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鸿在一众婆子的簇拥下进了魏家宅子,见到正在前厅等候的魏夫人。
最近魏家父子在朝堂上被参奏,日子并不好过。
魏夫人要照顾病倒的魏老夫人和受伤的魏凝,又要打点人去四处求人帮助说情,忙得脚不沾地。
如今她难得能坐在椅子上休息,满脸倦容,正抬手撑着脑袋在打盹,听到一丝声响便立刻惊醒,望向款款而来的谢惊鸿。
她瞧上去容光焕发,眉眼间尽是朝气,仍穿着最爱的石榴裙,手上戴着一对金镯,头上插着数枚宝相花金簪,这身打扮将她衬托得越发大气端方。
魏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喜。
魏凝现如今十分凄惨地躺在床上受着生理和精神上的折磨,谢惊鸿倒好,来看望病人不打扮得朴素些,穿的这般花枝招展的是要作什么。
魏夫人全然忘记了是自己派人去谢府堵着要回家的谢惊鸿。她的内心此刻正嫉妒着谢惊鸿,她恶毒地想着,如今家公快要被御史弹劾下台,若是此时谢惊鸿嫁进魏家,得了谢家的助力和支持,说不定魏家就能挺过这次危机。
过几个月,这件事就会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到那时,再慢慢地扭转风评就好。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谢惊鸿拉进魏府这个火坑里,哪怕自家儿子已经残疾了也要让谢惊鸿嫁进来。
且让谢惊鸿得意一会吧,待会就叫她哭都哭不出来。
魏夫人见谢惊鸿恭敬地向自己行礼,脸色稍缓和了些,她挂着愁苦的表情,加上这几日操劳,苍老了很多,倒是看上去比平日更加悲悯。
“好孩子,快些起来。”
谢惊鸿起身问道:“烦请魏伯母领我去瞧瞧魏二郎,知道了伤情,我也好早些安心啊。”
魏夫人原以为谢惊鸿不愿去看望魏凝而准备了一大串劝说说辞,现如今倒也没什么用处了。
算你还有些良心。魏夫人暗道。
魏夫人给史嬷嬷使了眼色,又对谢惊鸿说道:“眼下家里乱成一团,我也不好走开,让史嬷嬷陪你去可好?”
于是史嬷嬷和几个婆子拥上前来,围着谢惊鸿要领她去魏凝所住的院落。
谢惊鸿见这些人唯恐她半路跑了的防备样,只是皱眉应道:“无妨。”
她跟着这些婆子到了魏凝的院子,正要上前推门进去,却被她们团团围住。
“这是做什么?”谢惊鸿怒道。
只见其中两个婆子制住谢惊鸿,将她的双手反剪,绑了起来,还把她头上的发钗和随身携带的匕首给拿走了。
“大胆!你们这些刁奴是想死吗,快把我放开!”
那史嬷嬷嗤笑道:“您现在还不清楚您的处境吗?还在这里摆贵女的架子呐。”
学过武的谢惊鸿奈何不得几个婆子力气大,挣扎了几下便被拖进了房间。
她们剥下谢惊鸿的外袍,将她丢进魏凝的床里,而后便快速地出了房间,将门上了锁。
魏凝知道这是魏夫人给他做的局,好叫谢惊鸿的名声破裂,让她只能心甘情愿地嫁到魏家来。
如今他伤了身子,心理已经开始扭曲。在他的心里,把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变成一个名声尽毁、失去贞洁的女子,于世人的谩骂和鄙夷永远抬不起头来,竟然是如此地叫人爽快。
想到这,魏凝得意道:“怎么,你是不愿意吗?之前订亲的时候你不还对我爱得死去活来的吗?怎得现在变心如此之快?”
“你闭嘴!”谢惊鸿此刻厌恶一个人到了顶峰,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见她还敢顶撞自己,魏凝便坐了起来,要伸手去解谢惊鸿的衣带。
谢惊鸿慌忙躲着说道:“我错了,我错了,魏凝,我们有话好好说,事情都可以商量的,没必要这样。”
魏凝从没见过这般低声下气的谢惊鸿,他只觉得内心积郁很久的怨气得到了释放:“你平日不是挺趾高气扬的吗?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他狰狞地笑着,要去钳制正在拼命挣扎的谢惊鸿,却被她重重地踢到裆下。
魏凝惨叫一声,弓起身子护住腿间。他只觉有刀正钝钝地割着那处,叫他生不如死。
谢惊鸿强装淡定,问道:“对不起,是我踢疼你了吗?你还好吧。”
只见魏凝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似乎昏了过去。
谢惊鸿舒了一口气,摸到昨日温叙送的镯子,手指摁到镯子上的机关,那镯子松了扣,掉在床上,缩进半截外壳,露出里面藏着的锋利的弯刀。谢惊鸿握住另外半截镯子,用弯刀将绑着双手的麻绳一点一点地割开。
她把麻绳割断,给自己松了绑。
见魏凝还在昏死着,谢惊鸿气不打一处来,她看了看周围,见桌上摆着一尊花瓶。
她下床拿起那尊花瓶要往魏凝的头上招呼解恨,听到屋子外隐约有人正在争执吵闹,她心下奇怪,以为是阿刃提前来了,便把那原本要砸到魏凝头上的花瓶摔向地板。
守在院子门口的史嬷嬷等人心里慌得不成样子,她们面前正是来势汹汹的谢家府兵和搀扶着谢老夫人的谢谨泽。
史嬷嬷只觉得自己的后背濡湿一片,她冷汗直流,哆嗦着张口阻挠道:“老奴说了,二郎需要静养,你家六娘怎么可能会在二郎的房间呢。”
“大胆恶奴!竟然敢顶撞我!你当真以为我是那等好糊弄的妇人不成!无论如何今日我都要进去看了才能安心。来人,将她们全都给我绑了!”谢老夫人怒道。
谢家府兵皆是上过战场的,那气势瞧着让人无端畏惧,上前就将几个堵在院门的婆子绑成了麻花,堵了嘴扔在一旁。
此时魏夫人着急地小跑过来:“这是作什么!谢家怎得如此大胆,敢私带府兵闯进官员府邸?还私自处置别家的下人?难不成是要藐视皇恩?”
见谢老夫人拄着拐杖转身,盯着魏夫人说道:“你少在这里吓唬我,快将我家六娘完好无损的还回来!若是她少了一根汗毛,我要叫魏家吃不了兜着走!”
谢老夫人说完话就要进院子,魏夫人怕得心都要跳出来,忙要上前拦住她。
“好好好!你们强闯官邸,不尊王法,若是执意要进去,就先杀了我!”
魏夫人张开臂膀,拦住正要进去的人,虚张声势道。
双方僵持不下,此时屋子里传来花瓶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又一阵噼里啪啦,随即传出来谢惊鸿的声音:“救命!有没有人!快救我!”
谢谨泽挑眉,听着屋内的动静,只有一个人在活动,看来谢惊鸿已经把魏凝给制住了。
谢老夫人气地发抖,抬起拐杖重重地打向魏夫人,魏夫人吃痛,躲向一边,谢家府兵便即刻进了院子,把门锁砸了,守在门前。
谢老夫人狠狠地瞪了颓坐在地的魏夫人一眼,在谢谨泽的搀扶下直奔房内:“六娘莫怕!祖母来了!六娘!”
见是谢老夫人来了,谢惊鸿吃惊道:“怎得是您来了?”
听她这样问道,谢老夫人气道:“不是祖母,还能是谁?”
“我还以为——”谢老夫人打断了谢惊鸿的话,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见她只是发髻乱了些,没有受伤,才放心了些。又看向床里那个半死不活的人:“那畜生没能把你怎么样吧。”
谢惊鸿笑道:“就他还能把我怎么样,那我也不配做谢家的女儿了。”
“好好好。没事就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谢老夫人紧紧地抓着谢惊鸿的手,担心地说道。
“不准走!你不能走!”魏夫人疯癫地冲了过来:“你家六娘已经和二郎有了肌肤之亲,必须嫁给二郎!”
谢家府兵用刀柄架住了魏夫人,没能让她靠近一步。
谢惊鸿拍了拍谢老夫人的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走上前对魏夫人说道:“自然是不能走的,还有事没解决完,还有人没来。”
听她这话,魏夫人皱眉问道:“你在说什么?还有什么人?”
今日入了城后,谢惊鸿便派了阿刃去大理寺报官,状告魏家二郎无故虐杀奴婢,请大理寺派人到魏府拿人审问。
算着时辰,此刻阿刃等人应该快到魏府了。
谢惊鸿抬头看向院门,那儿站着阿刃和大理寺少卿等人,也不知听了多久。她愣了愣,暗道:怎得是他来了。
此刻所有人顺着谢惊鸿的目光瞧过去,站在中间最显眼的赫然是穿着红色官袍的晏舜之。
谢惊鸿偷偷地看了一眼自家堂哥的神情。果然!又臭着脸盯着晏舜之了!
晏舜之无视了谢谨泽的目光,爽朗地笑道:“魏府今日真是热闹的紧呀。”
魏夫人见是大理寺来人,心如死灰,双眼失神,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谢惊鸿走上前,对晏舜之行了叉手礼,掏出魏家九名卖身娘子的身契给晏舜之,说道:“这便是那些口供女子的卖身契,眼下她们被我安置在郊外一处庄子里,大人若是对案件有何疑惑,可以传召她们,进行核实。”
作者有话要说:烦死,下章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