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见他半天不说话,孟攸宁唤道。
“嗯?”江彦回过神,“怎么了?”
“你吃红烧牛肉的还是老坛酸菜的?”
“随便。”
“没有这个口味。”孟攸宁笑着说。
“酸菜的吧。”江彦随便选了一个。
“好嘞!”孟攸宁熟练地撕开袋子,把面饼放碗里,料包撕开倒进去。
房东留下的老式烧水壶开始尖鸣,水开了。
孟攸宁提起水壶拎手,开始往碗里倒水。
烧水壶年岁久远,把手连接壶身的地方有些松动,加上今天孟攸宁烧的水比平日要多,在他倾斜着壶身往碗里倒水的时候,连接处忽然断了。
装满了滚沸水的水壶“哐当”一下把瓷碗砸了个四分五裂。
壶盖被震开,沸水登时迸溅开来。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江彦长臂一伸,揽住孟攸宁的腰肢,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沸水不可避免地溅了孟攸宁一身,但他穿着宽松的T恤,水粘到衣服迅速冷却,所以他没什么事。
但是江彦,他的手臂挡在孟攸宁腰间,正是开水泼过来时最集中的位置。
“你怎么样?”江彦喘着粗气,低头检查孟攸宁的腰腹。
衣服湿了一片,不知道里边怎么样。
孟攸宁乍然回神,抻了抻衣摆,“没烫到。”
低头间才发现,江彦的右手手背和小臂上,一大片刺目的红迅速蔓延开来。
没功夫收拾厨房的一片狼籍,孟攸宁也顾不上他不能主动与他肢体接触的禁令,他抓起江彦大臂,火速走到卫生间。
前几天新换的水龙头依然崭新得和整个卫生间格格不入。
孟攸宁扳开水龙头,把冷水开到最大,把江彦被烫伤的手臂放到冷水下冲。
水流哗哗,盖不过孟攸宁急促的呼吸声。
自责、焦急、心疼的情绪写满整张白皙俊秀的脸庞。
相比之下,江彦就云淡风轻多了,他甚至有些目光玩味地看着孟攸宁手忙脚乱的样子,连唇角都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疼吗?”孟攸宁偏着头,皱着眉心问。
江彦摇摇头。
“骗人。”
他每次都是这样,问他疼不疼,永远都像无痛无觉一样地说“不疼”。
“真的不疼,”江彦说,“疼的话我肯定会说的。”
“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孟攸宁自己咕哝,攥着江彦手臂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能不能别管我?我烫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不管你?看着你被烫得断子绝孙?”江彦戏谑反问。
“咳咳.. .. ..”虽然但是,那个厨房操作台的高度正好和他那个位置差不多。
“本来也不会有.. .. ..”
算了,他为什么要跟江彦讨论这个?
“你真没烫着?”江彦盯着他的下腹。
“真没有,”孟攸宁突然眉梢一挑,拖腔带调地,“要不要我脱了裤子给你看看?”
江彦用闲着的那只手把孟攸宁攀在他手臂上的手推开,面色凉凉地转开头。
还是这么不经逗。
孟攸宁觉得好笑,又忽然觉得自己转正遥遥无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明明是江彦给他发的邀约,现在又以“保姆”为挡箭牌把他晾在一边独守空房。
还搞一个什么劳什子“试用期”。
江彦关了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
“不冲了?”孟攸宁问。
“嗯,没事了。”江彦提步往外走。
孟攸宁让江彦坐在沙发上,自己立在一旁:“你先坐会儿,我去找烫伤膏。”
孟攸宁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常用药他都备着,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放哪了,主卧翻完又去次卧。
想着一会儿要收拾东西,打开的柜门干脆也没关。
江彦不经意一抬眸,光线昏暗的衣柜中陡然有一抹亮黄色刺入他的眼中。
他站起身,走近了些,那是一条毛线围巾。
江彦一眼便认出,那是孟攸宁十八岁生日那天,他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后来应该被孟攸宁当众剪掉的。
现在看来,围巾还是新新的样子,没怎么戴过,而且保存得很好。
来不及过多思考,孟攸宁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找到了,”他举着烫伤膏,“这个效果很好的,我之前用过,都没留疤。”
江彦像无事发生一样坐回沙发上,“你之前烫伤过?”
“碰到个不靠谱的导演,煮茶呢,刚开的水,泼了我一身,”孟攸宁把自己T恤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白皙秀致的脖颈和明显的锁骨窝,“你看,当时泼这里了,等我回来的时候都起水泡了,抹了这个药膏,现在也完全看不出来。”
孟攸宁跑过好多龙套,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导演,泼他水的那个,脾气坏得很,稍不如他意便要大发雷霆,孟攸宁那次跟他说戏,结果导演觉得孟攸宁质疑他的水准,当场发作,滚沸的水往孟攸宁脸上招呼,幸亏孟攸宁一偏头,水泼到了脖子上。
导演......
特殊癖好?
江彦突然想起那厚厚一沓开房记录,路明轩说这上边的名字多是导演制片人,一时不知是该心疼他还是骂他活该。
孟攸宁在江彦旁边蹲下身子,把烫伤膏挤到自己食指指腹上。
“我自己来。”江彦眸光沉沉抽回手。
“别动,”孟攸宁按住他乱动的胳膊,“你自己抹不好。”
孟攸宁的手在夏日里也很冰,此刻毫无阻隔地压在江彦的手臂上,凉得江彦顿时没了脾气,刚才绷紧的手臂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乖乖坐在那里任他摆布。
孟攸宁神情专注地盯着江彦的手臂,眉心微微蹙着,小心翼翼地把指腹上的药膏打旋涂抹在被烫伤此刻已经发红的部位。
药膏不够了再挤一些,如此反复。
江彦盯着孟攸宁侧脸的眼睛不自觉眯了下。
手臂上凉飕飕的,孟攸宁灼热的呼吸也泼撒其上,冰火两重天,在江彦心里反复熬煎。
涂完烫伤膏,孟攸宁站起身,抻了抻筋骨。
一坐一站,江彦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他的裤兜上,那里鼓起一个长方形的小块。
江彦目光幽微,瞳孔压紧。
“这是什么?”
“嗯?”孟攸宁低头,循着江彦的视线看过去,他拍了拍那个鼓出的硬块,“你说这个啊?薄荷糖,你要吃吗?”
说着,孟攸宁就要从兜里掏出来,却被江彦隔着一层衣服布料按住了手。
“不用!”语调冷厉严肃。
“哦,不吃算了。”说完,孟攸宁陡然惊觉,这个薄荷糖一直在小于那,那么之前他给江彦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世界出Bug了?平行时空?灵异事件?
孟攸宁摇摇头,想把这些玄幻的想法甩到一边。
“那个,”孟攸宁大脑飞快运转,“就是我喝醉那次第一次去你家,给你的那个东西,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这个人又来了!江彦铁青着脸。
“呃.. .. ..”孟攸宁努力措辞,“好不好?”
关键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只能用这种模糊的词汇试探一下。
“不知道,没用过。”江彦冷声说。
“哦——”原来是个用的东西,“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用啊?”孟攸宁语气随意,不着痕迹。
江彦:!!!
这个人就差明晃晃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上床?”了。
瘾这么大的吗!
江彦稳了稳情绪,反问:“你很着急?”
“不是啊,怎么会?”
孟攸宁断然否定,让江彦心中稍稍放松了些。
“我就是.. .. ..”孟攸宁挠了挠头,直感觉累死了大批脑细胞,“嗯——怕你不会用,嗯!对!怕你不会用!”
江彦:.. .. ..
看不起谁呢?
江彦的脸色欺霜赛雪的。
“先把你的病治好了再说。”他可不想被你榨干。
孟攸宁:???
怎么骂人呢?说谁有病呢?
算了,以后要寄人篱下,打落牙齿和血吞,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厨房水深火热的,现在水壶坏了,连泡面都吃不上了。
“要不点个外卖?”孟攸宁问。
“随便。”江彦不挑,什么都能吃,他过的苦日子比孟攸宁久多了。
“肯德基?”孟攸宁刚说完,又摇摇头,“算了,配送费都要9块钱,不划算。”
他继续在外卖软件上划来划去。
五分钟过去了,还在皱眉思索。
江彦忍不住问:“点外卖那么难吗?”
“那可不,”孟攸宁头也没抬,“我还得比较一下满减和折扣哪个更划算,一不小心就掉进商家挖的坑里了。”
“掉坑里会怎么样?”江彦不解。
“多花钱呀!你是不知道,现在这外卖商家各种套路,一不留神就会被他们坑掉一包泡面。”
江彦哑然。
当年那个一掷千金的小少爷,怎么就被岁月摧残成了如今这斤斤计较的模样。
“我给你的卡呢?”那张卡可是一张无限透支的黑卡,买多少肯德基买不了?还至于在这苛待你的金主?
“收起来了,”昨天江彦说你要是同意就把卡收了,他要是不收的话,好像他不同意一样,反正他也不会花那张卡里的钱。
江彦没有再深问,视线不由自主落在衣柜里那条明黄的围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