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江彦敛了情绪，恢复力一贯的冷淡模样。

“我刚才拿他手机的时候，看了他的第八个最近联系人给他发的消息。”路明轩故弄玄虚地看着江彦。

“你到底说不说？”江彦似乎没什么耐心。

“说说说，我说还不行吗？”路明轩眼神讨饶，“看头像和微信名，感觉应该是个老头子，最后一次聊天是昨天下午三点多。对方说：你不用有心理负担，现在这种事情是很平常的，我们不应该被那些世俗的观念束缚，你再考虑考虑，不要着急拒绝。”

顿了顿，路明轩问：“你知道孟攸宁怎么回的吗？”

江彦盯着他，路明轩有点无端发冷。

“他说：不用考虑了，我拒绝。这就是他们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江彦似乎陷入沉思，半晌没说话。

“从他开房记录那些名字来看，他是真不挑食啊，可是，他为什么拒绝了这一个呢？而且，”路明轩顿了顿，“我用他的手机给那个人发了那条肉麻信息以后，那个人居然秒回了！”

“回的什么？”江彦问。

“他说：明天见。”

江彦神色晦暗不明，半晌，他沙哑地开口：“我好像从来都不了解他，我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以前不知道，现在更不知道。

他似乎总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江彦思绪飘忽回到十多年前C教的天台之上。

那天晚上，他和孟攸宁抱了又抱，亲了又亲，亲到最后，孟攸宁笑着嗔怪：“江渣渣，你把我的嘴都亲肿了。”

江彦借着星光看了看，孟攸宁的嘴唇确实有些肿，红嘟嘟的，更诱人了。

江彦拇指蹭了蹭孟攸宁的嘴角，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笑着说：“今天先放过你了。”

那大概是江彦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刻，幸福到他感觉有种从未有过的眩晕感，身体里仿佛有什么根深蒂固的东西开始出现裂痕。

第二天早自习，孟攸宁来教室等我时候戴着口罩，看起来神情有些痛苦。

他没跟江彦有眼神交流，直接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坐下后发现桌上有一瓶牛奶，贴着便利贴，上边是江彦俊逸的小字：孟小孟，趁热喝。

孟攸宁拿起牛奶瓶，头也没回，低声说了句：“谢了。”

江彦感觉这不应该是他们刚确定关系的交流方式，孟攸宁此刻和昨晚在天台上简直判若两人。

江彦拍了拍孟攸宁的肩膀，压低声音：“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戴着口罩？”

孟攸宁清了清嗓子，依然是背对着他说：“我感冒了，没什么事。”

江彦没有再问。

一直到下课铃打响，那瓶牛奶还原封不动放在那里，早已没有了温度。

孟攸宁一下早自习，直接冲了出去。

江彦眉心蹙了蹙，一个人去了学校医务室。

他本以为孟攸宁急急忙忙出来是来医务室买感冒药，可是他到了医务室，并没有看到孟攸宁的身影。

江彦买完感冒药去了学校餐厅，餐厅挤挤攘攘，同样没有孟攸宁的身影。

上午第一节课，孟攸宁的座位上空空荡荡，只有一瓶已经凉透了的牛奶在课桌一角孤零零地站着。

江彦拿出手机，打开短信。最上边一条是孟攸宁，短信对话框里还显示着他们昨晚11点多互发的晚安。

他按键盘输入：你去哪了？

发送过去半晌都没收到回复。

江彦心中失落地想：真的就只有三分钟热度吗？

第二节课课间，孟攸宁回来了，口罩还戴得严严实实的，回来后就闷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江彦起身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孟攸宁旁边。

他们这一排右边挨着墙，只有左边一个空可以出去，江彦就站在那里，孟攸宁想出也出不去。

江彦把感冒药放到孟攸宁桌子上，一言不发。

孟攸宁抬起眼冲江彦笑，笑得眼睛弯弯的，如墨的瞳仁闪着亮光。

“孟小孟。”江彦声调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孟攸宁笑盈盈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你是不是不喜欢喝牛奶？”江彦问。

孟攸宁恍然大悟，拿起牛奶瓶，声音从口罩后传来：“我喜欢喝牛奶！但是吧，这个盖子我打不开，你能帮我个忙吗？”说话间朝江彦眨眨眼。

江彦轻笑一声，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说：“水杯拿过来，我去给你把药冲了，牛奶中午再喝吧。”

孟攸宁乖乖把水杯递给江彦，江彦把感冒颗粒袋子撕开，倒进杯子里，又去楼道里接了热水。

回来的时候，孟攸宁正把口罩一边的绳挂在耳朵上，炫耀似地朝江彦举着牛奶的空瓶子晃了晃，桃花花瓣形状的眼睛笑得弯起来。

那一瞬间，江彦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第三节课上到一半，孟攸宁开始趴在课桌上，他平常也经常上课睡觉，江彦没有太在意，以为他是吃完感冒药犯困。

第三节课下课铃打响后，孟攸宁还没有起来，江彦走到他旁边，看到他的脸、额头、脖子上有好多红疙瘩，手背上也有。

孟攸宁似乎睡得很沉，完全没有意识到。

“孟小孟！”江彦把他推醒。

“嗯？”孟攸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无意识地往脖子上挠了挠，随后是手上。

江彦把孟攸宁的袖子撸到手肘，发现他胳膊上也布满了红疹。

孟攸宁皱着眉头，一个不注意，江彦把他的口罩摘了下来，这一下把江彦吓坏了：孟攸宁不仅满脸红疹，而且嘴唇又红又肿，像香肠一样。

孟攸宁回过神来，赶紧把口罩戴了回去。

“孟小孟，你是不是对牛奶过敏？”江彦焦急地问。

“啊？对，我就是对牛奶过敏。”孟攸宁似乎有一瞬间的晃神，然后很坚定地说。

“你过敏为什么还要喝？”江彦问。

“因为是你给我买的呀~”

“你傻不傻？”江彦无奈道，“我带你去医院。”

孟攸宁想了想，说：“我爸一会儿来接我，我这情况，估计得回家住两天，你在学校安心上课，下课了给我发短信。”

江彦说：“那你赶紧给你爸打电话吧。”

孟攸宁掏出手机，才发现关机了，他昨晚忘了充电。

江彦戳了戳他的额头，有些无奈，“用我的打吧。”说着，把自己手机递给孟攸宁。

孟攸宁按亮屏幕，直接看到的是没退出来的短信界面，他看到了江彦给他发的消息。

“我......我去打篮球了，有几个人上次输给我了这次非拉着我打。”孟攸宁说。

“嗯，”江彦说，“你想去干什么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

“你生气了？”孟攸宁带着歉意问。

“没有，”江彦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快打电话吧。”

*

和孟攸宁在一起的日子，轻松有趣，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冬天。

孟攸宁请病假在家里休息了三天，江彦把每天讲课的重点都给他记录到一个本子上。

这天下午的课上完，江彦收到孟攸宁发的短信：“江渣渣，来一心湖边。”

一心湖就在临城一中西边，骑自行车用不了5分钟。

江彦到的时候，湖边没什么人，很安静，夕阳西沉，给地面涂抹上一层暖暖的橘红，微风拂过湖面，泛着点点碎光。

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孟攸宁的影子。

江彦心中有一瞬间慌神，拿出手机，眉心微微蹙着，低头给孟攸宁发短信。

“你在哪儿？”

“往西走三十米。”

江彦依言照作，往西走了三十米，依然没有看到孟攸宁的影子，但是这个位置有一个供游人休息的长椅，长椅上放着一个蛋糕盒子。

盒盖是透明的，精致小巧的生日蛋糕上边写着几个字：

祝江彦18岁生日快乐！

喜悦与感动一齐涌上喉头，眼底泛起的湿意让江彦抬眼望了望天空。

倏然之间，眼睛被遮挡住，温热的触感萦绕眼周，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慵懒和顽皮。

“猜——猜——我——是——谁？”

江彦弯弯唇角，抬手在孟攸宁手背上来回摩挲，故意道：“猜不出来，让我多摸一会儿。”

孟攸宁受不住了，松开手，笑道：“好痒！”

前胸紧贴上江彦的后背，炙热的体温交融，孟攸宁顺势把下巴搁在江彦颈窝处，胳膊从身后环抱着他，双手在江彦胸前交叠。

“您的人形披风已到货，请签收。”

江彦双手向背后掐了掐孟攸宁的窄腰，轻笑着说：“人形披风，还挺厚。”

孟攸宁怕痒，身子扭来扭去，江彦这才松了手，把手覆在孟攸宁手背上。

“你好些了吗？”江彦偏头扫了一眼孟攸宁近在咫尺的侧脸，柔声问。

“嗯，已经好了，明天就能去学校了。”孟攸宁温热的吐息喷洒在江彦耳畔。

江彦耳根痒得厉害，不自觉耸了耸肩膀，说：“我给你把每节课的重点都记下来了，放自行车车筐里了，一会儿拿给你。”

“要不要这么贴心啊江渣渣，”孟攸宁故意在他耳边说话，看着他耳朵尖慢慢泛红红晕，心里痒痒的，“你换新自行车了？”刚才江彦到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是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之前江彦那辆自行车又破又旧，不仅掉漆严重，骑起来还到处叮叮当当的，连后架都没有。

“嗯，这不是有你了吗，”江彦捏了捏孟攸宁的小指指腹，“之前那个没后架，带不了人，我攒了几个月的钱，换了个新的。再过几年，等我毕业工作以后买车了，就每天开车送你上下班。”

江彦已经把孟攸宁计划进了自己的生活和未来里。

孟攸宁听完眼底有点泛红，侧脸静静枕在江彦肩膀上，不说话。

倏然之间，江彦抓紧孟攸宁的胳膊，上身往前一倾，把孟攸宁背在了背上。

孟攸宁猝不及防双脚离地，有些发懵，但趴在江彦坚实宽阔的后背上，又让他无比安心。

“什么情况。”孟攸宁笑着问。

“人形披风这么暖和，想每天都穿着，行不行。”江彦双手扶着孟攸宁的大腿，上身躬得很低，让孟攸宁在自己背上趴得舒服一点。

孟攸宁正兀自沉浸在感动里，突然听到江彦来了一句：“就是走路有点费劲。”

“江渣渣，嫌我重了是吧？”孟攸宁头从江彦肩膀上弹起来，不老实的手开始挠江彦的脖子，胸前，肋侧。

“不敢不敢。”江彦笑着，脚下走得歪歪扭扭的。

湖边是松软的草地，坡度还有点斜，江彦本来就怕痒，再加上背上还背着乱动的孟攸宁，一个重心不稳，二人齐齐摔在草地上。

江彦预感摔倒不可避免，用手撑了一下地，再加上草地本来就松软，摔在上面一点也不痛。

着地后，江彦第一时间回身，手肘撑着地，担忧地看着孟攸宁，柔声问：“摔疼没有？”

孟攸宁仰躺在草地上，额前的头发向两侧垂，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一双桃花眼眼尾晕着浅红，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彦。

胸口起伏的频率越来越高，面颊绯红，二人炙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孟攸宁抬起一只手，勾在江彦的白皙修长的脖子上，腕上稍一用力，拉近一些江彦和他的距离。

江彦克制地舔了下唇角，他呼吸粗重，浅淡的眼底此刻泛着红。

“哥哥，”孟攸宁嘟嘟的红唇轻轻开合，他声音沙哑，声线不太稳，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我好想你。”

江彦胸腔急促起伏，低头吻住了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灌溉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