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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熠熠红尘第一流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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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区的山路千回百转,蜿蜒曲折。

转过几道弯,程景逸坐在副驾上,远远瞧见季希狂奔的身影。

她仿佛听见汽车的声音,回头看了过来。

见状,程景逸高声喊她:“季希——”

没想到季希像见了鬼一样。

只见她扭回头去,跑得更快了。

程景逸扶额,有些郁闷。

不过当他看见季希手忙脚乱地竟然来了个平地摔,程景逸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季希这姑娘,还真挺有意思的。

越野车在季希身后停下。

程景逸打开车门。

视力很好的他即便在昏暗的夜幕之下也能发现,地上趴着的少女正在发抖。

程景逸示意保镖们退回车内。

他从后座拿起自己厚厚的外套,慢慢走向季希。

程景逸在季希面前缓缓蹲下,想要将她拉起来。

车灯打过来的方向不太妙,程景逸有些睁不开眼。

就在这一霎那,他感觉到了风。

是季希的拳头扑面而来。

从小跟着家里人练武的程景逸轻松接下这一拳。

季希好像很慌张,她的拳头接踵而至。

程景逸只好控制住季希的双臂:“季希,我是程景逸。”

季希这才冷静下来,她扭过头,看着身后锁住自己双手的少年:“竟然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见到少年熟悉的面容,季希的声音带出些哭腔。

她刚才本来已经决定要跟这些人拼了,没想到竟然是程景逸。

一下子松懈下来,季希险些站不住。

“是我。”程景逸扶住季希,面露关切,“你还好吗?”

季希想说很不好,但是又担心程景逸觉得她娇气,只得道:“还行。”

程景逸忍俊不禁:“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嘴硬的。”

你刚才明明害怕地一直在发抖。

不过即便那么害怕,依然还是很有勇气地要和来人拼命到底。

季希低着头没说话。

程景逸松开季希,从地上捡起自己长长的黑色大衣,将灰尘拍掉,递给季希:“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来了。”

季希抬头:“什么?”

程景逸:“我来护送你回家。”

季希没有接过外套,她瞧着面前少年脸上温润的笑意,一瞬间脑海里突然涌现一句话。

「他就是她生命里的奇迹。」

程景逸只当季希被今晚的事情吓到了。

他帮季希把书包取下来,挂在自己的肩上,然后把外套披在季希身上:“穿上吧,挺冷的。”

确实挺冷的,但是这一刻,季希感觉到阳光普照,她有幸成为被照耀的那一个。

季希裹着外套摇头道:“不冷,很暖和。”

程景逸失笑,他帮着季希把胳膊塞进衣袖,半蹲着为季希把拉链一点一点拉起来。

当他把拉链拉到季希的脖子时,他温和道:“那这件衣服送给你了,你冷的时候都可以穿它。”

季希愣愣点头。

程景逸把季希塞进汽车的后座,然后又重新坐进副驾。

当汽车准备重新出发时,程景逸扭头问道:“季希,你家住哪儿,我们送你回家。”

季希不是一个虚荣的人,她一向有一说一。

但是在程景逸面前,她不明白为什么,竟然有些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怕他可怜他。

脑海里一团乱麻,季希破罐子破摔道:“南庐市儿童福利院。”

这下轮到程景逸呆愣了,他下意识问道:“什么?”

季希揉搓着已经冻得僵硬麻木的手,声调毫无起伏和波澜:“南庐市儿童福利院,也在江秀区,你知道在哪儿吗?”

程景逸转向保镖,重复道:“你知道在哪儿吗?”

宛如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保镖大哥淡定地拿出手机:“导航知道。”

两辆越野车再一次如豹子般潜入夜幕之中。

季希打开车窗,感受着冷风如刀割一般刮过脸颊。

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而程景逸也保持着一路沉默。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直接把季希带回程家,别墅里有很多房间,让季希借住一晚上也没什么。

他刚刚这么一问,也不知道少女的自尊心会不会受到伤害。

毕竟季希如果住在福利院,那可能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她可能并不想让同学知道这件事。

对于她来说,提到这个地址,会不会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性格本不纠结的程景逸,因为这个问题纠结懊悔了一路。

而程景逸的沉默在季希看来却带着另一种意味。

她默默脱掉程景逸给她的温暖外衣,叠好放在后座上。

当汽车停在福利院门口时,已经将近凌晨四点。

季希噙着礼貌的微笑,对程景逸道谢:“程景逸,今天谢谢你。”

程景逸笑得温和:“没事,别想那么多,赶紧回去休息吧,如果难受,就和老师请一天假。”

季希没有说话。

今天已经是新的一天。

最黑暗的时刻她已经走过,也许长夜仍然漫漫,但是黎明终将到来。

也许命运也存在一些奖励机制,当她独自撑过最艰难的时刻,便为她送来程景逸这样一个奇迹。

如果她没能自己逃出来,程景逸还会出现吗?

季希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

不论命运的太阳何时升起,她心中的太阳已经开始显露出勃勃生机。

于她而言,这是新的生命的开始。

在这样的时刻,她一定要去学校。

她要让所有想看她笑话的人都看到。

她,季希,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立于世间。

季希开门下车,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自己的书包还在程景逸怀里。

她又转回头走到尚未离开的越野车旁。

没等她动作,程景逸将车窗降下来,关切道:“季希,你想说什么?”

眼里似乎还有一些期待。

季希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指着程景逸怀里自己那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多少遍的脏兮兮的书包,干巴巴道:“我来拿这个。”

程景逸这才想起来,递给她:“不好意思,我忘记给你了。”

季希摇头:“今天真得要感谢你,不然我现在还在大马路上逃命。”说罢,她转身朝福利院内走去。

季希萧瑟的背影在福利院的巨大匾额下显得格外渺小。

程景逸瞧着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扭头,看见自己的外套被叠得好好的放在后面座位上,沉吟两秒后,他捞起外套,一边下车一边对保镖说道:“劳烦你们等我一会儿。”

夜深人静的市区,正是人们睡得最香的时刻,程景逸不好大声呼喊,只得朝着季希刚刚离开的方向跑去。

程景逸人高腿长,很快追到季希。

他直接拦在季希面前:“季希,等一等,我有话想和你说。”

季希抬头。

少年跑的着急,稍微带点喘气,拦住她的手横在面前,带来淡淡的清香。

季希的目光有一瞬间慌乱,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她问道:“程景逸,你想说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季希瑟缩一下。

程景逸把外套递给季希:“天冷,你不是说这个暖和吗?你先穿上吧,别着凉了。”

季希低头,想起自己心里隐秘的别扭,有些不太想穿。

但是这一回程景逸很坚持,似乎一定要让她接过去然后自己穿上。

僵持几秒,季希在程景逸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认命地接过大衣穿上。

真的很暖和。

程景逸认真道:“季希,刚刚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住在这里,所以才会在车上当着保镖的面问你的住址。我只是想护送你安全到家。如果让你感到了不舒服,或者伤了你的心,我向你道歉。很抱歉不小心触碰到了你的隐私。”

“我不是一个怯懦的人,可是刚刚这一路我都不敢和你说话,我似乎冒犯到了你。”

“我看着你下车离开,看着你孤单瘦弱的背影,我很担心就这样失去你这个朋友。”

“所以我追过来,希望能和你好好聊一聊。”

季希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在少年真挚热忱的目光中,季希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在这样一连串剖白话语的冲击下,季希的心里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原来程景逸是这样真实的一个人。

他可以如此真诚地和人相交,似乎他的一颗赤子之心,光明正大,无可不能对人言。

他也真的做到了行侠仗义、扶助弱小,对自己这样并无所长、一无所有的人也可以平等相待,并且屡屡拔刀相助,不求回报。

季希注意到程景逸的怀面前和肩上都沾有泥渍和灰尘,和他整个光风霁月的形象十分不符。

她的书包今天不知道被人乱扔了多少次,上面沾满了灰尘泥土,可是程景逸并没有嫌弃,甚至帮她拿了一路。

季希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千言万语,就汇成一句话:“程景逸,你今天为什么会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被绑了?”

程景逸:“我傍晚的时候到学校找你,恰好发现你被人掳走,我根据车牌号一路查过来,耽误了不少时间。我很担心你,好在你自己聪慧且勇敢,逃了出来。”

季希想着两辆越野车的架势,以及保镖的训练有素,又思及林晶那般眼高于顶的女生竟然对程景逸这般在意,她大概能明白今天程景逸为什么能找到她了。

季希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又道:“关于我住在福利院,这是事实,你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既然我们是朋友,这当然不属于冒犯。你不用这么紧张。”

程景逸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季希:“程景逸,谢谢你。”

谢谢你这样尊重我。

无论是那些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欺凌者,还是那些作壁上观、漠然置之的旁观者,亦或是那些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鹰犬爪牙,这些人对她只有轻蔑、无视与踩踏,没有人给予她这样的尊重与在乎。

所有人都有更在乎的人和事情。

所有人都安然待在自己的位置上,高高在上,说几句无关痛痒、糊弄场面的话。

没有人觉得她值得正视与尊重。

没有人愿意走出自己的站位,来捞一把在路边垂死挣扎的她。

可程景逸不同。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似乎本也应该和她毫无关联。

但当他的目光看见了她,他没有无视,没有漠视,没有若无其事地转头离开。

他直直地向她走来,毫不犹豫地向她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友人伸出援手,急人之困,雪中送炭。

季希的鼻子有些发酸,但这一回,她没有低下头,她仰面直视着程景逸的眼睛,问道:“你傍晚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不知道自己可以为程景逸做些什么,但只要他说,她就会尽力为他完成。

程景逸向来是口若悬河、能说会道的,这时他的词汇却变得那样匮乏,以至于他竟不知道应该如何遣词造句。

末了,他只得放弃那些华丽而空泛的浮文巧语,用最简单无修饰的话语说出他最真实的想法:“我……打听到了你遭遇的事情实在是因我而起,我来找你,一是道歉,二是要负责。你放心,从今天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保护你,并且帮你摆脱目前的困境。你一定能走得很远的。”

季希:“所以今天……不管我自己有没有本事从仓库逃走,你都会来救我?”

程景逸点头:“是。我在知道你被绑架之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你完好无缺地带回来。所以无论你在哪里,无论是被困在仓库束手无策,还是在公路上逃亡狼狈不堪,我都会找到你,然后送你回家。”

程景逸不知道季希为什么在听了他的话后突然开始落泪。

少女的心思他真的不太明白。

难道他说的话又惹到季希了?

不过季希最近几个月过得确实都很不好,因为他而受了这么多无妄之灾。

程景逸猜想,眼泪也是一种宣泄方式吧。

季希哭的克制。

她的眼里藏着某种释然,也蕴着某种生机。

寂静的夜里,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从季希盈盈的眼眶中不断跌落。

滴答滴答,滴滴答答,好像砸进了程景逸的心里。

让程景逸很想为季希做些什么。

程景逸没带纸,又不好直接上手,只能捏着衣袖为季希擦泪。

没想到眼泪却越擦越多,少年一时手忙脚乱。

程景逸的衣袖软软的,擦在季希的脸上。

这一刻,季希感受到了久违的人间温暖。

昨天发生了很多事,但季希其实一直没有哭。

白天在学校的湖边被推进水里时,她没有哭。

那时她只是对世界和人性失望,她已经被打击地完全压抑情绪,已经不会哭泣。

晚上被人绑在孤立无援的仓库时,她没有哭。

那时她知道天助自救者,她必须依靠自己逃出生天,所以她顾不上哭泣。

但是现在,她真得很想哭。

她无法不哭泣。

季希拉住程景逸的衣袖,让他停止擦拭泪水的动作。

迎着程景逸疑惑的目光,季希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觉得,路边的小草生来是被践踏的吗?”

程景逸细细思考片刻,答道:“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生命生来是被践踏的。小草长在路边,不论是物种还是环境对小草而言都是无法选择的。随意踩踏小草的人没有素质,这不是说明小草本身命贱的理由。”

季希的目光轻闪:“可是小草与那些名花雅木相比,确实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甚至没有什么价值可言。”

程景逸并不认同这一点,他认真道:“生命的存在本身就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见季希似乎有些不明白,程景逸继续道:“或者这句话也可以这样描述,生命最重要的意义就是存在。”

刺骨的寒风刮过,程景逸把季希额间散乱的碎发别到少女的耳后:“小草的存在本身,就是它的价值所在。一棵小草,无论其环境是贫瘠还是繁盛,它生来就是感受这世间阳光雨露和风霜雨雪的。翠绿的小草只需要沐浴在阳光下,季希你说,这样美好的存在,难道不就是生命最本真的意义吗?”

季希恍若醍醐灌顶。

世上的人都是看价值论付出,你有利用价值,便高看你一眼,你没有利用价值,就活该被践踏。

可是她终于知道,也有人不是这样的。

在程景逸看来,一个人最本真的价值就是这个人的存在。

生命的价值不在于这个人能为他人带来多少利益,不在于这个人有多大的能力、财富、地位、名望。

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价值。

所以,即便她毫无利用价值,即便她是个废物,即便她今天无能到只能在仓库任人宰割、哭到天明,程景逸也会来救她。

只是因为程景逸珍视每一个生命,尊重每个生命在世间的存在。

这个少年可以仅仅因为路见不平,就会毅然决然地拔刀相助。

他不会将人放在秤杆上称了又称,不会考虑这个人的利用价值是否值得他付出那么多。

他不考虑回报。

他只是纯粹地因为看见了不平事,所以要行侠仗义、扶助弱小。

他也仅仅是一个热忱的中二少年呀。

在她人生举步维艰的至暗时刻,这个少年恍若寒夜里的孤灯,不离不弃。

更像黎明东升的旭日,熠熠夺目。

这样的少年,在这样污浊的俗世中,当得起这人间第一流的称赞。

君本少年游侠客,熠熠红尘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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