的脸颊,让他感觉又被拉回了亲密关系。

贴紧皮肤的触感,使得他呼吸紊乱,急促中缱绻缠绵。

蓦地,他闭上了眼睛,鼻息间全部都是澶哥的气息,心脏一鼓一鼓地抽疼着,温热的唇瓣蹭在颈窝的皮肤上。

皮肤间的触碰,就好像火星点燃了稻草,滚烫地从表皮透过静脉传递至全身。

舒澶侧过头,下颌半贴在他的头顶,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发间,一言不发。

无声的安抚,配合无声的默契。

他视线往窗户上看,频繁眨了几下眼睛,把酸涩感压入心底,可那眼眶却红了。

隔了几分钟,他又低声问:“是头疼了?”

磁性到近乎颗粒感的沙哑,像是刻意压抑情绪波动。

“嗯,头疼。”

半晌,印栖沉闷的声音从颈窝里传来,昏暗中遮掩住的眼睛微微睁开,闪烁着挣扎和苦涩。

他的两条胳膊半环着澶哥腰的两侧,却始终不敢搭上去,连一个最简单的拥抱,都不敢索取。

怕惦记,怕控制不住,怕想要的更多,更怕那一直往上窜的占有欲。

得到了,失去了,再想得到。

失而复得这种事,是他念而求不得的,能有一个拥抱对他而言都是奢侈的。

一对分开的伴侣。

不,一对分开后再见面无话可谈的曾经伴侣,有什么破镜重圆的资格啊。

爱情和婚姻在三年前就已经终止了,他没那个脸再去求什么,更没那个脸妄想重头再来。

他红着眼睛,水光在眼瞳里转了一圈,又被隐藏了起来。

其实,他头不疼,也知道澶哥是故意给他台阶下,在用另一种不伤人又保持感情距离的方式在安抚他。

左臂骨头修复后的缝隙,宛如透了风一样,隐隐作痛。

他不敢再说话,怕一开口就再也控制不住迸发的感情。

他太痛了。

心痛,胳膊痛,止不住的痛侵袭他整个人。

哪怕是他这样一个逐渐成熟的男人,崩溃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止都止不住。

窗外,雨声和雷声像是附和他沉闷的心情。

大雨可以洗刷整座城市,可他心里的雨,却洗刷不了什么,只会带来更差的情绪。

隐忍了半天的时光,他的双手停靠在澶哥两侧的腰间,忍不住攥紧成了拳头。

他在克制,在逼迫自己不要露出会让澶哥难堪的情绪。

察觉到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时,他微微抬起头,侧过脸避开澶哥的皮肤,有什么从眼尾掉落,印下了痕迹。

舒澶能感受到印栖逐渐趋于平静的情绪,心脏像是透了风一样,又冷又疼。

那年,在所有人面前公然表白的阳光少年,被他拉进了时光的缝隙中。

最后剩下的是怀里这个表面无坚不摧,实际上满是漏洞和情感脆弱的男人。

他心疼,可更多的是无力和自责,曾经的蹁跹少年变成现在这样,他难辞其咎。

两人缓了很久,周边的空气都胶着纠缠着。

可能真的是默契,当所有外放的情绪再度内敛时,舒澶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印栖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亲密距离拉远。

马上快要撤出呼吸缠绕距离的时候,舒澶手臂揽住他的后背,唇瓣停靠贴在他的耳朵上。

“澶哥,怎么了?”

他手臂半撑在床上,微微愣怔。

夏季穿的很薄,澶哥掌心的热度贴着他的后背传递,熟悉又陌生。

很久没有人这么抱着他了,还是用这样的姿势。

“没怎么。”

舒澶轻笑,手掌顺着脊椎往上爬,略微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要好好的。”

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往后退了点距离,眼眸里的深沉被掩盖,只剩下星星点点的温柔,和不比寻常的平静。

那姿态,真的好像在哄一个调皮的孩子。

印栖呼吸都颤抖着,几乎是压抑着发哽的声线,吐出一个字:“嗯。”

澶哥太温柔了,连安抚他都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他不敢去触碰那双温柔的眼睛,怕压抑不住的心态崩溃,急促的呼吸配合着雨声和铁轨声一下一下地砸在他的胸膛里。

这是他头一次痛恨自己如此清醒,他再也找不到无理取闹想要去强势占有的心态,哪怕只是一点点,让他再自私一点点。

空气静止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逐渐平和,直到敲门声传来。

“您好,您的盒饭。”

敲得声音很小,似乎是从外面知道包厢里的灯没开。

“来了。”

印栖应了下,从床上摸着下来,往门口走去。

过程中,他用手背狠狠地擦了擦眼睛。

门打开,他接过两盒盒饭。

“祝您用餐愉快。”

乘务员笑了笑。

“谢谢。”

他点头,等到乘务员离开,扭头看向昏暗中在床上的男人,“澶哥,出去吃吧,他们还在睡。”

“好。”

舒澶从床上下来,两人出了包厢。

包厢外有折叠的座椅,和硬卧不一样的是没桌子。

不过男人吃饭一般也用不上桌子,尤其是盒饭。

两人隔着大约一米的距离,面对着面坐着,吃晚餐。

印栖左手端着盒饭,手指微微发麻,皱了下眉头,许久也没有把袖子捋上去,直接打开盒子吃。

舒澶只觉得怪怪的,多看了几眼都没看出些什么,视线最后定格在他的脸上,触及到他眼尾泛着红,心尖又抽疼了一下。

小栖,刚刚……哭了?

他垂下头,打开盒子吃。

在他印象里,小栖只有父母过世的时候,才大哭过一场,日常从来不会哭,性格阳光坚韧。

就算是两人吵架,也从不会眼红,只会闹腾他,让他先低头,无理取闹起来连他都招架不住。

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三年的时光,就能这么轻易地改变一个人吗?

他恍然觉得这样的小栖太过陌生,他不该是这样的。

倏然,他想去找小栖变成这样的原因。

他想,总是有原因的,是不是有些事情他不知道,才会这样。

就像当初离婚的时候,吵架是一回事,闹腾到相互放弃又是另一回事。

他工作太忙,对小栖照顾甚少,感情投入多,时间投入少,很多时候他都会在情感上迁就小栖。

没想到最后还是分开了。

除了这些,最奇怪的是,这认识了十一年的人,前八年都是一样的性格,为什么仅仅隔了三年,就突然变了。

变成了一个他多看一眼就会心疼的人,情感上他依旧偏爱,理智上却让他想找到原因。

即便分开了,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是不是他做的不够,才会导致最终离婚的结局。

一顿晚餐,两人都闷头吃着饭,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吃完,印栖率先站起身,垂眸看向舒澶:“澶哥,我去扔垃圾。”

他右手从舒澶的手上拿起吃完的盒子,转身走向走廊尽头。

舒澶凝望着他的背影,幽沉的眼瞳里闪烁着质疑和复杂。

到底……发生过什么。

印栖把盒子扔进垃圾箱里,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打开了水洗了洗脸。

脸,还是那张脸,就是不再年轻了。

多洗了几次眼睛,他平复了情绪,回包厢准备去拿洗漱用品洗漱一下。

在车上确实要待挺长时间,被澶哥影响也有点洁癖。

回了包厢,门是开着的,里面的灯没开。

因为知道要在车上洗漱,他是把洗漱用品都放在小包里的,翻了一下小包就找到了。

“去洗漱?”

舒澶也在找洗漱用品,扭头就看到人正准备出去。

“嗯,澶哥也去吗?”

印栖站在门口问。

“嗯,一起。”

两人一起去洗漱,他们吃饭的时间比较晚,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洗漱台前就他们两个。

同时站在镜子前,他们都看向镜子里的对方时,微怔了几秒钟。

上一次这样的时候,还是在宁泉市他们的家里。

卫生间很大,洗漱台是双人的,只要在家时,他们每天都会并排站在洗漱台前,偶尔看着镜子里的对方笑。

再一次这样,感觉真的……恍如隔世。

谁没有说话,洗漱完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包厢里,躺在床上。

印栖背对着对面的床,把被子蒙在头上,右手扣住了隐隐作痛的左手臂,眼睛红了又红。

胸膛里传来撕扯般的疼痛,让他几乎可以忽略掉手臂上的疼。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刻入骨髓的痛是无声的,这种痛也真的能掩盖外在的伤痛。

对面,舒澶面朝向对面,就看着被子将人全部裹着,窥探不了分毫。

看来是又不高兴了。

他俊朗的眉眼染上无奈,这不高兴发小脾气的方式,和以前一模一样。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印栖根本就不是在发小脾气,他是在逃避。

逃避他的视线,逃避自己的内心,克制情感溢满。

他就看着看着,很快……就睡着了。

印栖手臂上的疼痛减缓,眼角无声地滑落过很多泪珠,将鬓角的头发给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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