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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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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忻右手食指在琴弦一抹,便停下后续拨弦的动作,他抬头对窗口方向的人影说道。

“进来吧。”

雕窗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布包先被扔进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年从窗口跳了进来。那少年一头栗色的碎发,只在发尾扎了一条细细的辫子,身后坠着一条环形花纹的尾巴,体态轻盈,落地时竟未发出一点声音。

“嘿嘿,廉二宗主,你说天亮之前要的东西,总算是给你凑齐了,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呢。”那少年一边抱怨一边走到茶桌前,毫不客气的拿起茶壶直接把茶水往自己口中倒。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为我寻来这些法器,也只有你能办得到了。”

“嘿嘿,没有什么难得倒人称夏无踪的我,天魁是也!”

自称天魁的少年用脚尖把将地上的包裹挑起至半空,随后伸手一接便在桌上打开,包裹里皆是一些不同属性的符篆跟罕见的法器,一把银色的短剑在这些法器中略显突兀,与其说是法器,更新是精美的装饰品,短剑剑柄剑鞘上的云龙浮雕异常的繁复华美。

天魁右手捻起一块桌上精致小碟里的糕点,就着茶吃了起来,一边咀嚼一边问道。

“白宗主今天不是已经托人为你准备了行囊?这些常用的符篆和一些珍奇法器想必也位列其中吧,你又何必再破费?”

“因为那些东西,都有问题。”

“啊?什么问题?唔……”

天魁把塞满嘴的点心吞咽下去的时候噎了一下,急忙用手反复锤胸口。

廉忻将天魁拿来的火符与白官桂准备的火符各抽一张,摊在桌面上,说道“你且仔细看看。”

天魁只是江湖上一个替人跑腿办事的小角儿,只因与海堂主是旧识偶尔能接到一些办事的小差,而本人为人低调,办事机灵,又不与什么宗门有身份上的牵扯,所以有些不便家族出面的事,总是有人花钱雇他去办。

那符篆上画着密集且复杂的花纹,天魁并非修仙问道之人,自然是看不懂这其中的奥妙,他盯着两张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符篆,脑内充满了疑惑。

天魁看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眼睛左看右看,摇头晃脑,耳朵微动,似乎是要把两张纸盯个对穿,但是最后,仍是败下阵来,他用手抹了一下刚才因聚精会神在鼻尖凝起的细汗,说道:“哎,看不出,这也太复杂了。我看得眼都要花了。”

廉忻道:“你看这里。”

说着用手指向符篆右下角一处,“这里,笔触断开了。”

“就这么一丁点的差异啊……”天魁挠挠头。

“若非我一开始便不信他们,怕是也不会仔细查看,待到遇上邪怪想要使用之时,才会发现那些符篆无法正常使用,那时……”廉忻没有说下去。

“歹毒,歹毒。”天魁吃下最后一块糕点,舔了舔手指。说道:“你还吩咐我去买法器,怕是那些法器也别有洞天。”

廉忻笑道:“正是。”

这招实数歹毒,市面上的法器五花八门,有些使用起来可以增强内力,提高施法者的力道,有些则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扩大法阵的影响范围,各种法器,有一些宗门会制作对外销售,有些则是一些高人隐士潜心研制而成,正因如此,鱼龙混杂,有些心思不正之人也会售卖仿制品,吹嘘此物乃是名家之手笔,以假乱真。亦有些法器发动的功用会以抵消或牺牲一部分内力或者对身体造成一些损伤作为代价,对法器不熟悉,修为尚浅的修士往往是花高价做了冤大头或者在使用时状况频出,导致战局瞬息翻盘。

廉忻回想当年他在金宗修习时,金宗的杜宗主并未因他的出身而差别对待,还吩咐自己三个儿子对他多加照顾,曾带他与几位师兄修习辨识法器,以至于现在市面上的法器的真伪好次他可以自行分辨。他回到水宗时,并未将在金宗所学告知白冠珪,白冠珪也认为金宗就算收留他,也不会把宗族的武学秘法教授给水宗的人,只当他是个未曾行走江湖的天真小儿。

“嗝……”

天魁打了个饱嗝,他摸了摸自己吃饱的肚子,说道:“哎,今天为了搜集这些物件,马不停蹄,午后到午夜一粒米都没进肚子,幸好你这里有点心。若是再有一壶小酒,半只烧鸡,那真是人间妙极。”

廉忻轻笑了一声,道:“真是辛苦我们的夏无踪天魁大人了,明日去海堂主那领赏吧,这次的报酬定是令您满意的。”

天魁用手掸了掸掉落在衣服上的点心碎屑,随口道:“嗐,咱跟海堂主这,过命的交情,别说赏了,就是没有,他要办的事,我亦是义不容辞帮他办成的。不过当然,有赏那是最好不过了。”

然后便又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他抬眼瞧见廉忻看他,不等廉忻问话,就开始自答道:“吃得太齁甜,喝杯茶消消食。”

廉忻想说的却不是这个,他将今天与白丑玩耍时使用的迷香往桌上一摊,对他道:“天魁。你上次带来的这些迷香莫不是买了假货?一点用也没有。”

天魁不信,忙道:“怎么会没用?这是货真价实的迷香,不信你别用解药,自己点来试试!”

然后又问道:“你给谁用了?就说没用。”

廉忻答:“我的表弟,白丑。”

天魁一听,想也不想立刻回道:“嗐,我当是谁呢,迷香这东西,就跟毒药一样,虽然说对大部分人都是适用的,但也不排除少数人对他们是无效的。你那表弟,既非正常人,亦非寻常人。”

廉忻知道白丑自出生以来言行举止便是异于常人,却不曾想过他竟也拥有这样特殊的体质。

天魁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用目光在廉忻的房里扫来扫去。

忽然,他瞥见廉忻的琴桌旁摆着一件黑色带有火焰纹样的旧外套。

廉忻自从回到水宗以后,衣食住行皆有水宗的专人负责。而水宗的做派向来是比较注重排面,吃穿用度素来都是顶级配置。

这样一件明显见旧的衣服出现在这个装潢富丽的房间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廉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字不提那件外套的事,只问他:“你想抚琴?”

天魁嗤笑出声:“廉宗主,你觉得我像是会弹这玩意的人吗?我倒是想听你弹给我听,这样的月色下,吃饱喝足,还有美人为我抚琴一曲,岂不美哉?”

廉忻只当他说笑,却听见他收起了笑容问道:“那件外套……难道是……?”

廉忻见他开口问了,便也不遮掩,直接回道:“嗯,是我师兄的。”

天魁拿着空杯在手中把玩,说道:“外人皆传你是个忘恩负义,抛妻弃子,薄情寡义之人。我倒不这样想,你非但恩怨分明,义薄云天,更是个……痴情之人。”

天魁在廉忻手下办事多年,对他的事也是知晓了大概,心中了然,杜仲的事是他一生的伤痛,若非是信任之人,他绝不开口对人说起。

廉忻面无表情,回他:“外人评价与我何干?我倒对这等评价十分满意,若是他们皆传我是个慈悲心肠的大善人,将我架至与圣人同高,反而让我束手束脚,时刻都要接受他们的监督和审判。倒不如一开始混个恶名,这样一来不管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不过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天魁是个善于活跃气氛的人,他连忙转开话题,对他说道:“说起这弹琴,你记不记得,六年前你大婚的前一夜,当时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嗯,记得。怎么?”廉忻随口答道。

“那天晚上,我在天香阁躲雨。本想着雨停了便打道回府,没想到那场雨一下便下了大半夜。等雨停我喝完酒回来路过这里时,我远远便听到你在阁楼抚琴。当时我也是醉得有些上头了,心想着明早你便要举办婚礼了,怎的大半夜不睡,还在这里弹琴?”

廉忻垂眸听着,轻轻说道:“不为什么,心中苦闷罢了。”

天魁并未理会他的回答,继续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当时看到了一个人——”说着他转身指着窗外一棵高大茂密的槐树,“呐,就那棵树,当时在那里有个人,就蹲在树上,听你弹琴。”

廉忻头回听闻此事,心中觉得惊讶。

他问天魁:“你如何得知他在听我弹琴?那时白家经常派人监视我,你怎知对方并非是白家派来监视的探子?”

天魁说道:“这事我不确定的话,我能乱说吗?我都跟你说当时我醉得不行,被冷风一吹,晚上喝下肚的白酒全都上了头。我当时脚步也挪不动了,便跳上了附近的屋顶躺着听你弹琴,顺便打算喝完手里还剩的半瓶酒。然后……”

“然后怎样?”

“然后我跳上去时,脚步不稳,踩落了一块砖瓦。那人听见响动,转头过来看我,我也看着他,只是他离得有些远,又隐没在黑暗中,我也没看清他的长相。”说着天魁还站了起来,演起了当时的情况,“你想啊,要那人是探子或者什么人,他发现了我,也知道我看见他了,那正常情况下,他不是应该拔腿就跑以免暴露情况吗?”

“嗯,是啊。”廉忻一边听,一边细细琢磨天魁所说的情况。

“但是!那人没有走。你猜怎么着,他转过头去,向着阁楼窗口的方向,在看你。他就这么静静看着你,听你弹琴,直到我喝完手头上的酒,迷迷糊糊睡着了,他也没有离开。”

廉忻听到这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时代久远,加之那段时间的记忆实在是让他痛苦万分,若非天魁今日提起,他宁愿把这一切全部忘掉,再也不要想起。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跟那个人有任何接触,你们两个就这样在一个雨夜默默在门外听我弹了一晚上的琴?”

天魁一摆手说:“嗐,也不算,第一,我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第二,你一晚上重重复复就在弹一首曲子,听到后面莫名的催眠,没多久我也就睡着了,也不算听了一晚。至于那人,啥时候来的啥时候走的,那我就不知道了。再说了,我看他也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所以也没想那么多,没准人家就是晚上起来夜尿忽闻夜色中一阵悠扬琴音,一路寻着过来听听小曲呢。”

廉忻在水宗站稳脚跟后,也着手培养起了几名暗卫,会不时在附近巡逻。他也再没有听说有人在树上或屋顶上监视他。

天魁说完便站起身来,转身准备离开,“好了,故事说完了。那,我这便回去了。明日我卯时便启程,在你出发前先行上路,我会先至石关镇的驿站,待你到了再商议后续。”

“哦,天魁,我想起来了,有件事要跟你说。”廉忻突然叫住他。

“我房里的茶水点心,别乱吃。因为那些东西,我自己都不敢吃。”

闻言,天魁正要推开窗门的手一僵,只听他愕然道:“啊!?”

“我去!”“啊呸呸呸,现在催吐还来得及吗?你,你怎么不早说啊!”“啊,我头好晕,我要晕倒了。哎哟我肚子好像也开始不舒服了。廉忻,救……”说着,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头一副虚弱得要马上晕倒的样子。

“演技太差了。”廉忻笑着说,“别紧张,你方才吃的没问题,这些点心是海堂主拿来的。”

天魁瞬间站直了身体,说道:“嗐!你别吓人啊。”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可我怎么还是感觉肚子不太舒服啊……”

廉忻走旁边的矮柜拉开了抽屉,拿出一个小瓷瓶抛给他,说:“拿去,今日你饿了一天,刚才吃进去的糕点多为糯米所制,肠胃应是受不住了,这瓶药等会回去温水服下,休息一晚便没事了。”

天魁笑嘻嘻单手接过瓷瓶,揣进怀里。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哦,对了,你哪天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廉忻答道:“此曲……名曰《思仙》。”

天魁听后,顿了一下,说道:“嗯……真是个好名字。”

他做了个告辞的手势,悄无声息翻窗而下。

廉忻目送他离开后,起身走向琴桌。拿起旁边放着的旧外套,抱在怀中。

突然他想起天魁刚才说的事,鬼使神差的,他转头看向雕花圆窗外那棵高大的槐树。

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人影,什么也没有。

不过是回忆多年前的往事,只当是今夜听了个趣闻。

廉忻轻轻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好奇,抱着那件黑色的旧外套转身朝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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