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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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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平坝。

一袭藏青色长缎锦衣的曲银河负手立于坝上,阳光倾洒,腰带上祖母绿的宝石闪闪发光,他无声站在那里,视线所望乃钟无寒当日冲下寒山的下山路径。

十条路径,他燃了五条,钟一山也燃了五条,其中就只有一条路径重叠,这说明钟一山早就洞悉他选中的路径,才会只重叠一条。

依照回报山贼口述,钟无寒所率大军并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与之敌对,说明钟无寒在选择上并没有一开始选中重叠的那条路径,钟无寒是半路折回再选,才会在时间上有所延迟。

十条路径,其中一条无火光也无噪音,换作是他也未必会选,那么钟无寒是如何在剩下的九条里选中火光最盛,噪音最大的一条?

昨晚浓雾,不到一定距离看不到火光,那就是声音。

所以,问题出在钟一山敲打的铜钹上。

除了钟家军的鼓点,还能是什么呢!

风起,林间涛声阵阵。

曲银河望着眼前那条下山路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钟一山,你当真值得我刮目相看……

景城将军府,钟勉那里有伍庸照顾,钟一山便在自家兄长的招呼下去了书房,许久才回来。

房间里,温去病做好了饭。

打从一开始,温去病跟来景城的目的就十分明确,不能饿瘦媳妇。

“从昨晚忙到现在,辛苦你了。”钟一山浅步走进厅里,坐下时看向温去病,唇角微扬,真诚无比道了句辛苦。

没有人可以改变婴狐救出镇北侯的事实,但在钟一山心里,他从来没有否定温去病在这件事上所出的助力。

能让眼前这位天地商盟盟主打到忘乎所以,连婴狐从身边经过都没感受到的人,必然是高手。

倘若没有温去病牵制寒山寨的大当家,婴狐未必能如此顺利。

当然,钟一山对婴狐,从来都是肯定的。

“不辛苦……”温去病以为钟一山感谢的是这顿饭,心里的失落溢到脸上。

见温去病低头,钟一山搬着椅子凑过去,“不开心?”

“没有,快吃吧,菜都凉了。”温去病躲开钟一山视线,抬手拿起汤匙盛粥。

直到某人把粥搁到桌上,钟一山视线依旧在某人脸上,没有移开。

“好吧,我发现你兄长好像不喜欢我。”温去病承认,他不开心。

钟一山恍然,浅笑,“你说兄长?不会。”

“真的,从本世子见他第一面开始,他就一直没有拿正眼看过我!”温去病纠结道,“刚刚他是不是把婴狐叫到书房里了?”

“是啊,婴狐是主帅,他有权知道我们下一步攻山计划。”钟一山轻描淡写。

提到婴狐,那会儿在书房里,婴狐进去没半盏茶的功夫就站着睡着了,站的姿势那叫一个标准,想到自家兄长并没有叫醒他,而是直接封了婴狐的昏睡穴,倒还真是十分喜欢的样子。

“那你们回来的时候,他是不是又去感谢伍庸了?”温去病又道。

这是事实,钟一山点头。

“他唯独没有感谢我!”温去病撅嘴。

钟一山不以为然,“他不也没感谢毕运么。”

“毕运?”

“毕运……”

到最后,找到毕运的是曲银河。

也不能说是找到,应该说是毕运误打误撞入了寒山寨外围大阵里,让人家抓了个新鲜的。

庆幸的是曲银河并没有对毕运如何,只叫他带了封战书下山。

战书上只有四个字,

‘欢迎来战。’

此刻将军府,伍庸的房间里,某世子正在跟伍庸抱怨。

“这里没有别人,你跟本世子说,镇北侯头上那些伤真的是寒山寨所为?”桌案旁边,温去病端着茶,冷冷看向伍庸。

“很明显不是。”莫说作为鬼医,辨认伤口这种事儿伍庸手到拈来,就他亲眼所见也不是。

温去病重重撂下茶杯,“那你为啥误导我家阿山?”

伍庸呵呵了,“我总不能说那些彩是婴狐不小心给挂上去的吧?婴狐都不信!”

“你是不是怕婴狐?”温去病凑近伍庸,认真问道。

“我怕他干什么,我爱他!”伍庸理所当然回答。

试问就婴狐那一身滚滚流淌在身体里的凤凰血,谁不爱?

再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温去病双眼陡睁,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坐回到自己位置,颇为感慨,“你这样,游傅会伤心的。”

伍庸直接甩了只空杯过去。

“其实本世子也知道,那些伤就是婴狐干的。”温去病轻而易举接过空杯,“那晚我在寒山寨看到钟勉了,好好一个人,身上丁点伤都没有。”

伍庸不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揭穿我?”

“因为我也爱你。”温去病挑起双眉,戏笑道。

伍庸又甩了只杯子过去。

“这事儿你想想,若我说是婴狐干的,阿山也并不会对婴狐怎么样,搞不好还会去安慰他,而我就成了一个告密的小人,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叫阿山把帐算到寒山寨头上,你不知道,寒山寨里有个女人神烦,我不想阿山再跟那个叫曲枫袖的女人有接触。”

温去病随后将曲枫袖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依照自己的判断描述给伍庸。

伍庸听罢之后就想问一个问题,“这世上真有长的那么丑的女人?”

“比你想象的还丑一万倍。”温去病想到曲枫袖时,不禁抖了抖身子,“换个话题,免得晚上做恶梦,颜慈来消息没?”

鉴于温去病现在的处境跟身份不好接密件,而钟一山早知伍庸是天地商盟的人,是以温去病临来之前便吩咐颜慈将来往密信发到伍庸这里。

“除了御赋到皇城,没有别的大事发生。”伍庸据实道。

“御赋……”听到这个名字,温去病记忆就像倾泻的洪水,奔腾到了七年前。

在温去病印象里,御赋真的很有钱。

宝石蓝的锦袍,袖口滚的都是赤金丝的滚边,袍子上的绣线里会混杂银丝,银丝成扣,阳光一照,流光溢彩。

当然,他对御赋的棋艺也很赞赏,这世上能与他下到平棋的人,至今为止,只有御赋。

“颜慈说御赋自入皇城到现在,一直住在逍遥王府,终日跟逍遥王对弈,别的什么都没做。”伍庸继续道。

听到此处,温去病颇为担心,“逍遥王还好吧?”

“昨日密件,游傅去了逍遥王府。”伍庸已经不用再解释了。

温去病感慨,“御赋棋艺不错,就是棋品太过端正,这样很不利于修心。”

这会儿,有脚步声自外面传进来,二人缄言。

房门开启,钟无寒一身褐色长袍走进来,见到伍庸时拱手施礼,“无寒见过伍先生。”

“温去病拜见钟元帅。”比起伍庸泰然自若,温去病则十分恭敬站起身,特别虔诚道。

钟无寒起身时朝温去病这边送过来一个大方且不失礼貌的点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刚刚父亲手指动了一下,无寒来是想请教伍先生,父亲几时才会醒?”钟无寒神色恳切,眼中显出几分忧色。

“钟元帅放心,侯爷十日后必醒。”伍庸淡声开口,“这十日伍某会亲自调配药物给侯爷服下去,保证侯爷不会有万一,至于侯爷体内蛊虫,十日后一并尽除。”

“多谢!”钟无寒再度拱手,恭敬退离。

直到房门闭阖,温去病方才坐回到椅子上,沉默许久后扭头看向伍庸,“刚刚你为什么不站起来?”

伍庸,“……”

“你有没有觉得,钟无寒似乎很不喜欢我。”温去病颓然,一脸的生无可恋,“该死的婴狐!活活让他抢了本世子大功!”

见温去病这般,伍庸直接伸手过去。

“干什么?”

“给我一千两,我就告诉你他为什么不喜欢你。”伍庸胸有成竹道。

温去病直接就走了……

将军府,书房。

钟一山正在研究寒山寨周围地势,以及自家兄长之前吃败仗的原因。

攻山本就不易,更何况寒山寨周围以奇门遁甲之术设了阵法,想要破阵,谈何容易!

就奇门遁甲而言,钟一山一瞬间想到自己师兄,奈何师兄不在蜀西,他之前去的信都石沉大海一般。

如果不是路上遇到权夜查,从其口中得知师兄还好,他还真担心自家师兄的安危。

想到权夜查跟蜀了翁,钟一山不禁想到往生卷,想到鹿先生。

“一山贤弟在想我?”

风起,窗棂微动间,熟悉的碧色身影已然出现在正对面。

钟一山猛然抬头,神色微震。

“是你?”

“是我。”桌案对面,曲银河一袭艳色华服站在钟一山面前,眸光流转,绝色倾城,“寒山寨的山贼。”

今非昔比,人是情非。

此时面对眼前女子,钟一山虽有感激,却也不再视为朋友。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钟一山将眼前女子夜闯将军府,视为挑衅。

曲银河朱唇浅抿,美目流盼,“想来病哥哥已经说了,寒山寨寨主曲银河,是枫袖的双生子兄长,也是寒山寨的大当家。”

“所以你当日选择与我们同行,是有目的的?”钟一山蹙眉,愠声质问。

曲银河点头,“兄长说你们此行未必太平,便叫枫袖刻意到泸州接应两位,事实证明,兄长果然料事如神。”

钟一山听出曲银河言外之意,“所以寒山寨与那些刺客,没有半点关系?”

“至少现在,没有。”曲银河视线扫过桌案,看到桌上有关寒山寨的地形图,浅笑嫣然,“不管一山贤弟相不相信,我希望你能赢。”

就在曲银河音落一刻,钟一山突兀出手,掌风如刃,狠戾劈向曲银河!

眼见掌风临面而袭,曲银河眸色微凉,身体急剧后退。

就在身体快要撞到背墙一刻,曲银河猛然闪身,躲过凌厉一掌!

不想下一刻,钟一山手腕翻转,五指蓄力叩住他腰间玉带,倏然扯开!

曲银河哪晓得钟一山出掌的最终目的在于脱他衣服,一时无语,飞身掠至角落,“一山贤弟这是何意?”

“你是曲枫袖……还是曲银河!”钟一山俊眸骤冷,寒声质问。

彼时温去病提到双生子的时候,钟一山心里便有一念,他不是不相信双生子,只是之前曲枫袖与他同宿的那两夜,十分古怪。

“自然是……”

就在曲银河欲解释的瞬间,房门突然开启,一抹身影忽闪而入。

“你还敢来!”

温去病看不得‘曲枫袖’,只要看到她,根本不烦别人。

眼瞧着温去病挥掌过来,曲银河倏然一闪,自窗棂飞出房间。

几乎同时,钟一山跟温去病皆纵身,双双跃至院中。

攒尖屋顶上,一袭碧色装束的曲银河单手叩住锦衣,另一只手背在后面,那般身姿在黑夜的衬托下独有一份冷傲灵动之感,不失洒脱。

“你来干什么?”院中,温去病怒视过去,寒声质问。

曲银河挑眉看向温去病,华容婀娜,桃腮带笑,“来找你啊!”

“胡说!你来找我为什么会在阿山这里?”温去病恨道。

“找你之前,哥哥有一件东西叫我捎给一山贤弟,寒山寨的战书,三局两胜,这是第一局!”曲银河音落一刻,一抹紫色字笺倏然闪向钟一山。

钟一山利落接在手里,“好!”

“既然一山贤弟应战,那我们寒山寨见!”曲银河转尔看向温去病,“病哥哥,今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曲枫袖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你!”

“我不要你!”温去病一脸嫌弃,果断拒绝。

“你不要我,可就只剩下一个人了!”曲银河视线转向钟一山,月光下,钟一山容颜仿佛镀上一抹淡淡的银色,如新月生辉,如花树堆雪,是他喜欢的样子。

“胡说!本世子有阿山!”温去病好想杀人。

“兄长说三局两胜,输了他是一山贤弟的人,赢了一山贤弟便是他的人,反正不管输赢,他们俩才是一对,你嘛,归我!”

没等温去病暴跳如雷,曲银河已然转身,没入夜色。

“这可是你逼我的!曲枫袖你这个母夜叉!丑八怪!害人精……”

迄今为止,这是温去病形容女子最刻薄的话,但在温去病看来,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对曲枫袖的厌恶程度。

夜,骤静。

且等温去病收声,钟一山已然握着战书转身离开。

温去病连忙跟过去,这一转身,脸都绿了。

在他身后,钟无寒跟伍庸皆在。

温去病看得出来,钟无寒看似无波的锐利深眸里,对他的厌恶,到了一定程度。

这会儿钟无寒与钟一山一起回了书房,温去病则像霜打茄子似的走到伍庸身边,“你刚才为什么没提醒我?”

“我也只是看了个尾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比我想象还要丑一万倍的女人就是她?”伍庸视线落向曲银河离开的屋顶。

温去病点头,“是不是很丑?”

伍庸摇头,“说这种昧良心的话,你每晚睡得着么!”

“不仅睡得着,本世子睡的还很香……”温去病说话时自怀里掏了一千两银票搁到伍庸手里,“说点儿有用的,他为什么讨厌我?”

伍庸接到银票的一刻,热泪盈眶。

终于见着回头钱儿了……

皓月当空,寒江不动,夜空好似藏青色的帷幕,繁星闪烁如银河,深邃幽远,如梦如幻。

逍遥王府里,一抹黑色身影倏然掠起,惊鸿一瞬便消失在这唯美的夜空中,无影无踪。

后院厢房,床榻上身着宝石蓝长衫的御赋静静躺在那里,墨发披散在锦枕上,流顺如瀑。

静谧的房间里突然传出古怪的‘呲呲’声,声音很小却又十分清晰。

倏然,一抹黑影落于床榻边缘。

与此同时,床榻上御赋猛然睁开眼睛,额间那条紫色火焰似胎纹隐隐闪动流光。

“主人!”黑衣男子低声轻唤,声音幽沉。

御赋缓身坐直,长发如丝绸般垂于腰际。

“那人轻功在你之上,不必自责。”御赋一改白日里耿直大男孩的形象,眼眸深幽如子夜大海里两轮深不见底的漩涡,闪烁其间的光彩,带着几分桀骜跟孤直。

“属下无能。”黑衣男子拱手,低声回道。

床榻上,御赋终是抬手,缓慢脱下贴身的锦缎内衫,长衣褪落,一抹银白薄甲呈现眼前。

因为御赋很白的缘故,若非细瞧很难发现他身着的那件薄甲。

天丝甲,名字虽然不出奇,却是世间独一件。

此甲可辟刀枪,可辟百毒,可灭万蚁,乃是价值连城的护甲神衣。

毋庸置疑,流刃刚刚扔进屋里的毒虫,此时正死死卡在薄甲上,气息全无。

那是一只萤火虫大小的黑色毒虫,毒虫头顶有一只仿若银针粗细的犄角,此毒虫就是凭着犄角的锋利钻进御赋衣服里,谁成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它还没沾到御赋皮肉,就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看着薄甲上的毒虫,御赋唇角勾起冰冷弧度,“原柯,你且说说这是谁的杰作?”

黑衣人名叫原柯,暗卫排行榜第六,在毕运之下。

原柯犹豫,“属下不知。”

“颖川。”

“怎么可能!”原柯震惊抬头,“老王爷已经向颖川投诚,颖川王又岂会对主人下手?”

“祖父的确是向颖川投诚,却是在澹台王之后,你别忘了,当初可是祖父先接到颖川王示好。”御赋垂眸,深黑瞳孔微微眯起,抬手将天丝甲上的毒虫尸体捏出来,用手撵碎。

原柯还是不明白,“顺序有关系吗?”

“莫大关系。”

御赋吹了吹手指上的残渣,穿好宝石蓝的衣裳后转身走下床榻,“颖川王先向祖父示好,祖父整整犹豫了一个月,相反,澹台王却是在接到颖川密信的第二日便答应与其共谋大周江山,相比之下,你说谁更有诚意?”

“自然是澹台王,可老王爷最终不是答应了么!”原柯还是不解。

御赋笑了,“谋逆不是儿戏,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有可能成为变数,为了不让祖父成为变数,颖川王还真敢下手……”

善棋者,善谋。

原柯听的模棱两可,转身跟着自家主子,行至桌边。

“本小王近段时间跟朱三友对弈,差点儿没把他气死,我若这个时候死在逍遥王府,谁最值得怀疑?”宝石蓝的华贵锦衣,上面数不清的银丝细扣在月光的映衬下,便犹如那天边的银河,流光异彩。

御赋长发披落,与锦衣相映成趣,说不出的尊贵无匹。

“逍遥王?”原柯试探着回答。

“就是朱三友,自周皇醒过来至今只与他来往密切,个别长心的不说,没长心的那些必定将本小王的死赖在朱三友身上,也就是……赖在周皇身上。”御赋抬起手,五根手指如青葱玉指,骨节分明,尤其指甲部分,打理的更是精心细致,白的剔透。

御赋嗜棋,那么作为举棋子的工具,他对自己这双手,格外爱护。

“那这件事就没有可能是保皇派做的?毕竟颖川王有谋逆之心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谁也不敢保证周皇称病背后,到底是不是在暗地里清扫异己。”

御赋的视线自五根手指,转到原柯身上,炯炯黑目溢出华彩,“知道暗卫排行榜里你明明在毕运之下,本小王为何还执意选你吗?”

原柯摇头,“属下愚钝。”

原柯跟在御赋身边七年之久,他鲜少见到自己这位主子对什么事格外较真儿,除了温去病。

温去病没有的,御赋要有,温去病有的,御赋要好。

唯独自己是个例外,在知道毕运是温去病暗卫之后,御赋费劲周折找到自己。

一纸契约,便是七年。

“因为暗卫排行榜前十之中,论智商,温去病找了个最蠢的,本小王么……找了个最聪明的。”御赋毫不吝啬对毕运的鄙视,也毫不怀疑原柯的睿智。

“属下惭愧。”原柯倒是谦虚。

“你说的不错,如果在祖父未向颖川表态之前,这件事到底是谁所为,还需要深究,但眼下除了颖川王,没有别人。”

御赋接下来的解释简单,明晰,干脆。

在颖川王面前,御王有态度,颖川王才会因为御王的态度而有所行动。

在周皇面前,御王没有态度,周皇即便想要有动作也要先确定敌友。

天丝甲化毒,刚刚夹住毒虫的玄丝已经变了颜色,则说明虫有毒,黑衣人是来索命。

毋庸置疑,那人必是颖川王派来的,目的就是让自己那个不长心的祖父误会周皇,进而死心塌地跟着颖川的脚步,大步迈向谋朝篡位的极乐大道。

“主人,你这样说御王怕是不妥……”原柯低声提醒。

御赋微抬下颚,眼中闪出傲娇颜色,“说他不长心都是在夸他,当初本小王有没有告诉他,接到颖川王的密件就该直接烧了,就当没接着。”

“原柯你信不信,倘若祖父到现在为止没有给颖川王一个确切答复,今日那黑衣人便不是来索命,而是来求见,沉默是金,承诺是劫。”

沉默之后,颖川在没有确切答复之前会尽力求取。

承诺之后,颖川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没有退路。

“倘若如此,小王爷会不会答应颖川?”

原柯折服于自家主人的睿智,毫不夸张说的,近些年御城在小王爷的暗中治理下,实力已经隐隐有超越澹台城之意。

听到原柯的疑问,御赋视线重新落在自己的五根手指上,“本小王没见过穆挽风,但多少听说过,那是个不错的女人,在战场上屡战屡胜,在朝堂上万众归心,凭一已之力独创金陵十三将替朱裴麒巩固根基,这样一个女人,朱裴麒到底是有什么不满意,居然痛下杀手。”

原柯看向御赋,“主人同情穆挽风?”

“兔死狐悲,本小王与穆挽风应该是一类人,她的死已经向世人证明了朱裴麒的心胸,我们又何必扑过去送死。”

御赋手指搭在桌边,晶莹如玉的指甲在月光下似比他身上的银丝扣还要闪亮,“原柯你记住,政斗可以讲计谋,但就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要黑白分明。”

原柯低头,受教。

“也不知道曲银河在那边,玩够了没有……”

深黑的夜,海面风起浪涌,阵阵海水拍打岩石,激起千层浪花。

颖川靠近海边的城楼上,那秣高大挺拔的身影默然而立,身侧跪着一个黑衣人。

依照黑衣人禀报,钟一山入景城当晚,成攻救出钟勉跟钟无寒,此时寒山与景城,持对峙之势。

“属下已经查明,寒山寨那些山贼背后站的是御王,此前御王并未看重寒山寨,只是散养,三个月前,御王将旗下两员猛将曲银河跟曲红袖派到寒山,自二人入寒山寨之后,寒山寨便开始与钟无寒为敌,直到现在。”

听到黑衣人禀报,老者并未震惊,“御王已然来信告知,更道明此举乃是他向颖川投诚的态度,他要替本王,除掉钟勉。”

黑衣人垂首,“只是如今钟一山已至景城,寒山寨的人未必是他的对手……”

“呵!”老者不禁冷笑,“本王真是小瞧了钟一山,他竟与阎王殿的人有关联,你知道他让本王想到了谁?”

黑衣人不敢妄言,低头聆听。

“穆挽风。”老者锐利如鹰的眸子微微眯起,“初出茅庐便一鸣惊人,于朝堂能与太子党跟保皇派周旋的游刃有余,于军中又明里暗里控制住皇城四营,更先后折损本王麾下两位谋士,这般本事迄今为止在本王所见人中,唯穆挽风可以相匹。”

“可惜当日我们雇佣那么多杀手都没能把他拦在半路。”黑衣人愧疚不甘。

老者冷笑,“他不是去景城了。”

“王爷的意思是?”黑衣人不解。

“御王既然有心向本王表明态度,那就让他彻底一点,镇北侯府钟勉、钟无寒跟钟一山皆在景城,那便叫他们一家人团聚在那里也算做了一件好事,李烬是不是也在景城?”

“回王主,是。”

“给他去信,报仇的时候到了。”

“是!”黑衣人领命遁离。

天近破晓,海风拂面。

偌大城楼上,老者束手而立迎击冰凉刺骨的海风,他喜欢这种感觉……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逍遥王朱三友终于在游傅的妙手回春下捡回一条命。

醒过来后的朱三友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御赋对弈,他在昏迷中仿佛梦到一本绝世棋谱,更在梦中领悟到了那本棋谱的精髓。

现在的朱三友,完全是满血复活的节奏,这个世界,我谁也不服!

不想待其走到御赋房门外时,分明看到府里下人各个手里端着铜盆进进出出,神色肃穆。

“怎么回事?”朱三友扯过一个下人,狐疑问道。

下人见是自家主子,先是一惊,“王爷你醒了?”

“本王问你话呢!里面什么情况?”朱三友一脸懵。

“回王爷,游神医说御王孙中了剧毒,性命难保!还说……”没等下人把话说完,朱三友猛的跑进厢房。

内室,游傅正坐在床榻旁边,单手握住御赋手腕,顺着手腕往下,御赋五根手指皆被扎破,自里面往外滴到铜盆里的,乃黑血。

“我的老天!这咋了?”朱三友大步走近,视线之内,御赋双眼紧闭,面容惨白。

游傅则气定神闲,“中了剧毒,能不能救活看造化。”

于游傅而言,他连自己的死都看的很淡,又会把谁的命放在心上。

“中毒?谁下的?”朱三友猛然抬头,看向一直站在床尾的原柯。

与其他暗卫不同,原柯自入逍遥王府便未隐藏跟隐瞒身份。

此时原柯也在看向朱三友。

四目相视,朱三友一瞬间领悟到原柯的想法,“你怀疑是本王?”

“逍遥王最好保佑主人安然无事,否则御王绝对会让王爷以命抵命!御王对小王孙的爱护,想必王爷有所耳闻!”原柯恨声低吼。

“胡说八道!本王为什么要毒死他?等等,容本王做一个悲伤的表情。”

朱三友深吸口气,双眉紧皱,眼角下搭,眼睛隐隐有泪光闪动,“整个皇城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本王更想这个小兔崽子活下来!本王已经梦到克敌制胜的法宝,只要他醒过来本王定能一雪前耻,输的他连北都找不着!”

朱三友越说越激动,咬牙切齿,“到底是谁下的毒!本王要那厮狗命!”

房间里一片沉寂。

梦到克敌制胜的法宝?

逍遥王怕是要走火入魔呵……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景城,钟一山与钟无寒正在书房里仔细研究寒山寨周围地形。

依照曲银河下的战书,他会在寒山寨四周设下天罡大阵,只要钟一山能破阵,便是赢。

“一山曾在皇祖母那里听过此阵,所谓天罡,便是风雨雷电,顾名思义,天罡阵便是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设下风雨雷电四个灵活多变的小阵,小阵又会依照奇门遁甲设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八门中只有一门为生门,小阵变化万端,一阵可灭百将。”

钟一山并没有在甄太后那里看过天罡阵,但他必须要为自己的智识找一个依托的对象。

此举与温去病手持焚天就能挥出撼动天地的剑气如出一辙,他把自己前世积累皆推到甄太后身上,便不会惹人怀疑。

“曲银河是奇门遁甲的高手,为兄几次与之对敌,都输在阵法上。”钟无寒凝眸开口,眼中颇显愧色。

“兄长不必自责,寒山寨地形本就复杂难通,加上曲银河阵法诡谲,倘若我是兄长,不合众人之力也无从破解。”钟一山安慰道。

“对于此阵,你有多少把握?”钟无寒忧心看向钟一山,低声问道。

钟一山摇头,“没有。”

穆挽风虽在前世对阵过天罡阵,但因为天时地利的缘故,此前遇到的天罡阵并不完整,错漏百出。

寒山寨位于寒山正东方位,地势起伏配以天罡阵乃是绝妙,能不能破解此阵,更多看的是运气。

“虽然没有,但并非不能一试,一山以为,我们可以选八人分成四组,每组两人率一千精锐分别从风雨雷电四个方位攻山,曲银河信中言明,寒山寨里竖一旗杆,旗杆上悬一面黑白旗,只要我们能抢到旗帜,便是赢。”

“八人……你心里可有人选?”钟无寒侧眸过去,看向自己弟弟。

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情,经久未见,心里却无半分隔阂。

钟一山微微颌首,“你我兄弟二人,范涟漪、段定、李烬、婴狐、毕运、还有温去病。”

对于人选,钟一山也是勉强凑齐。

“温去病可以?”八个人里,钟无寒唯独把温去病提出来,单独质疑。

想到之前温去病跟自己说的那些话,钟一山不禁抬头,“兄长似乎很不喜欢温世子?”

“的确谈不上喜欢。”钟无寒并未否认,“我听说,他在皇城里不学无术,结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还终日黏着你,他是怎么住进延禧殿的?”

见钟无寒眼中冰冷,钟一山恍然温去病不受待见的原因,“兄长只是道听途说,温世子棋艺精湛,乃文府棋室教习,结交者除了他国世子,太学院里姚曲和周生院令,还有逍遥王也是他的朋友,皇上自醒过来之后时常召见温世子入龙乾宫,住进延禧殿是皇祖母生前允许的,至于黏着我……他倒是真挺黏着我的。”

听着钟一山对温去病的介绍,钟无寒不禁想到两日前他于军前介绍自己的弟弟,那种由内而发的自豪感真的十分相像。

“是么。”钟无寒薄唇浅抿,“你认同他?”

经历千帆,闯过万景。

而今面对钟无寒的这个问题,钟一山可以很肯定的回答,“一山认同他。”

看着自己弟弟眼中那份坚定,钟无寒沉默许久,淡然一笑,“虽然为兄相信你的眼光,但温去病在我这儿可没那么容易过关。”

“兄长尽管一试,届时兄长若不满意,一山便不嫁他。”钟一山看似决绝的言辞,语调中蕴含的又是何等自信。

钟无寒忽然想起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个未来弟夫,到底会给他怎样惊喜。

这厢,钟无寒因为钟一山的态度,对温去病亦有了态度。

那厢,温去病正从伍庸手里抢银子……

温去病拿一千两银子,结果就换了伍庸一句话。

‘你名声不好’。

钱是这样赚的?

天桥上算命的都不敢这么唠嗑!

房间内,伍庸捂着怀里银票,表示如果温去病觉得字数不够,他可以凑。

于是伍庸便将‘你名声不好’细化下来,足足说了整个上午,唾沫星子飞的满屋都是,单是茶水都干了三壶。

终于,伍庸说到口干舌燥、嗓子喷火的程度后,温去病觉得差不多了。

这样他心里才觉得平衡些。

“名声……你说如果钟无寒知道我是天地商盟盟主,他对我的印象会不会好一点?”温去病在伍庸说出那五个字的时候,就已经领悟到了精髓。

之所以让伍庸化简为繁,完全是为祭奠他刚刚逝去的一千两银子。

“你敢告诉钟无寒?”亏得伍庸是鬼医,一瓶琼浆玉露倒进嘴里,喉咙顿时清爽许多。

一瓶玉露,一千二百两的成本。

“你觉得钟无寒会告诉阿山?”温去病挑眉。

伍庸不用觉得,“肯定告诉,到时候你名声是好了,但你欺骗钟一山就成了事实,且不说钟无寒认不认同你,钟一山那儿你怎么解释?”

想到这件事,温去病直接拍桌,“全都怪你!你给本世子出的那些馊主意哪有一个有用的?还钱!”

伍庸呵呵,当初老子要你钱了么!

天近暮色,由范涟漪跟段定率领的八千兵终于抵达景城,二人先随钟无寒麾下易铭入军营,将八千兵安顿好之后,连带李烬,一并赶来将军府复命。

此时,将军府正厅。

一向冷清的长形方桌周围,聚满七人。

钟一山扫过之后,看向温去病,“毕运呢?”

温去病脸色微红,抬手指了指屋顶。

钟一山了然,但也十分理解,被人无视的滋味一定很难受。

当初鹿牙提及他被无视的那段时光,眼中总会闪出落寞神情,对鹿牙来说,那段时光里他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跟着灰暗了。

“我一直觉得,你给毕运的工钱即便成年数增长也是少了些,不如就照刀九的标准来怎么样?”钟一山音落时,屋顶之上终于有了动静。

温去病也有了动静,胸口肉眼可见的那么一缩,“呵……可以,等本世子下次见到刀九的时候,跟他打听打听。”

“我已经跟戚将军打听过了,刀九一年的工钱是一千两银子。”钟一山侧眸,温和看向眼前男子。

“不是……戚燃好像每年只给刀九五百两……”

“那是因为戚燃在军中给刀九挂了官衔,韩|国朝廷每年还要再给刀九发放五百两……如果世子觉得负担不起,那这个钱我出……”

“负担得起,阿山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温去病心在滴血,不是他小气,是毕运那个吃白饭的根本不值那么多钱,刀九跟着戚燃走南闯北一年干多少活?

毕运一年也保护不了他几次,反过来让他保护的次数倒不少!

按道理毕运都该给他钱!

“属下拜谢主人!”毕运素来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听到自家主子愿意出血当即现身,恭敬叩拜。

既然毕运现身,厅中不多不少,刚好八人。

钟一山将寒山寨所下战书搁到桌面,由钟无寒开始传递。

过程中,钟一山将自己对天罡阵的理解逐一说明,并确定破阵方法。

八人两两一组,分别对应风雨雷电四个方位。

第一组,婴狐跟范涟漪,对应风。

第二组,段定跟毕运,对应雨。

第三组,钟无寒跟温去病,对应雷。

第四组,钟一山跟李烬,对应电。

攻山破阵的时间,定于两日后。

在钟一山看来,除了自己,把范涟漪交到婴狐手里,他最放心。

而他不能带范涟漪的原因就是,他想在阵中,试探李烬。

至于将温去病跟自己兄长配到一起,钟一山的用意也是十分明显。

在钟一山看来,毕运跟段定那一组稍弱,但他笃定的是曲银河必不会亲自操纵雨对应的正南方位。

曲银河所持乃鱼骨剑,若他操纵正南方位,鱼遇水则势涨,天罡大阵最重要的就是四方均衡,所以,没有曲银河亲自操纵的正南雨位,以毕运跟段定的本事纵不破,亦可全身而退。

而此时,寒山寨里,曲银河亦在忠义堂前悬起天罡阵的布阵图。

此布阵图共有四幅,第一幅风扬阵,第二幅雨啸阵,第三幅雷击阵,第四幅电蟠阵。

在他旁边,曲红袖双手搥腮,歪着脑袋瞪大双眼,看的入神。

‘啪!’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的曲红袖猛然坐直,睁开眼睛时,眼皮上画的那两只就显得十分滑稽,“干啥子,吓我一跳!”

“不想要钟无寒了?”曲银河瞧了眼被自己从小宠到大的丫头片子,略显无奈,“三日之内,钟一山必会派人前来破阵,你不好好听,到时候要是被钟无寒生擒,我可不救你。”

“你这个破阵我倒背如流,闭着眼睛都不会耍错,你还在那里紧到说紧到说,耳朵都起茧子喽!”曲红袖不耐烦的呶呶嘴。

“风雨二阵,由你在望山亭里以青红两面旗发号施令,电蟠阵交由李同,我会亲入雷阵,记住没有?”

“记住喽,雷电二阵由我来耍,你去雨阵嘛!”

眼见曲银河手里长棍挥过来,曲红袖抬手接住,笑吟吟看过去,“风雨二阵由我来耍,晓得!”

曲银河长吁口气,转身坐到主位,凤眼如魅,“说正事,你是不是看上钟无寒了?”

“哪个看上喽!”曲红袖脸颊骤红,眼睛翻到别处。

“最好没有,我倒觉得跟钟一山一起来的温去病不错,不管长相还是脾气都比钟无寒好太多,你若能配给温去病总比冰山脸要登对。”说起来,温去病对曲银河印象不好,曲银河对他的印象却是超级好。

“切!”曲红袖歪着鼻子,嘴撇到天上,“你自己都勾引不到,叫我去勾引?”

“本寨主还没有勾引,怎么叫勾引不到?”曲银河一脸自信反驳。

“算喽!你叫人家给你擦药,人家是咋个回答你的?不行,肯定不行!”曲红袖想到这里,就怎么也止不住,哈哈大笑,身上的银制铃铛也跟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面对曲红袖赤|裸|裸|的嘲讽,曲银河半点怒意也无,眼中反倒越发宠溺。

“御赋那小子呢?”

曲银河音落时,曲红袖的笑声戛然而止,双眼瞪如铜铃,“好端端的,咋提到那个混蛋!”

“看你急的,口音都正常了。”曲银河身子朝曲红袖身边靠了靠,笑意愈深,“他是真的喜欢你。”

“老子不喜欢他,说话臭的很!”曲红袖翻了个白眼给曲银河。

听到曲红袖的控诉,曲银河尬笑两声,“他那叫耿直,耿直不好吗?”

“银河哥哥你扮女人的时候,真的好恶心,每次我都已经吐出来喽,但我又给咽回去。”曲红袖表情异常严肃的告诉了曲银河这个事实。

曲银河,“……女孩子还是不要太耿直比较好,不要学御赋。”

“就是喽!”曲红袖耸耸肩膀,“强扭的瓜不甜,我不喜欢御赋,就咋的也不喜欢,我倒要问问你,你喜欢那些个被你调戏过的小哥哥吗?”

曲银河仿佛被吓到一般,“你银河哥哥喜欢女人!”

“就是喽,你不喜欢人家,为啥子还要把他们从原来的瓜藤上扭下来?这样做好不地道!”曲红袖睁着眼睛,一本正经道。

对于这个问题,曲银河的回答可以说十分任性了,“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我并不在乎它甜不甜,只要能把它扭下来,我就高兴了。”

曲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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