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孟攸宁说:“你把衣服脱了。”
江彦勾起唇角:“这么迫不及待?”
“我看你身上伤着没有。”见江彦不动,孟攸宁自己上手,把江彦衬衫的纽扣从上到下一颗颗解开。
江彦上半身肌理线条流畅,身形匀称颀长,腰肢劲瘦,腹肌分明,令人浮想联翩。
孟攸宁咬了咬嘴唇,把心中升起的邪念强行压下去。
那健硕的躯体上,前胸后背遍布青紫,白皙修长的脖颈侧还有狰狞的划痕。
“每次都会是这样吗?”孟攸宁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心疼。
“差不多吧,”江彦说,“没事,我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
孟攸宁吸吸鼻子,“有没有活血化淤的药膏?”
“嗯,”江彦应了一声,在浴镜柜最上边的一个圆形小盒子里。
孟攸宁把药膏取来,打开盖子,浓郁的薄荷味扑面而来。
原来,他多年来痴迷的味道,竟是因为江彦所受的习以为常的苦难。
怪不得有时候天很热,江彦还要穿长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此时此刻得知真相,孟攸宁心绪难平,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喉咙堵得说不出话。
“你是不是不会涂?”江彦等了半天,迟迟不见他动手。
孟攸宁用手指尖蘸了一些药膏,轻轻涂在江彦后背淤青的地方,指腹打圈,把药膏涂抹均匀。
“下次……”孟攸宁迟疑道,“下次阿姨再发病,我跟你一起吧。”
“她不打别人,”江彦说,“她从来没打过别人。”
“可是她为什么会打你?还下这么重的手?”
“她恨我。”江彦语调平静,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为什么?”
江彦摇摇头:“不知道,她从来没跟我说过,我猜,可能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吧。”
孟攸宁涂抹药膏的手指蓦地一顿,悬在半空。
“怎么?可怜我?”江彦自嘲地笑笑。
“没有。”孟攸宁否定,声音有些涩,涂抹药膏的动作继续。
“孟攸宁。”江彦突然连名带姓叫他。
“嗯?”孟攸宁故作镇定。
“你嫌弃我妈是个疯子吗?”
“不会啊,怎么可能?”孟攸宁脱口而出否定道。
“为什么......”江彦欲言又止。
他想问,为什么十年前会当众嘲笑他有个疯妈,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个伤口已经被岁月深深掩埋,一旦开个口子,就必然会牵扯出陈年旧事,他怕收不了场,那今天这个来之不易的场面也就难以为继。
他的生命已如此荒芜,他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孟攸宁的痛苦。
“你想问什么?”江彦半天不说话,孟攸宁有些不自在。
“为什么你还没有抹完?我都困了。”江彦随意道。
“噢!马上!”孟攸宁抬眼看了下挂钟,已经快半夜12点了,于是手上加快了速度。
“前边。”江彦说。
“来了。”孟攸宁转到江彦身前,蹲下身子,认认真真地给江彦身上淤青的部位涂化淤膏。
江彦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偏头打量着身前的人。
*
最近几天事比较多,孟攸宁没有去公司,陈野给他发消息,让他拍点照片、视频什么的,他的微博都好几天没有更新内容了。
招到赵飞当助理,陈野觉得简直是捡到宝了,工资一个月3500不管吃不管住他没有怨言,人也很机灵,和办公室几个人相处得都挺好,他还在大学时选修过摄影,会拍照,会修图。
请专业摄影师拍一组照片还得好几千呢,自己人能干,这些钱不全都省下来了吗。
赵飞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没有工作的时候,允许他在办公室复习公考的内容。
陈野当然没有意见,就以公考录取的那个比例,这个没什么背景的小伙子想要考上,概率也并不高。
孟攸宁刚到公司,就收到了江彦发的微信:到公司了吗?
孟攸宁:嗯,刚到。
江彦:那就好。
短短几个字,孟攸宁心中无比熨贴,嘴角不自觉咧到了耳根。
“哟哟哟!”祁薇开始起哄。
“热恋专属表情。”郁涵啧啧。
“宁哥,你恋爱了吗?”赵飞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没有......”孟攸宁笑着否定。
“飞飞,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宁宁岂止是恋爱了,都见过家长了呢!”祁薇笑着说。
“别乱说。”孟攸宁笑意止不住。
“这怎么还害羞上了?”郁涵逗他,“不是你的风格呀宁宁。”
“哎呀,真没谈。”孟攸宁也没法解释,总不能跟同事们说他给人家当情人呢吧。
“我不信。”祁薇摇头说。
“不信+1。”郁涵说。
“不信+10086。”赵飞说。
“飞飞,你个吃里扒外的,”孟攸宁笑嗔,“跟她们一起打趣我。”
赵飞笑着说:“宁哥,看你刚才的表情,我真的很难相信你不是恋爱了。”
“就是就是。”祁薇和郁涵附和。
孟攸宁笑着摇摇头,去陈野办公室了。
还听到祁薇和郁涵压低声音说:“飞飞,我跟你说,宁宁对象长得可帅了!”
“是吗?”赵飞说,“长什么样啊?”
“特别特别帅就对了,比明星还帅,个子很高,得有185吧,声音贼好听!能让耳朵怀孕的那种......”
......
孟攸宁进去的时候,陈野正捧着手机,见他来了,陈野说:“宁宁,你来得正好,《深山》官宣了,苏嘉言男一,你男二,他们微博还@你了。”
“什么时候?”孟攸宁这几天都没有看微博。
“半小时之前,”陈野说,“苏嘉言已经转发了,也@你了,你回一个。”
孟攸宁从微博消息@我的之中找到了那条官宣微博,苏嘉言@他的那条转发中,附加的消息是:@孟攸宁,合作愉快【握手】”
孟攸宁忽然想起那天在兰若寺,他当着苏嘉言的面挽江彦的胳膊,还把头靠在江彦肩膀上,当时只顾着逞一时之快,这要是进组了,和苏嘉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预计会很尴尬。
“那我也转一个,再@苏嘉言写一个合作愉快?”孟攸宁问。
“可以,”陈野说,“虽然都是些场面话,但你要是不这么发,恐怕他的粉丝又要为他抱不平。”
“嗯。”
“剧本这两天应该就过来了,”陈野说,“你没事了多背背台词。”
“嗯,我知道。”
工作方面,其实陈野没什么好嘱咐的,孟攸宁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对工作特别认真,从来不让他担心。
“宁宁啊!”陈野感叹,“你马上就要起飞了,陈哥打心眼儿里替你高兴。”
孟攸宁正要回话,门突然被推开了,是刘兴。
刘兴说:“我没选错人吧?”
陈野不屑道:“那也得是我培养得好,你懂什么啊你?”
“瞧把你能的,”刘兴呛他,“那也得是咱宁宁有这方面的潜力,换一个人你试试,你能把他捧红我给你叫大哥。”
陈野撸撸袖子,不服道:“捧谁?你就说吧!”
刘兴指指自己,“我。”
陈野白眼翻上天,“谁想当你大哥?”
孟攸宁在一旁憋笑。
陈野说:“宁宁,下午让赵飞跟你去拍点照片,《深山》这边官宣完,估计你粉丝能涨一波,咱微博也得固定营业了,不能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好嘞,没问题。”孟攸宁说。
到了午饭时间,刘兴叫孟攸宁一起吃个饭。
他们去的是公司附近一家不怎么贵的餐厅,饭点人挺多,上菜有点慢。
“刘哥,”孟攸宁说,“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刘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你确实是咱们公司的老板吧?”孟攸宁含笑问。
刘兴头发乱糟糟的,不修边幅,闻言眼睛瞪大,“那还有假?你去看看咱们公司那营业执照上,写的是不是我名儿?”
“那为什么陈哥总是呛呛你?”
“陈野这厮,”刘兴啧啧道,“他是嫉妒我。”
“嫉妒你?”孟攸宁疑道,“具我所知,咱们公司目前也不赚钱吧?”
“要是赚钱,我还用去开出租车?”刘兴笑道。
“那陈哥嫉妒你什么呀?”
“你知道陈野这些年为什么一直不结婚吗?”刘兴问。
孟攸宁想了想,“他说过,好像是他喜欢的人已经结婚了,他等她离婚......”
说到这,孟攸宁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他喜欢的人,该不会......”
刘兴长长叹了口气,“是我老婆,黄卉。”
孟攸宁想到他们公司的名字叫“星汇传媒”,原来是取得刘兴和黄卉名字的谐音。
“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想起久远之前的事情,刘兴有些感慨,“小卉和陈野,他们俩都很聪明,都考上好大学了,我不行,我脑子笨,学习的事情实在不擅长,高中毕业就没有再读书了。”
“他俩上了同一所大学吗?”孟攸宁问。
“没有,”刘兴说,“小卉考得温城,陈野考得南方的学校,隔了几千里,我当时就在小卉学校附近找了个工作,有时间就约她出来玩,后来,我们俩就在一起了。”
“陈野知道后很生气,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来到温城,跟我打了一架,他说他不相信我们能长久,他还有机会。”
“再后来,小卉毕业了,陈野也来温城工作,但是我和小卉感情很好,陈野这人,洁身自好,不会插足别人的感情,就只知道傻等。”
孟攸宁眉心轻微蹙起。
“后来,我和小卉结婚了,小卉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女孩子,她学的传媒,就想开个传媒公司,我什么都不懂,就把工作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给她,让她办公司,实现梦想。”
“你说陈野这个,他一个学化学的,见小卉创办的传媒公司,他也转行,刚开始是给小明星当助理,后来慢慢地,自己也带艺人。”
“小卉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公司越做越大,她手底下的艺人,都很红。但是她的工作也越来越忙,我每天看她忙得团团转,可是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我心疼啊......”
说到这,刘兴眼圈红了,声音有些艰涩。
“有一次,公司出了很大的问题,但是我什么都不懂,看着小卉每天烦得吃不下睡不好,我只能干着急。于是,我去找陈野,让他帮帮小卉。”
“陈野很靠谱,不出几天就把问题解决了,我去谢他,他嘲讽我,‘你觉得你配得上小卉吗?真不知道小卉到底看上你哪儿了。’”
“我知道,我确实配不上,我跟小卉在一起,只会拖她的后腿,”刘兴此时热泪盈眶,声音哽咽,“于是我就跟小卉说,‘我们离婚吧。’”
“小卉说什么都不同意,她甚至在反思,是不是因为她工作太忙了,忽略了我的感受,让我不开心了。”刘兴泪雨滂沱,止都止不住。
“再后来,她给我打电话,说她打算把公司卖掉,回归家庭。我真的,无地自容。后来,就在她去谈公司转让的路上,出了车祸......”
刘兴双手捂着眼睛,眼泪还是不断从指缝里渗出来,他肩膀不住颤抖。
孟攸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拍拍他的肩。
半晌,刘兴稳住情绪,他说:“都是我害了她......小卉离开后不久,公司的艺人也前前后都走了,但公司是小卉的心血,我不能让公司倒了,陈野之所以会放弃他年薪三四百万的工作来我这边帮忙,也是为了完成小卉的心愿。”
“宁宁,谢谢你啊!”这么多年来,孟攸宁作为星汇传媒唯一的艺人,虽然完全没有知名度,但只要有他在,公司就有希望。
“刘哥,别这么说,你还记得,咱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