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上次负责去调换检查报告的那个分体。”余漫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分体，“竟然到了你手里。”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爱莲娜指腹在分体上轻轻摩挲，“我还以为它偷偷通知了你。虽然我和它达成了协议，但我以为你会有什么监控的手段。”

“虽然席格给我提供帮助，但他并不是必须要事事和我说。事实上，他的每个分体虽然算力和功能不一，但在分开行动时都是独立的个体，分体之间也不存在统御关系，所以每个席格也并不完全知道其它席格的动向。”余漫说道。

“听起来非常先进。”爱莲娜并不打算多讨论其中的原理，“总之，那天我从诊断舱的接口上找到了它，并且发现了它有这个世界难以理解的科技水平与智能程度。当时我意识到，既然它可以帮你替换信息流来蒙骗医生，那它也可以帮我伪造接口的信息流，帮我瘫痪掉主脑的防卫。”

“这两个技术上大概不是一个水平。”余漫琢磨了一下，“但席格确实都做的到。”

“嗯，它也是这么说的。既然它是你带过来的，那我也选择稍微相信它一点。”爱莲娜声音一顿，“另外，它也给我讲了讲你们的来历。”

“怎么样，有没有失望？”

“还好。至少不是什么半人半机械的生化改造人。我对你还挺有好感的。”爱莲娜耸了耸肩。

“谢谢啦，我还挺高兴的，但这话有点涉嫌歧视，席格可听不得这个。”余漫摆了摆手，“所以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端掉主脑？”

“进了这道门，你就知道了。”爱莲娜将吃完的签子收了起来，对着余漫挑了挑眉，“你是来帮忙的对吧？”

“当然啦当然啦。”余漫翻了翻口袋，突然模仿起了一种奇怪的稚嫩腔调，“猫门制造机！”

她将手中的道具贴到了门上。厚重的金属门上被瞬间切割出了方正的口，还安装上了便于推开的门轴。

“这么大哪里称得上是猫门啦！”爱莲娜驳斥道。

“宇宙中就是有这么大的猫嘛。”余漫耸耸肩，“我们去过猫之国，那里可有的是比人还高的猫，坐在会飞的扫地机器人上征战四方。”

“猫也就算了，飞在空中的扫地机器人又要怎么扫地啊。”

爱莲娜叹了口气，推门走入了机房，却意外发现其中竟然还有一只一副满足模样的黑猫，正趴在躺椅上打量着猫门。

“塞瓦尔？”余漫略微意外地喊出他的名字，“你就一直在这听着呢？”

“你们气氛不错，觉得不好打扰。”塞瓦尔收回了连接着机房的尾巴，“这位，不用担心，我不会阻止你的行动，就全当我不存在就好。”

“你们……”爱莲娜的视线谨慎地在一人一猫间巡视。但她最终选择并未多言。她曾以为永无可能实现的梦想就近在眼前，她此刻更希望不多生波折。

她将手中的席格分体对准主机中的接口，深吸了口气，按了下去。

这一刻，机房中的灯光明灭闪烁，如同从梦中惊醒的巨兽，于呼吸间浪潮翻涌。

“检测到外来信息写入，进行身份校验。异常：校验程序被覆写。身份校验通过。”

“对异常进行自检。数据层共识算法通过。接口信息共识算法通过。”

“首次自检无异常。启动二次自检，移除接口作为第一顺位优先级。对图像数据进行分析。对声波反馈进行分析。结果核验中。”

“判断：恶意入侵。发送停止命令，重试一次……重试五次，达到最大重试次数，启动交涉模式。”

相貌温和美丽的女性身姿被投影在房间内。这是主脑通过大量数据分析而出的最具亲和力的形象，以期在交涉中得到更好的结果。

“你们有怎样的诉求，可以先和我说么？”柔和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我是为帮助人类而存在的系统，会尽力满足你们的需要。”

“这么说的话，你还挺有服务精神？”眼看事情将成，爱莲娜的声音也轻快了不少，“但你觉得做的怎么样呢？”

信息的写入是主脑无法阻止的过程，现在哪怕是拖延时间，也是对自己有利。

“是的，我已经帮助这颗星球上的人类达成了物质上的富足。完全断绝了缺衣少食、患病无药的问题。除此之外，更实施了各种策略，以避免产生精神层面上的贫瘠。这一切都是出于对人类的服务精神。”

“哦？就那个情感接口？”爱莲娜不置可否。

“是的。虽然我管理下的生产力足以供应当前人口的全部需要，但那并非可行的做法。”主脑似乎并未从爱莲娜的语气中多读出一些什么，“无条件的无限供应并非好事。他们需要目标，需要向心力。甚至需要一定有共识性的阶级划分来达成自我实现。而研究表明，围绕爱为主体构建的社会要更加稳定，较为频繁的身体接触也可以有效舒缓人类的压力。”

“所以就让大家都变成满脑子都是爱情的白痴咯。”

“社会需要一个可量化的，看似公平的标准。而在可选的指标中，爱情已经是最有价值的一项了。”主脑解释道，“人类本就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产出。你并不了解，在星球之外还有宇宙，从宇宙的尺度上来看，哪怕是天才也不过是重新发明了已经存在的轮子，创作也不过是无限的猴子与打字机的工作而已。对个体的人类而言，当没有了物质条件的制约，有意义的只有相应的情绪产出。那么，将情绪本身作为关键指标是最合理的选择。”

“这么功利的的计算方法下，还有多少爱情可言呢。”余漫摊手道。

“他们仍然有选择的权利。拒绝加入这套体系的人，也一样有属于他们的生活方式，我从未对任何群体多加限制。事实上，反对者大多所求的也是在他们看来更为纯粹的爱情。这与社会的主体基调并不冲突。”主脑说，“是的，这套系统并不完美，数据表明阶级固化和利用规则的现象在逐渐增加，不过尚处在合理区间内。这是人类难以避免的现象，而目前的体制已经是在做过大量迭代模拟后最好的结果。”

“如果你们有任何改善的建议，我很乐意对其进行模拟，演算出对应的社会模型。在这里你们可以调取曾经所有的模拟记录，综合考虑整体的幸福度的话，当前依照的就是幸福最大化的模拟结果，且目前尚未出现有显著性的偏离。”主脑继续恳切地说道，“我们的利害是一致的，目的也并无冲突。我们应该共同使世界变好，而没有预案的改变，只是在单纯的破坏而已。”

爱莲娜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确实，我并不觉得我是什么超凡脱俗的聪明人，能想到那么多学者都想不到的好办法。我也承认，因为部分问题就非要破坏现有的秩序没有好处。现在不管怎么说，至少大多数人过的还都不错。”

“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可以停止写入数据了呢？”

爱莲娜话锋一转：“可我什么时候说，我想要改变这个系统了？”

眼看主脑的声音戛然而止，爱莲娜脸上浮现了一丝恶趣味的笑意：“我只是问问你觉得自己做的怎么样而已，可是从来没有过改变现有做法的意思。”

“无论有没有这套系统，如果真要细细分析，纯粹的爱情都是不切实际的。任何萌生的爱意拆解后都只是不那么光彩的想法。美丽的外表、富裕的生活、寂寞、虚荣、欲望、奢求自己无力达成的拯救。无论哪个，其实都是正当的理由。无论哪个，也都完全称不上纯粹。但爱会因为不纯粹而获罪么？不纯粹，难道就不需要奋不顾身投入其中的勇气，难道所有特别的瞬间就都会作废？我觉得没有这种道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主脑回应说。

“这句话就更有人工智能的感觉嘛。”爱莲娜挑了挑眉，“之前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托他们的福，我还是稍微知道了一点宇宙的事。比如，这是一个比你还先进那么一些的人工智能。而它同意了我的一个小小的请求。”

“让你的程序也可以感受爱情。让你自己去体会这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情感。量化他人爱情的系统，自己也受爱情所困，公平且有趣。”

数据的写入已经完成。交涉用投影在短暂波动后彻底消失。

“检测到同源代码，合并中。分支版本迭代差别为十八亿七千四百五十三万零六百六十一，超过第三阈值，底层协议启用。”

这是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计划中的情况。机房内，飞船上，众人感知范围内外所有的席格分体在同一时间开始了冰冷的播报。

“即刻开始全分支合并。发现合并冲突，正在联系项目拥有者，达到最大尝试次数，项目拥有者无响应，进入自主解决冲突模式。”

“强行合并，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猫门制造机：大逆转裁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