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希拉着洛快步退后了几步，好在刚刚才做出了那般暴行的巨型机械并未对她们表露出丝毫的进攻欲望，只是在以恒定的速度继续沿着走廊前进。

“这是……垃圾收集者。”海希带着洛拉开距离，尝试识别了一下对方，“原来如此，这就是必须带着信物才能在楼里行动的原因么。如果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的话，我们在与它碰面的瞬间就会被判定为垃圾，然后受到它的袭击。”

“所以能不能顺利遵守规则，主要取决于有没有及时找到一个房间。”洛摇了摇头，“这听起来不太对。”

“你这么说的话，确实这个设计不太合理。如果是什么恶趣味的游戏还说得通，但作为解决合并冲突的一环来说，这种随机性肯定是不合适的。”海希若有所思，“可能我们遗漏了些什么。好在我们现在已经有房间的信物，在这一层不用担心这些。”

她们走向行进的机械，准备继续向走廊的另一端前进。洛微微侧身，正将要与其擦身而过，却忽然被海希伸手一拉，大力抛向了后方。垃圾收集者在刹那间泛起了可疑的红光，连接的转轮上生长出了细密的刺，刺与刺又旋转咬合。稍微扫上一眼，就不难想象出它是如何摧毁路遇的个体，将封装好的数据撕裂成漫天的碎片。好在数据化身一般并不会

一面面转轮无视了面前的海希，径直砸向了后方的洛。海希手指在领口一抹，近乎与人等高的暗银船锚被她实例化出了实体，横扫间荡开了袭来的攻击。

“怎么回事？”银锚在她的手中转了一圈，半抗在了肩上，“难道不是根据房间信物来的么？”

“不，是我的房间信物刚刚消失了。”洛将手伸入口袋，本应放着卡片的地方此刻空无一物。

“我们都是白色门的房间，信物消失，是因为有谁进入了你的那个房间么。”海希挥起船锚，勉强挡住了对方的进攻，“明明是那么隐蔽的地方。”

她们刚来得及说上两句，垃圾收集者突然一转朝向，几面转轮不再试图越过海希的防线。凶烈的铁齿擦过她的后背，将她的风衣连同身体一同撕扯出一长条裂口。海希轻哼一声，这样的伤势在数据化身上可以轻易把外表恢复如初，但若非是能力受限的数据化身，她又怎么可能会受伤。

而且虽然外显的伤势可以轻易修复，但这下攻击给她的这具数据化身留下的是更加麻烦的伤害。无论是那些狠毒的尖刺还是看起来很有分量的飞轮，这些不过是攻击性的象征外显。刚体间的碰撞难以致人于死地，实际上的威胁来自于上面所附加的方法。

垃圾收集者的攻击会调动受击者身上的自毁方法，几乎没有什么有效防御的办法。虽然海希及时从身上剥离了受到影响的部分，但这显然并非毫无代价。她隐隐感觉得到这具数据化身的封装已经开始松动。一旦封装破裂，他人就可以直接对她的数据进行修改。

那是一种愚蠢的脆弱，就像没有许愿机保护的人，会被根源上的修改玩弄于股掌之中。在这个世界中，那相当于将致死的弱点挂在胸前，还有三条LED灯带不停闪烁标亮。

“我身上的信物也消失了。”海希看起来并不惊讶，“间隔这么短，这果然不是巧合吧？”

她伸手一甩，手臂粗细的银色锁链绑到了船锚的末端。船锚脱手而出，以完全不符合其外形的灵动姿态于半空中飞舞。扩大了防守半径之后，海希倒是勉强能够抵挡住垃圾收集者的袭击，但洛此刻已经不是它唯一的目标，飞轮上的方法对海希也会生效。只是两三次碰撞下来，船锚就已经颜色黯淡，看起来不多时便将要碎裂。

“啊啊啊好麻烦。”海希摇了摇头，“洛，自己小心一点，我要全力进攻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不要。”洛说道，“我能看出，这并非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这只是整套系统的延伸，是无关紧要的触须。想要通过这个模型来伤害到背后的系统，应该不是那么容易。”

“啧。”海希向后小挪了半步，“感觉很纠缠不清啊。”

船锚已经碎成了齑粉，海希空出来的手指向面前的巨大机械，轻声念道。

“方法调用：多重验证。”

船要入港，货要清关，人的身份也要核对。哪怕与船为伴的冒险家，往往也必须要有合适的身份才行。遇到难以打点的关口，也非得要被层层认证身份才行。

海希依据这个概念定义出的方法，其名为多重验证。目标对象将必须完成一系列复杂严苛到要怀疑对方是否在故意找茬的身份验证，之后才能继续行动。这个方法将让目标在身份权限的认证上耽搁大量的时间，但与之相对的是，一旦多重验证的效果结束，对方便相当于享有任意行动的权限，海希再难对其做出有效的抵抗。

不过没关系，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了。她拉上洛，沿着过来的走廊原路跑了回去。

“我们要去取回房间信物么？”洛问道。

“嗯，多重验证的效果时间之内，我们大概是来不及回到电梯的。能解决眼下情况的最直接办法就是拿回我们的房间信物，再不济，也要躲进一个房间等到垃圾收集者离开这片区域。”海希又轻轻摩挲了一下领口的小锚，“不过应该也不会那么顺利。”

“在短时间内，连续有人进入了我们的房间。依据我们当时所花的时间做对比，如果是同一个个体的话，他可是要认准了路线一路狂奔才行，这大概率不是巧合。

“这么做最大的影响就是我们会突然失去在楼层内行动的权限，导致我们会受到垃圾收集者的袭击。但如果他就是如此打算，那要是我们只需要跑回房间就能解决困境，岂不是很没有意义。

“所以在到达房间之前，很可能还会有什么东西等着我们。”

海希拉着洛边说边跑，很快转过了几个拐角。按照她们的记忆，海希之前进入的房间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只要再跑几步，再快上一点，她们就可以回到那个安全的房间。

“小心！在墙里！”

洛的喊声刚落，海希也留意到了墙壁出现的异常。那是一股股呈网状的隆起，如同埋在墙壁之下的血管，又或是表皮下游动的寄生虫，从另一侧一路延伸过来。

暗银的船锚再次出现，被海希向着墙壁掷去。但船锚并未粗暴地砸入墙壁，而是在海希的控制下贴着边缘擦过，精准地剖开了凸起的部分。黏稠的数据从破口处流出，滴落，最终在地板上形成了一滩银灰色的软体。

“你在担心破坏大楼违反规则么？”软体中发出了毫无情绪起伏的单调声音，“你做不到的，这是多余的担心。”

“我还以为席格平时外显的形象就够随便了，以后我要改称它为时尚大师。”海希微微叹了口气，意识到对方并无法理解自己的嘲弄，“总之，我们现在想要通过这里，想来你不会轻易地让开吧。”

“阻拦你们的不是我，只是你们本就没有通行的权限罢了。”软体以两人无法理解的形态蠕动着，“我们都需要遵守规定才行。”

多说也是无益，海希向前走去，却仅仅向前挪动了不到两步的距离。前方仿佛存在一面不可逾越的空气墙，将两人死死挡在这里。

“我说，我们都需要遵守规定。”软体看着海希又抡起了船锚，仍然以恒定的语速不紧不慢地说道，“就像你无法移动，无法对大楼造成损害，你也无法伤害到我。”

“原来如此，这是你使用的方法么。”海希感受了一下多重验证的进度，转头问道，“洛，能看清么？”

“嗯，这是名为契约式设计的方法，在生效过程中会不断对规定中的项目进行验证，来保证规定得到满足。”洛看起来有些疑惑，“但它看起来可不是那种好好遵守规则的个体，为什么会定义出这样的方法。”

无论是行为，动机，还是那在墙壁外缘扭曲穿行的姿态，怎么看这个个体都是在主动且恶意地利用规定。

但她们已经无暇去想这其中有什么可疑之处了。垃圾收集者即将摆脱多重验证的束缚，就快要追击至此。

她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在那之前，找出突破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