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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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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

大燕边境,天空遥远辽阔,连同两岸生机盎然的胡杨树倒映在河流上,远处风沙扬起,刮得树叶飒飒作响。

“站住!站住!”只见胡杨林间,一队骑兵正追捕着三名逃犯,身后扬起阵阵黄沙。那三名逃犯身形诡异,移速极快,因有树木阻拦,竟是逐渐拉开双方的距离。

一只羽箭突然穿过林间,直直地射穿逃在最前面的逃犯的右腿,钉入一旁的胡杨树干。那逃犯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叫,拼命地拖着受伤的腿向前跑着。

“是谢将军,谢将军前来助我等抓捕逃犯了!”话音未落,又一只羽箭射穿另一条腿,犯人跌落在地,他恨恨地回头看向射箭方向。

只见不远处的山丘顶,身着戎装的将军端坐于战马之上上,长眉入鬓,锐利的黑瞳仿佛盯着猎物一般,透出一股势在必得的暗芒。此刻他正快速地拉弓上弦,待几箭射出,三名逃犯腿部皆中箭倒地,不一会便被骑兵抓住。

见此,谢谨泽勾唇一笑,收了弓箭,策马前来。

他冷漠地瞧着还在蠕动挣扎的逃犯,说道:“带下去,今晚审出结果。”

军帐内,各将领正商议着如何处置抓捕的叛贼,一名长史进帐禀报:“启禀将军,何进忠等人已经招供,这供纸上交代了勾结敌国,泄露军中机密等重罪,还请您过目。”

座上是众将之首张凛,他接过供纸,越看面色越是严重,气地一掌拍在案几上:“岂有此理!何进忠这厮竟然策反军中将领,好一个进忠,真是将忠进到敌国皇帝那去了!”

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惊愕,何进忠竟然胆大到如此地步,利欲熏心吃里爬外,当真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但深思后心下一阵发凉,若不是他不小心暴露,只恐有更多的消息走漏。

待张凛冷静下来,沉思片刻道:“半月前,我收到来自辽国的密报,辽国境内发现数座铁矿,秘密开采不说,还加紧制造军械。近期边境频繁冲突,若非这厮不慎暴露,只怕我等还被蒙在鼓里。辽国势力竟然渗透得如此之深。我有预感,近年怕是又要再起战事啊。”

他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此军事机密,我不放心差遣军中信使,恐还有奸细藏在其中。我欲拜托一人前往京城,请圣上裁决应对。谢将军,你之前向圣上请奏归家为祖母庆寿,不若就由你来替我将这消息递进京吧。”

在他下首,谢谨泽正襟危坐,听到这话后抱拳行礼道:“末将遵命。”

谢谨泽只简单收拾了行李即刻动身,身后跟着两名侍卫,仍是轻装便行,只在腰间配了剑,各骑一马,别了前来送行的张凛等人,便策马往京城方向赶去了。

万樽楼虽不是长安城最有名气的酒楼,但胜在意境雅致。几个楼阁亭榭以石桥相接,立于水岸上,远离闹市,隐约可听到琵琶声声入耳,一两只飞鸟掠过,投入远处的山林。

此刻温叙正在一间包厢内,倚着轩窗边一张小桌几,细细地品着茶。

谢惊鸿推了门进来,瞧见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佯装生气道:“好你个叙娘,回来也不知会我一声,怎得,防着我向我哥告密呢。”

听着这话,温叙莞尔一笑,说道:“对啊,防着你告密呢。”

她端起桌几上的紫砂壶倒了杯茶,放到对面:“坐,吃茶吃茶。”

谢惊鸿今日穿了件浅松绿色的半臂,配青梅色高腰襦裙和同色衫子,梳着单髻,瞧上去清丽又有些别扭。

她坐在小塌的另一边,整理着披帛,转头看向正在打量着她的温叙,皱眉问道:“这般瞧着我作甚?”

温叙欲言又止,端着茶杯的手晃了又晃,不知如何开口,眼睛躲向别处:“我记着你往日最喜石榴色,今日穿着如此清淡,倒是有些不习惯。”

谢惊鸿眼里快速闪过一丝落寞,扬眉说道:“这可是时下京城最流行的装扮。你三年未归京,不若用饭后我陪你去逛逛市集,再去锦绣坊定制几套襦裙,如何?”

温叙将她脸上神情的变化都看在眼中,强忍着的情绪达到忍耐的极限,准备将魏衡和钟若昭之事告诉谢六娘:“我今日是想——”

她刚要张口,却被叩门声打断:“里间可是谢家六姑娘谢惊鸿?”

谢惊鸿站起来应答到:“正是,请问有何事?”

“某为贺老太傅表外甥女钟若昭,有事要同谢六娘说,烦请一见。”

钟若昭竟然找上门来。温叙心下一紧张,佯装淡定,双手捧着茶杯,撅嘴吹起里边的茶沫,竖起耳朵听着接下来的动静。

谢惊鸿开门,看向门外的钟若昭:“请进。”

侍候在一旁的月娘见了这般情景,慌忙皱着眉头看向温叙。

温叙放下茶盏,又倒了杯茶放在案桌上,对钟若昭说道:“钟娘子请坐。”

钟若昭咬了咬唇,在内心挣扎犹豫一番后,对谢惊鸿行了一礼,诚恳地说道:“我今日是前来道歉的。”

“我母亲因为子嗣的事与父亲和离,两月前带着我回了京。一月前,我陪着母亲去城外罔极寺礼佛,结识了在杏仙道游玩的魏凝。”

她羞愧地看向谢惊鸿,与之对视后又迅速地低下头,继续说道:“谢娘子,对不起。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每日都来罔极寺拜访,给我送许多的礼物。我原以为他是真心待我,结果母亲却告诉我,他早就与谢家娘子订了亲,让我劝他退了这门亲事再娶我。”

“我不愿意,我娘就在家中撒泼。如此闹了半月,我实在受不了了,便假意服了软,约魏凝出来,要同他断干净,绝了我娘的心思。谁知他以为是我惧怕被谢家知晓,竟夺了父亲给我的玉佩,还大言不惭地说定会娶我为妻。”

想到父亲留给自己的玉佩就这样被无耻之人抢走,钟若昭胃里一阵恶心,一股怒气窜上心间,她从袖中摸出一只玉钗,递给谢惊鸿。

“这是他之前给我的钗子。他用那玉佩威胁我,若是我不听他的话,他便要诽谤我不知廉耻,勾搭婚约在身之人。”

谢惊鸿却一把将钗子拍在桌上,震得旁边的茶具响了一下。

温叙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抬眼瞧着谢惊鸿那张充满失望和愤怒的脸,又看着钟若昭正气得脸色发青。她小心地问道:“消消气,大家先喝口茶润润喉,坐下慢慢说,好吗?”

谢惊鸿仍旧不死心地问道:“谁能担保你说的是真话,而不是自导自演。”

可钟若昭却将她最后一丝希望给戳破:“魏凝约了我今日在墨香斋见面。是真是假,随我去即可知道。”

谢惊鸿只觉得晴天霹雳,良久说道:“好啊,去就去。”

钟若昭走进墨香斋,选了靠近道路的窗旁位置坐下,而谢惊鸿一行人则在斜对面茶馆二楼的窗口位置,正好能将钟若昭及进出书斋的客人看得一清二楚。

谢惊鸿面色发苦,她拿起魏凝送给钟若昭的玉钗,看着上面雕刻的桃花,哽咽道:“没想到我谢六娘眼光竟差到这地步。”

温叙静静地陪着谢惊鸿,一言不发。此时再多的安慰话语都没用,倒不如让她自己想清楚再作决定。温叙垂眸,转头看向街道,只见魏凝身着青黛色团窠纹的圆领袍不急不徐地走进书斋,坐在窗下,与钟若昭交谈。

二人不久争执了起来。魏凝面色涨红,皱着眉,而钟若昭却摇摇头,抬眼朝谢惊鸿的方向看了一眼,魏凝顺着她的目光瞧了过来,慌乱地对上谢惊鸿失望的眼神,双唇蠕动,不知喃着什么,突然站起来奔向茶楼。

谢惊鸿用力地瞌了瞌眼,将所有的失望咽进肚子,深吸一口气,说道:“叙娘我们走。”

魏凝踉踉跄跄地跑上二楼,在楼梯间拦住谢惊鸿:“六娘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谢惊鸿沉默半晌,看向魏凝,纵使心底有无数的质问,她张了张口,却只说了两个字:“算了。”

温叙上前搀着谢惊鸿,凉凉地看了魏凝一眼,便走下了楼。

魏凝被这充满杀意的眼神吓得扶住一旁的扶栏,颤抖着双腿,用手拍了拍胸口,在心里咒骂着钟若昭,都是她太过贪心,竟然肖想着做正妻,还叫谢惊鸿知晓了自己与她的往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他用舌头用力抵了下颚,安慰自己:没事的,谢惊鸿只是现下不能接受,在气头上。待缓上几日,带上些礼物,哄哄就好了。之前几次都是如此,这次应该也不例外。思及此,他整理衣袍,又恢复了那幅衣冠楚楚的模样,一甩袖子下了茶楼离开。

温叙和谢惊鸿坐在岸边的草坪上,沉默地望着湖面。

月娘和阿刃在不远处的柳树下心疼的看着她们,时不时低声耳语几句。

风吹起谢惊鸿额前的碎发,有几根碎发被吹进眼睛,刺得她流了些眼泪。

“叙娘,你还记得青兰溪吗?”

“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就是青兰溪那场踏青宴。”

“是啊,当时我正玩着阿娘做的新鞠球,不小心就踢到你那去了。然后我就结识了你,一来二去,成了好朋友。”

“你的蹴鞠赢不过我,却总来找我比试。”

谢惊鸿用披帛轻轻地打了一下温叙:“你都不知道让我一回,真是的。”

二人相视一笑,良久无话。

谢惊鸿张了张口,哽咽道:“我第一次见魏凝,在两年前的上元节。那时街道人群攒动,发生了踩踏事件。我与阿刃被人流冲散,扭伤了脚,还被人推倒了。是他将我拉起来,护在怀中,还带我去看了大夫。”

温叙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大抵是被他那张脸迷惑了,也或许是他救了我的缘故吧。我只要一见到他,便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后来上巳节,我们又见面了。他手中拿着一枝芍药,从水岸边朝我走来,表明心意,说愿娶我为妻。”

“我阿耶一眼就看出他的本性,却拗不过我,答应订了亲。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便发现他喜欢的其实是柔弱清冷的女娘。今日之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只是叙娘,我真的累了。纵使外表模仿着那般模样,可骨子里终归还是我自己。”

她说着说着逐渐无力地抱住自己,小声啜泣。

温叙伸出手,拍着她的背,递出一方锦帕。

谢惊鸿接过帕子,擦了擦泪水:“我早知我与他不合适,但我却舍不得放手。”

温叙叹了口气,她看向远处的山峦,思绪飘散,竟想起与谢谨泽相处的时光。他们也曾在上元节携手同游,共赏花灯,锦衣夜行。直到她一身素缟站在谢府门前,说出退婚时,她抬头,在缄默不语的谢谨泽眼中看到一丝冰冷。

他的神情刺痛了温叙的双眼,让温叙觉得,二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隔天涯。

也不知他现下过的如何。

温叙垂下眼眸,将落寞藏进心底。

“六娘,我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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