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桑书已经走了。

叶飞羽跟着沈行秋往小花园那里走，他跟在沈行秋，心不在焉。

今天和宋桑书的对话大概也就只有十分钟，但是内容实在是太多了。和叶飞羽想的完全不一样。叶飞羽一时反应不过来，不住的回想刚刚宋桑书说的话。

就这么想着，也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沈行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慢了脚步。

叶飞羽一头撞上去。

鼻尖撞到结实的肌肉上，酸疼。

叶飞羽下意识捂住鼻尖，往后退了一步。

脚还没落到地上，沈行秋就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身后拉了一下。

叶飞羽有些诧异的看过去。

身旁有人擦肩而过。

沈行秋看叶飞羽：“没事吧？疼不疼？”

叶飞羽有些窘迫的放下手：“没事。”

沈行秋仔细看了下叶飞羽的鼻尖，说：“红了。”

可是叶飞羽不觉得疼了，他甚至觉得被沈行秋看着的鼻尖开始犯痒。他忍不住用食指关节摩挲了一下，掩饰性偏头：“真的没事。”

余光里，沈行秋好像是笑了一下。

他说：“宋桑书，和你说了？”

“嗯。”

“那为什么，还这样？”

叶飞羽看沈行秋。

沈行秋脸上带笑，但是眼里却是关心的。

他看出来自己这段时间的犹豫，也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叶飞羽敛眉：“我之前，真的以为你会和他在一起。”

叶飞羽犹豫纠结做不出决定，就是因为他之前真的认为宋桑书会和沈行秋在一起。所以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尴尬至极。

不管是他还是beta的之前，还是已经分化成为Omega的现在，他都觉得，宋桑书就是他心里最棒最Omega的人。

叶飞羽至今都记得有一年夏天，自己和管家的儿子打篮球打了一身汗，咬着冰棍从外面回来，在门口遇到了宋桑书，宋桑书很阳光的对自己笑，接过了自己随手递过去的饮料，甜甜的说谢谢，并且皱起眉头叮嘱自己出了汗不要立刻吃凉的，对身体不好。

那次的宋桑书真的温柔又随和。

叶飞羽和管家的儿子从此一直觉得，宋桑书真的很适合当当家主o。

他甚至设想过宋桑书和沈行秋的婚礼。

高二那年他的字体已经练得很漂亮的，那天陪着管家出去采买，管家着重夸了他的字，笑盈盈说：“小羽字体真好看，以后少爷和宋家小少爷结婚，你来写请柬吧。”

叶飞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会接到这么重要的任务，当时有些诧异，没说出话来 。好一会儿问：“请柬要一份份手写吗？”

管家说：“嗯，显得很重视嘛。”

等到回去了之后，叶飞羽自己搜了搜请柬的写法，自己尝试着写了一份。

后来或许是一直在想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的婚礼请柬，叶飞羽练习了很多次。

在所有关于沈行秋婚礼的设想里，那个Omega都是宋桑书。

自己会跟着父亲准备婚礼需要的花朵，大概会是玫瑰，或者是郁金香。如果需要捧花，就是铃兰。

自己还会帮忙写请柬，帮管家采买物资，规划婚礼的一切 。

但是现在宋桑书突然告诉自己，他和沈行秋两个人没有关系，不会结婚，只是简单的帮助和被帮助的关系。

叶飞羽觉得有点错乱。

现在对着沈行秋，他无法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反而是沈行秋静默一瞬：“我和他，不会结婚的。”

“我现在知道了。”

“就算是你没有分化，我也不会和他结婚。”

这关自己有没有分化什么事？

叶飞羽觉得有点奇怪，但只是点头。

沈行秋没有再说什么了，接着往前走。

叶飞羽跟着他往前走。

经过花坛的时候看了看里面的月季花。

和自己想的一样，冬天的时候没有好好修剪，现在开得乱七八糟的。

两个人在底下走了一会儿。

花园里人不是很多，偶尔会遇到几个人，沈行秋就会提前一步把叶飞羽和人群隔开。所以虽然也遇到了Omega和alpha，但是他们的信息素并没有对叶飞羽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就算是这样，等到回腺体科的时候，叶飞羽后颈的腺体也有些微的泛红。

他自己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阻隔贴好像格外清凉。

不过薄荷味的阻隔贴常常这样。叶飞羽只当是自己和沈行秋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所以信息素控制不住又散逸出来了。

他依然不习惯自己已经成为omega了的这一事实，更对沈行秋能轻而易举牵动自己情绪和信息素这件事接受无能。

所以他不愿意深想这件事，只当没感觉到。

沈行秋最开始也没有注意到，但是叶飞羽进门，他在后面关门的时候不小心撇到了叶飞羽的后颈。

粉粉一片。

因为中间有白色的一小块阻隔贴，那粉就显得格外红。

叶飞羽还是没有剪头发，发梢遮住了一大半的脖子，黑色的头发下面隐隐可见的白和粉。间或随着叶飞羽的动作，嶙峋的骨头突出来一节，竹节一样。

沈行秋匆匆移开视线。

刚刚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医生把报告拿给叶飞羽，语气凝重的告诉他：“由于Omega信息素的影响，你的肌肉现在已经开始退化了。”

前一个星期一直待在家里，最多的锻炼就是去健身房的跑步机上走走。没有用得上肌肉的时候，居然也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叶飞羽点头：“哦……好。”

“身体免疫系统也或多或少受到破坏……以后尽量注意身体不要生病。可能是这段时间和沈先生待在一起受到抚慰，腺体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比最开始的时候好了不少。还有就是，你的生殖腔，也在发育。”

叶飞羽快速眨了眨眼。

医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接着说下去：“生殖腔发育的时候，基本伴随着假性发情。你后期分化，最好还是在alpha的帮助下度过假性发情期。如果能接受的话，还是建议尽快标记。”

从医院出来已经十二点了。

沈行秋带叶飞羽去吃饭。

叶飞羽脑子乱乱的，时而想宋桑书的话，时而是沈行秋告诉自己就算是自己没有分化他也不会和宋桑书在一起，时而又是医生说：“您的生殖腔正在发育。”

全靠熟人介绍的私房菜，客人本来就少，沈行秋又提前定了包间，和老板说好了只要beta服务员。是以两个人一路过去，出了一个带路的女性beta，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别人。两个人坐下后，beta也离开了，只剩下一本手写菜单。

叶飞羽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行秋拿起菜单，勾了几道菜。然后把菜刀推到了叶飞羽面前：“你看看还要什么？”

叶飞羽看了一下那页纸。

老板的字体十分的……潦草，瘦长，这一笔那一划的。叶飞羽花了一些时间才认出来他写了什么。

菜单最底下有两个字和上面的字体截然不同，铁画银钩硬挺俊逸。

是沈行秋额外加上的。

蛋羹。

“没，没有什么要加的了。”叶飞羽把菜单推回给沈行秋。

很快菜就上桌了。

沈行秋点了五个菜，另外还有一盅椰汁燕窝。

蛋羹是最后上的，和燕窝一起，摆在叶飞羽面前。

叶飞羽其实真的没有很喜欢吃蛋羹，可是这次蛋羹和燕窝摆在一起，他还是拿起勺子，趁热把蛋羹吃掉了。

吃完饭就回去了。

叶飞羽以为沈行秋会去上班，但是沈行秋和他一起回公寓了。

在公寓也没有什么事，叶飞羽今天心里乱糟糟的，想宋桑书说的话，想沈行秋那两句话，又想医生说的什么生殖腔和假性发情。

他不知道怎么和沈行秋正常交流，索性自己回房间了。

自己睡了一个多星期了，卧室里玫瑰香浅了不少，刚刚叶飞羽还正在和沈行秋待在一起直接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现在回来了闻着房间浅浅的玫瑰香，一时有些恍然。

桃花酒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很浓了，甚至把玫瑰的味道压下去一点了。

叶飞羽在房间里走了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是就是到处走。

那张大床自己睡了一个星期了，玫瑰的味道已经掺入了桃花酒的味道。

衣柜里原本都是沈行秋的衣服，长期下来也有信息素味道，而自己的衣服都是沈行秋刚给自己添的，信息素味道还没有沾上太多，所以不管是衣柜还是挂在衣柜里自己的衣服，桃花酒的味道都没有玫瑰的味道浓。

小沙发自己常常坐着看书，也是自己的味道。

沈行秋的味道在一点点消散。

得出这个结论的叶飞羽做到沙发上，翻开手里的书，下意识想找一支笔来。

很想很想写日记。

最近真的发生太多事情了。自己好像每天都在思考，但是又思考不出来什么。只想记下来，好好顺一顺。

可是手里的这是一本书，自己也没有一支笔。

书房里倒是有这些。

可是今天沈行秋在家。

沈行秋不在家，自己在手机上给他发消息得到允许去拿笔记本和笔是一回事，沈行秋在家，自己当面和他说自己需要笔记本和笔是另一回事。

叶飞羽现在不想和沈行秋有交流。

也或许是想的，但是不是现在，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不管是说宋桑书还是说生殖腔和假性发情，都有些奇怪。

叶飞羽越想越心烦意乱，自己也说不清是喜悦还是羞耻，又站起来走了一会儿。

最后才躺到床上，认命的拿出手机，建立文档。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哒哒敲着，输入一句话。

叶飞羽斟酌着，又敲了两个字。

文档里的字还没有几行，他自暴自弃似的按了删除，把手机扔到一边。

被子盖住通红的耳根，叶飞羽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