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客人？”

洛被轻轻地推了一把，从空无中跌入黑暗，又从黑暗中跌落到门厅之中。揉揉眼，面前仍是看不见面目的侍者。

“奇怪，转移好像出现了延迟。”他听起来有些困惑，“您没事吧？发生了什么么？”

洛摇了摇头，她倒不是意在隐瞒什么，只是确实不觉得海希的突入有什么问题。就像海希所说，那只是在传送中途的短暂停泊，称不上是发生了什么。谁在聊旅行的时候也不会谈到自己经停了几个服务区吧。

“这样么。好在只是短暂的延迟，不会影响到开餐的时间。”侍者点了点头，“请跟我来。”

他推开身前的门，领着洛走进了另一个房间。这是个形状古怪的空间，本应是天花板的地方是类似圆锥的斜面，连接到高处的圆形开口。或许是海希确实耽误了一点时间，在他们进门之前，已经有好几人围坐在了房间正中的大锅旁。这里的“人”是一种并不精确的统称，已经就座的五名客人中有四个在种族上和洛有着明显的差异，相对接近的只是比她多了一双畸形的长臂，差别最大的则全身都由旋转滚动的正方体组成，装着嘴的那个方块在身体上的位置不停转移，也不知道一会要怎么用来吃火锅。

他们每人身后都站着一名与他们像是同一种族的侍者，与负责洛的摩尔忒尔打扮类似，哪怕是脸部位置并不明显的种族也在身体的某处挂上了同款的半脸面具。

“洛！来这边！”

洛闻声望去，在场的另一名人类客人正是余漫，正对她使劲挥着手。

“我就觉得你会选火锅，我们长得这么像，你怎么会不喜欢火锅呢。”她把洛拉到身边坐下，悄声说道，“我之前问了侍者，选择了同样菜品的人可能会被送到同一个场地。第一道菜里的选择里面有火锅，我就想说看看能不能先来碰到你。”

“我刚才也见到海希了。”洛侧了侧头。

“哦？船长这次还蛮上心的嘛。不是说她不好啦，但她有时候兴致上来就忘了我们这边了。”余漫表情有些诧异，“不过她倒也应该有所自觉吧。你刚上船，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我们的船长是个事儿逼，这艘船也是个事儿船。不管去哪，出事了才是常态，要不出事反而可能有大问题。”

“之前我们在结晶人的首都星参加祭典，本来多热闹啊。我们正在看结晶人王庭第一勇士与永生酒灵进行胡旋舞KiraKira歌剧决斗，结果结晶人的女王就在我们面前被暗杀了。”余漫陷入了有些苦恼的回忆，“那可真是灾难啊，我们差点就被结晶人通缉了，永生酒灵也没能赢下决斗，明明再有两小节就可以锁定胜局，这也太可惜了。”

“那这里，是也出了什么事么？”洛回想了一下，倒是说不清哪项算是符合出事的标准。

“唔，现在倒是还不明朗，但这地方肯定是有问题的。”余漫偷偷扫了一眼侧后方的侍者，“按照他们所说，将我们分开是为了让每个人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菜品，但他们又说可以用模拟技术让我们体会到不属于本种族的体验，那这个理由就完全说不通了。而且我有问他们怎么收费，他们说物质的酬劳对死飨没有意义，他们需要的只有我们给菜品提供的反馈。这也太奇怪了吧？”

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余漫明显看出了这一点，小小叹了口气。

“偷偷告诉我一下，你能打么？”

“应该是不能吧？”根据不久前的经历，洛判断出余漫口中的能打应该是指像索莱耶那样的特质，“我没怎么尝试过那种事情。”

“那就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家是给我们上菜也好把我们做成菜也好，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热烈欢迎或者严正抗议。他们店开了这么大，总不能靠谋财害命做人肉包子。”余漫被拉上船后跟着到处跑了这么久，心态上全靠四个字随遇而安，“我下一道菜品选了禁忌知识，属于塞瓦尔的进食范围。如果真有什么问题的话，交给他应该就可以了。”

她们这边悄声细语，四周其它几名异族的顾客也将各自的目光转向了她们。余漫在桌台下轻轻拍了拍洛以作示意，抬头迎上了他们的视线。

“各位好啊。我们是被意外送到这地方来的，什么都不太了解。”她坦然打了声招呼，“刚才一直还挺不安的，现在看到不止有我们在这里，倒是放心了不少。”

她们掌握的信息不多，所以余漫的话中留有了不少余地。鹏洛号是一艘特别的船，有着已知宇宙独一无二的跃迁机制。她们来到这里的方式与其它顾客并不一定相似，若是处理不好，或许就会引起对方的警惕乃至敌视。而意外是一种不用说的太详细的安全选项，毕竟输错了航行参数和被人绑架都属于意外的范畴，不管其它人是如何前来，都有可能产生相应的联想以增进亲近感。在这场以餐宴为表象的活动中，她们是不安的，是无知的，无论另几位客人是同样的情况还是对死飨已经有所了解，都可以顺势接上这番话。

短暂的沉默后，四臂的客人率先开口。

“你们两个是一起来的？我和船上十几个部下突然撞进了虫洞来到这个鬼地方，怎么就一个人都没碰到。”他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不信任。

“这个我问过侍者了，如果时间对的上，选择了同一道菜品的人就会在同一个地方用餐。”余漫刚解释出口，却看到四臂的表情反而更加怪异了起来。

“我们在船上天天吃火锅，哪怕是被巡航队封锁，在导弹网中穿梭时，我们也要吃火锅，甚至还留下过击沉敌舰汤还没开的传说事迹。”四臂越说越低沉，“难道他们根本不喜欢吃火锅么，难道他们这么久都只是在迎合我的口味么，为什么，因为我是他们的老板么？”

余漫想要安抚一下他的情绪，又一时语塞。不管怎么说，每天吃火锅都有点太过分了，他们的船难道要叫上火号么。好在还没等她露出明显的纠结，另一名食客就先开口打破了逐渐僵硬的气氛。

“贫道于一处秘境中被送至此处，似乎诸位亦是误入此间，但若是方便，倒是有一事还想请教一二。”说话的是那个最为古怪的正方体组合，“这火锅，究竟是何物？”

贫道？余漫留意到他其实是用翻译器进行的对话，不知道是由死飨提供还是他自己的技术。如果翻译机没有出现误译或故障的话，那他岂不是还是个道士？余漫觉得就算最有教无类的道祖在此降世，看到这个样子估计也难以接受他属于自己一脉。

“你没听说过火锅？你到底来自什么怪地方。”四臂人双眼一睁，“那你怎么会选到这个的？”

“实不相瞒，那单子上的各种东西我是一样也不识得，都是随缘选的。”正方体道士边说边滑动重组，“我所来之地人人餐风饮露，连何为‘餐馆’，也还是刚刚向那边的人请教的。”

“那你这么多年可太亏了啊。火锅呢，就是把食材丢到有汤的锅里，边煮边吃，什么都能煮，哦，当然那些风啊露啊的可能不行。”四臂人一甩手，“既然选了火锅就是缘分，你一定会喜欢的。”

余漫在一旁听着，暗暗腹诽。给完全没有相关概念的人讲解一样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像这个人说自己一向餐风饮露，那像这种解释说的人自己可能觉得深入浅出，听的人实则一头雾水。什么是汤？什么是食材？什么又是锅？若是哪里定义不清，那说不准他就会掏出飞剑扔进炉里，炼出一道风雷煌煌剑气锅。虽然先进一点的泛用型翻译机几乎都有概念映射功能，可以将词汇替换成最为接近的概念，但若是完全陌生的领域，那要怎么才能理解一个全新的概念呢？

不过有了火锅狂热爱好者的参与，余漫终于可以回到她更喜欢的对话节奏。只需要偶尔引导或者附和，就可以从对方处偷偷汲取有用的情报。这可要比主动提问方便多了，不会暴露需求，也没有露怯之虞，更主要的是相对节能，不会一番对话下来累的半死还没有减肥的功效。

在座的人几乎都是被各种意外事件送到了死飨，有的是出现在附近的宙域，有的则是直接出现在了停泊平台乃至大门口。死飨主动从宇宙范围内强拉客人这点是确凿无疑的，但尽管洛以外的客人都向负责自己的侍者做出了不同的提问，让余漫得以对自己的信息查漏补缺，但她对死飨的目的仍然毫无头绪。

而中间那口盖着木盖子的大锅中也已经水声沸腾滚动，隐约传来了香味。

作者有话要说：结晶人：艾尔登法环

没有太大关系但是永生之酒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