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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反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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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

浩瀚苍穹如墨,星空璀璨如银。

中原七国在这广袤无垠的夜空下,也不过是微不可道的尘埃。

芸芸众生怀揣敬畏仰望的,从来都是同一片夜空,同样的星辰。

西南富庶之地众郡县里,颍川首屈一指。

东有巍峨耸立的颖山作为其天然防范的屏障,西靠的偃都盛产稻米,北临郢城多矿藏,南面临海,颖川亦有鱼乡之称。

此时此刻,颖川临近海面的城楼上,一抹人影独立。

那抹人影高大威猛,却也显出无比的沧桑。

风起,墨色长袍被吹的猎猎作响,那人却面临如深渊般望不到边际的海面,我自岿然。

倏的,一道黑影落于那人身侧,单膝跪地,“启禀王爷,现如今沱洲、蓟门皆有风声,周皇与舒伽的儿子还活着,就在蓟门。”

“可真?”那人开口,声音浑厚,掷地有声。

“无从查辨。”黑衣人低头回应。

“若真,徐长卿罪该万死。”冬夜本凉,那人开口却似凉过冬夜,“朱裴麒如何?”

“尚在偏殿隔离,身上瘟疫之症未消。”黑衣人据实回道。

黑袍之人沉默,黑衣人不语,闪身退离。

徐长卿,你叫本王失望……

距离温鸾偷偷跑出楚国皇宫,已经过去十几日的时间。

这十几日,毕运跟着自家二主子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终于到了燕国一处不毛之地的不毛山头。

大荒山。

荒还不够,大荒。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就是这么荒凉。

昨夜北风呼啸,风头如刀。

后半夜的时候,风止,雪飘。

黎明时天还未亮,毕运便跟着自家二主子离开小镇的客栈,赶往大荒山。

毕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如鹅毛似棉絮,大片大片的笔直掉下来,却听不到一点点的声音。

周围一片肃静,唯有这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吱嘎吱嘎,异常清晰。

终于到了大荒山,毕运快走几步,小心翼翼凑到温鸾身边,“三公主,这山太陡……”

温鸾终于停下脚步,满头青丝被雪覆成银发。

她抬起头,纤长卷翘的睫毛被时尔沾染上的雪花惹的微微颤动。

毕运在她身侧,无比清晰看到温鸾的眼睛是肿的,也不知道是雪化,还是盈溢泪水,那双眼睛看起来,水意朦胧。

温鸾伸出手,便有大片雪花落在她掌心,瞬间化作一滴水。

“诺儿……”

看到温鸾这般,毕运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愤怒。

他压抑了很久,终是开口,“属下这就回去杀了卫国那个小公主,杀了楚王,杀了他们这对|奸|夫|淫|妇!”

温鸾回头,定定看着毕运,“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在本公主面前说成语。”

毕运再欲开口时,温鸾已经走向山道,“不许跟过来。”

“可是……”

温鸾依旧没给毕运把话说完的机会,“天再冷,老娘也点得着蜡烛。”

毕运知道,这是命令。

雪仿佛越下越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整个大荒山被雪覆盖,银装素裹一般。

毕运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家公主走进白雪皑皑的山里,直至没了踪影。

他不是死板,他知道自己如果偷偷跟过去,下场就是被温鸾撵走,亦或,温鸾直接把他甩掉,消失。

毕竟他轻功不敌温鸾。

但这并不能说明温鸾是高手,温鸾就只有轻功好,从小就好。

打完可以跑。

且说毕运在温鸾的身影没入大荒山之后,简直拼了毕生内力飞奔回小镇,想尽各种办法朝天地商盟发了密信,这方迅速折返。

山路被白雪覆盖,温鸾越往上走就越分辨不清走向。

她索性凭着自己的感觉径直上山。

雪依旧,仿佛是谁摇动着天上的玉树琼花,散落下无数洁白无瑕的花瓣。

温鸾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大荒山的山顶。

山顶一处空地,温鸾终是停下脚步。

她静静站在山巅,双脚没在雪里,便是那身原本粗糙破烂的棉袄这会儿被雪覆着,亦脱俗一般显出几份出尘气质。

温鸾望了望远方,望了望楚国的方向。

她忽似想到什么,小心翼翼自怀里出取出那件襁衣,红色的,上面绣着龙。

她绣功不好,可这件襁衣上的龙却栩栩如生。

为了绣好这条龙,她差点儿熬瞎一对眼珠子。

“诺儿,看。”

温鸾将手里的襁衣紧紧搂在怀里,身体无力堆坐到地上。

她不再开口,只抱着自己的诺儿,默默盯着眼前的白雪。

很久很久,她盲了。

温鸾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也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不要盯着雪看太久。

然而,如果不是有人突然开口,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瞎了。

她心里早就一片荒芜,她看这世间也早就是一片黑暗。

瞎与不瞎,有什么分别?

“得罪!”忽有来者,身着一袭黑色劲衣出现在大荒山之巅,面覆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寒凉气息自身前袭来,温鸾却未躲闪,“等等。”

流刃并没有从温鸾身上感受到一丝威胁跟恫吓,于是收招,警惕看向眼前女子。

雪地里,温鸾镇定自若的叹了口气,之后将紧紧揽在怀里的红色襁衣小心翼翼叠平整,又十分妥帖的放回到怀里。

她抬手,伸向流刃。

流刃懵。

“扶本公主起来。”温鸾声音很轻,从容又淡定。

流刃犹豫许久,万般警觉的把手伸过去,全身上下每一寸经络皆在这一瞬间调动起来,随时准备出手。

温鸾站定,用手扫过身上浮雪,“过来背好本公主。”

流刃以为自己幻听,声音阴寒,“我是来劫你的!”

“背好。”温鸾伸出双手,美眸如水,只是无论雪花如何沾染到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上,她都没有眨眼睛,看似心无旁骛的盯着前方,淡淡道。

流刃目色渐寒,倏然出手封住温鸾几处无法提气的重要穴道,而此刻,他似乎亦发现温鸾眼睛出了问题,下意识在她面前摇晃手指。

温鸾没有反应。

对于被封穴道这件事,她亦无反抗。

流刃想了片刻,背转身形凑到温鸾身前,“得罪!”

“走的稳些。”温鸾在被流刃背起来之后,直接趴倒在他背上,闭上眼睛,“别打扰到本公主休息。”

这么冷的天,流刃额头狂洒冷汗。

他毫无疑问肯定,此时此刻匍匐在他背后好似已经睡过去的女人,真乃史上最淡定的受害者!

其实非也。

温鸾只是很累,很累很累。

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从黎明到正午,从正午到夕阳斜照,雪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越下越大。

毕运在大荒山的山脚,足足立了一整日。

积雪覆过膝盖,他也终于在天要黑的时候,开始不安。

找?还是不找?

毕运不怕滴蜡油,他怕三公主会生气。

可天就要黑了,荒山的夜晚有多可怕他知道!

于是,毕运在给自己想了好几个理由之后,果断纵身朝大荒山狂纵而去。

他跑的飞快,有几次差点从险峰直摔下去他却浑然不觉惊险。

半个时辰,毕运竟比温鸾上山时的速度还快了半盏茶的时间。

待他站在山巅,山顶上哪还有温鸾的身影,飘雪如银,覆盖了所有痕迹。

毕运慌张望向四处,却始终没有看到他熟悉跟尊敬的那个人。

“三公主?”毕运趟着雪向前,连声音都在颤抖。

从未有过的害怕跟恐慌蔓延到心头,他发疯一样向前奔跑,嘴里不停叫喊,呼唤。

回应他的,只有他的回声跟风起时,肆意飘舞的飞雪。

毕运在大荒山上找了整整一夜,最后他体力不支倒在雪里。

毕运哭了。

他把三公主,弄丢了……

大周皇城从表面上看起来,依旧糟糕透顶。

御林营里的瘟疫虽没有外溢,却也没有任何可能被消除的迹象。

不管白日还是夜里,远远路过的人都会听到里面时尔传来的哭声,那哭声让人听到了绝望。

只是,事实却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糟糕。

酉时将近,钟一山换装去了鱼市。

食岛馆依旧没有温鸾的消息,但林飞鹰也表示,除了食岛馆,仿佛天地商盟的人也在找温鸾。

这点钟一山不惊讶,他有拜托颜回。

他惊讶的是,据林飞鹰所述,天地商盟也已经开始打着食岛馆的名义向卫国出手了。

与梁国不同,卫国重商。

卫国非但与中原六国皆有商贸往来,更与海外诸岛有着密切联系,两者对卫国商贸收益上的持重比例相当。

早在温鸾出事之后,钟一山命林飞鹰寻找温鸾的同时,更叫他全力开拓与卫国的贸易往来。

是的,有底线有意图的朝卫国注入大量资金,促使卫国商贸虚假繁荣。

之后,撤资。

对于这件事,钟一山没有隐瞒林飞鹰,以便林飞鹰可以把握好其间尺度。

于公,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七国中综合国力位列第二跟第三的楚、卫结盟。

于私,温鸾的这口恶气,他不能让温去病就这么忍下去,他要让卫王主动提出与楚国决裂,亦会让韩|国在短时间内表现出让楚王心动的军力。

他要让楚王舔着脸去求温鸾。

他会尽力做到如此,为温鸾挣足颜面。

只是他没想到,颜回竟然与他想到一处,有天地商盟相助,此事当是成了……

这段时间里,皇宫也很丧。

朱裴麒仍在偏殿里不好也不坏的活着,一起陪他的钟弃余也没有死。

唯一看起来比较活跃的,就是流芳殿里的钟知夏。

连续两日,钟知夏都亲自提着她亲手熬的参粥过来含光殿请安。

今天是第三日。

殿内,顾慎华自朱裴麒被疑似瘟疫之后,有好几日没吃好饭,面容十分憔悴,钟知夏带着宫女进去的时候,流珠正在给半倚在贵妃椅上的顾慎华揉捏太阳穴。

“儿臣给母后请安!”钟知夏恭敬施礼,声音听着很是温顺。

顾慎华没有抬眼,微皱眉。

流珠心领神会,“钟侧妃有事?”

“儿臣知道母后这两日食欲欠佳,特地亲手熬了参粥送过来。”

钟知夏未得顾慎华吭气儿,直接站起来提过旁侧宫女手里的食盒,“母后且尝尝,这次儿臣放了些当归……”

“当什么归?”顾慎华突然睁开眼睛,声音愠冷。

钟知夏一时未能听清顾慎华言辞间的语气冷淡,继续热脸,“母后放心,这当归是儿臣亲自到御医院里挑选的,绝对上乘!”

顾慎华抬手,流珠恭敬朝后退了退。

待她坐直身子,钟知夏已然端着参粥走过来,“母后最好趁热喝,这放进当归的参粥味道就是不一样!”

就在钟知夏把瓷碗端过来时,顾慎华突然抬手!

“放肆!”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钟知夏猛然后退。

即便是这样,那碗参粥仍有大半黏腻在钟知夏身上,连她的手被烫的红肿起来。

“母后……母后这是……”

“当归当归!你这是巴不得太子早些当归是不是!”

顾慎华怒不可遏低吼,美眸透着毫不掩饰的阴蛰跟厌恶,“你且瞧瞧你自己!身为太子侧妃,在太子危难之际不思为太子祈福,倒净天钻进小厨房里熬这些没用的参粥!平日里麒儿对你宠爱有佳,你倒好,麒儿有难,也没见你掉一滴眼泪!”

“母后明鉴,儿臣只是在母后面前强颜欢笑,每每梦回儿臣都会哭醒……”钟知夏再侍宠若娇也不敢在顾慎华面前反驳,只得跪地解释。

“强颜欢笑?本宫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叫你不得不强颜欢笑?还梦回?你倒是睡得着!”顾慎华愤怒低斥,说的话也不见得多有理。

喜欢一个人或许没有理由,但讨厌一个人真的可以说出一千种理由。

顾慎华要说起讨厌钟知夏的原因,十根手指都掰不过来,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朱裴麒过于在乎钟知夏而忽略了她这个娘。

“母后……儿臣不是那个意思……”钟知夏诚惶诚恐匍匐在地,连黏腻在身上的参粥也顾不得擦。

她冤的六月都快飞雪了,天知道她为了给顾慎华熬好这碗粥费了多少心思。

“流珠!”顾慎华听不得钟知夏在她面前聒噪,重声开口。

流珠自是明白主子用意,走过去,“钟侧妃还是先回去,皇后娘娘这会儿不饿。”

“可是……”钟知夏眼睛里转着泪,委屈的要死啊!

流珠当下俯低身子,“皇后娘娘心情不好,侧妃现在说什么,娘娘也是听不下去的。”

钟知夏纵有不甘,也只能带着宫女退出含光殿。

就在钟知夏退出去同时,一宫女打从后面的小厨房急匆至殿门,“流珠姐姐……”

流珠听到轻唤,抬头见顾慎华阖目便刻意放缓脚步,走到门外。

“什么事?”

“流珠姐姐你看!”那宫女说话时摊手。

流珠低头,自其掌心看到一块黑布,还有零星几根黑色丝线,“这是?”

“这是从小厨房的木柴堆里发现的!流珠姐姐,咱们伺候在小厨房的几个奴才,可没人穿黑色衣裳!这……这大有问题啊!”宫女紧张看向流珠。

流珠没说什么,接过黑色布头跟那几根黑线,“不许跟别人说,退下吧。”

宫女得令,退离。

回到殿里,流珠犹豫着看向正在阖目的顾慎华,没有开口。

“什么事?”华贵躺椅上,顾慎华缓慢睁开眼睛,蹙眉问道。

流珠谨慎瞧了眼殿外,之后小步走到顾慎华身边,“娘娘,咱们小厨房混进人了。”

顾慎华闻声陡然瞠目,震惊看向流珠,“什么?”

流珠未语,将手里的黑色布头跟丝线递了过去。

那晚钟一山交到流珠手里的,只有一根黑色丝线。

流珠长在颖川,自是对颖川缎料十分熟悉。

是以她在辨认之后依常例到司绣房转一圈,便有了这一小块黑布。

此时顾慎华已然接过那块黑布,用手揉搓两下,“这是……”

“奴婢许是眼拙,可这块黑布怎么看都像……出自颖川。”

这种时候,流珠不能模棱两可。

顾慎华猛然攥起黑布,美眸阴森骇人,“流刃……”

“娘娘该不会怀疑……”流珠好似脱口而出,却在须臾间俯身,“娘娘恕罪。”

顾慎华现在乱了心神,便也忌讳不得,“这衣服确是流刃身上的无疑!”

流珠听罢佯装舒了口气,“那就是没问题了。”

“不!”顾慎华捏着黑布的手越发收紧,“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见顾慎华神色凝重,流珠便也不敢贸然开口。

“徐长卿……徐长卿!”顾慎华仿佛想到什么,猛站起来,美眸阴戾,“他怎么敢!”

流珠知道流刃跟徐长卿的身份,只是平时见到,自己都会被顾慎华撵到外面守门而已。

看着手里的黑布,又想到彼时徐长卿的态度,顾慎华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爆发,“流珠,准备笔墨!”

“是。”流珠没有多问,只是照作。

内室里,流珠默默站在桌边,亲眼看到顾慎华在给颖川王的回信里,写下怀疑徐长卿欲加害朱裴麒性命的字眼。

钟一山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了。

顾慎华有这样的猜忌绝对在情理之中,其一,瘟毒只有徐长卿有,朱裴麒就算在御林营里没染上瘟疫有什么关系,他随时都可以让流刃再下毒!

事实证明,流刃的确去过小厨房。

其二,徐长卿自来不将顾慎华母子放在眼里,时常严词相怼,他们之间早有不和。

最重要的是,顾慎华现在只求他的儿子能活着从偏殿里走出来,她此番去信给颖川王,也无非就是这样一个用意。

希望颖川王能给徐长卿施压,交出解药。

而此时,偏殿里的朱裴麒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连几日他都梦到穆挽风朝他索命,吓的他连续两夜没敢睡觉。

非但不敢睡觉,他甚至开始怕黑。

房间里的灯火整夜都燃着,而钟弃余又如何能放过这样一个可以秉烛夜谈的机会。

她其实不必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要把自己小时候苦的不能再苦的日子当段子讲出来,朱裴麒似乎就很愿意听。

听着听着,也就睡着了。

这一次朱裴麒依旧在破晓十分睡过去,午时才醒。

内室,朱裴麒睁开眼睛的时候,分明看到钟弃余正趴在桌面,睡的很沉。

他想喝水,犹豫之后并没有开口,而是自行走下床榻,停在桌边。

许是茶壶不小心磕到瓷杯,钟弃余猛的坐起来,睡意朦胧的眸子就像是给天上的星星披上一层薄纱,别有动人处。

钟弃余脸上早就长出发斑,容颜不在。

可这一刻,朱裴麒却似被那双眼睛勾住魂魄一般,一动不动。

“奴婢该死!奴婢这就给太子殿下倒水!”钟弃余在朱裴麒面前一直都保持唯诺又有明显疏离的一个状态。

让朱裴麒觉得这个人明明就在眼里,可他就是抓不住。

钟弃余的娘,也就是桃夭有门手艺,梳头。

当年在镇北侯府,她便是凭着这个手艺被老夫人看中,日日给老夫人梳头。

后来被钟宏玷污,又被老夫人撵去清奴镇之后,她便不再给人梳头。

但这门手艺她传给钟弃余了,为的是她死之后女儿能有一技傍身。

钟弃余传承这门手艺之后,便偷偷跑去怡春楼给那些姑娘们梳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听着那些姑娘们讲的多,钟弃余也跟着懂了一个道理。

男人们就喜欢‘得不到’,卖艺不卖身的花魁为什么价钱好?

除了长的好看,那就是‘得不到’!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越是会花银子跟心思在上面。

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有一个长白毛儿?

在钟弃余眼里,朱裴麒就跟逛怡春院的那些恩客们没有两样。

此时钟弃余战战兢兢起身,小心翼翼提过朱裴麒手里的茶壶,倒满之后端过去,“太子殿下喝水……”

“你怕本太子?”朱裴麒对钟弃余的态度很诧异。

“奴婢不怕。”钟弃余端着茶杯,摇头。

“那你……”

朱裴麒说话时伸手去握钟弃余端着茶杯的手,不想下一瞬,茶杯掉下去,钟弃余也跟着跪到地上,脸色愈白,身体发抖,“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起来!”朱裴麒低声怒斥。

“太子殿下明鉴,我家娘娘这两日总会托人询问太子殿下近况!我家娘娘在外面必是极担心太子殿下!”钟弃余仓皇应声,越发匍匐。

朱裴麒见钟弃余如此,终是叹了口气,“起来。”

钟弃余怯怯抬头,“太子殿下不生气了?”

“原本也没生你的气。”朱裴麒转身回到床榻,“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知道。”

“太子殿下洪福齐天,定能长命百岁!”钟弃余起身,无比坚定开口。

朱裴麒瞧了钟弃余一眼,笑容有些惨淡。

莫名的,他忽然想到钟一山,“你的性子该多学学一山。”

钟弃余听到这样的话并不奇怪,相处的这些时日,朱裴麒经常会时不时提起钟一山。

他自己或许没有意识,钟弃余却是记在心里。

很明显,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有钟一山……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男女皆稀罕,真是恶心!

而此时,钟一山就在偏殿外面的竹院里。

他来找伍庸。

屋子里,周生良还在睡觉。

钟一山颇为担心,“周生院令已经睡了三日,这样没事吗?”

“周皇睡了三年也没事,放心吧。”伍庸知道钟一山来意,自药案下面的暗阁里取出一个密封的方盒搁到桌上,“你要的东西。”

钟一山走过去,拿起方盒。

“此毒跟御林营里瘟毒的毒性完全一致,区别是此毒并不传染,沾手者不会中毒,服用者才会。”伍庸解释道。

“能解御林营里瘟毒的解药,可能解它?”钟一山缓慢打开方盒,里面是一粒白色药丸,米粒大小。

伍庸点头,“足矣,不知钟二公子想将这毒药用在谁身上?”

“徐长卿。”钟一山毫无顾忌开口。

伍庸不解,却听钟一山又道,“徐长卿倘若中瘟毒而能自解,则说明他有解除瘟疫的解药,御医院里几十位御医日夜研制都不曾配出来的解药,他有,说明什么?”

“说明御林营里的瘟疫来自瘟毒,而瘟毒,来自徐长卿。”伍庸恍然开口,“可这件事只怕不容易办。”

“一山知道,若行此事需要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很快就要到了。”钟一山收起方盒,眸色幽暗,“与徐长卿决一死战的时间……超不过七日。”

夜临,暮色将近。

书房里暗的很,徐长卿却没有燃灯。

他只默默坐在桌案前,无声凝视眼前那个纯金色的方盒,盒里是一枚瘟毒药丸。

与之前他让流刃散播出去的不同,这枚瘟毒无需经手那么多人,也不会传染给任何人,这是狂寡研制之初的残次品,是狂寡不屑一顾的玩意。

狂寡不屑一顾,不代表别人也有不屑一顾的权力跟资格。

但凡狂寡以为失败的毒药亦或丹丸,颖川王都会命人另行收藏,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枚,由此得来。

徐长卿缓慢抬起手,拿起桌上方盒,看似平静的目光里滚动着浓烈的窅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致于他跟他的小山竟然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没错,那么错的,便是小山!

人皆怕死,小山你也不会例外。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愿意跟在我身边,从此与像婴狐那般脑子长成豆腐渣的狐朋狗友断了联系,我还是会原谅你。

我其实,一直舍不得怪你。

我还有一枚解药,是留给你的……

深夜,当钟一山回到延禧殿的时候,厅里摆着一大桌美味珍馐。

十道菜!

只闻味道钟一山便知道是谁做的。

钟一山刚坐下,温去病便端着最后一道蒲瓜虾仁汤走进厅里,“阿山,你回来啦!”

“你怎么来了?”钟一山略惊。

温去病快速行至桌边,把汤搁到正中间后双手烫的捏着耳朵,“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钟一山眉峰微挑,“三公主有消息了?”

“你怎么知道?”温去病惊讶时双手依旧捏着耳朵,倾城中又透着那么丁点儿可爱。

“我怎么会不知道,昨晚我去世子府时还瞧见你愁眉不展的样子,你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温鸾,她若安好,你才会开心成这样。”钟一山笑道。

“我收到毕运的消息了,三皇姐这会儿在燕国大荒山!”温去病揪着耳朵坐过去,兴奋开口。

说真的,温去病就喜欢看钟一山一副对自己了如指掌的样子。

喜欢一个人,才希望了解更多不是吗!

只是他疏忽了,钟一山了解的他,不过是他想让钟一山了解的样子而已。

矛盾的是,钟一山以为自己了解的温去病,就是全部。

“燕国大荒山?温鸾为什么要去那里?”上辈子身为穆挽风行军打仗走南闯北的,钟一山当然知道如今这个时候,燕国大荒山都该下雪了吧。

温去病眼中笑意减淡,“毕运信里说,三皇姐想看雪,长这么大她还没看过雪。”

“看雪?”钟一山微怔。

“韩、楚的冬天没有雪,所以三皇姐从来没见过大雪纷飞的样子。”温去病轻声叹息,“在韩|国时皇姐便说过,她这辈子一百个愿望里,其中一个就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去看雪。”

一百个愿望?!

钟一山沉默了。

不管温鸾去了哪里,温去病知道她是安全的心情自然是好。

至于自家皇姐在楚国受的委屈,他要让楚王加倍奉还。

年少时,皇姐保他就算是废物也可以放肆飞舞,现如今,他要保皇姐纵是弃妇也可以肆意嚣张。

见温去病稍显落寞,钟一山眼中坚定,“不管是谁,欺负温鸾就是欺负你,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欺负我的人,你知道下场的,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叫人欺负了去。”

温去病摒弃心底那抹酸涩,“纪白吟告诉我了,你以我的名义给韩|国送过去最新的冶炼秘术,还有几套十分神秘的布阵图。”

“楚王如此轻视韩|国,韩|国就算再不愿与楚为敌,也会表现出自己的不满,楚、韩国界虽不连,但楚、韩皆与吴国相连,我已与吴世子打过招呼,待时机成熟,吴国会借道给韩|国。”钟一山正色开口,目色凛然。

温去病惊,这点钟一山竟未与他……未与颜回提过!

“你的意思是?”温去病是真的震惊。

“韩、吴结盟与卫的国力不相上下,我要让楚王知道,他到底失去了什么。”钟一山怎么说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温去病感动,突然扑过去想要抱着钟一山亲一口。

不想钟一山几乎同时转回身拿起银筷。

于是温去病的鼻子,完美撞到钟一山的臂肘上。

血流一地……

距离伍庸派发到御林营里那些解药发挥药效的日子还有七日,距离沈蓝月七七的时间,刚好也是七日。

看似平静的大周皇城,已是波云诡谲,暗潮汹涌。

流刃回到皇城后第一件事便是入太傅府回命。

温鸾已经被他‘妥善安顿’在相国寺后山一处荒废的密室里。

还有就是,温鸾已瞎。

“是你戳瞎的?”徐长卿听到之后颇为诧异。

流刃拱手,“不是,是她自己瞎的。”

对于温鸾,流刃简直不知道该跟谁吐槽。

身为韩|国三公主,当上楚国皇贵妃至少也有十年的女子,开口老娘,闭口老娘,眼睛瞎了腿也跟着不好使了似的,一步都不自己迈!

兔子肉两面都要烤成金黄色,蛇肉要断成五指宽,稍不如意就不吃!

最让他无语的是,瞎了还能分辨出几成熟,三生七熟,不合格就重烤!

那是他劫持的人质吗?

那是他给自己捡了一个亲娘!

别问流刃为何纵容,也不知道怎的,温鸾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他,平静的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她丫都不给你拒绝的机会,就一句话。

你可以是一个坏人,但你不可以欺负一个瞎子。

直到现在,流刃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欺负一个瞎子!

反正他这一路被一个瞎子差点儿欺负死了。

“知道了。”徐长卿舒了口气,“密室里准备的吃喝,够几日?”

“七日。”流刃回道。

徐长卿微微颌首,“那是够了。”

“主人,接下来……”流刃并不是徐长卿真正意义上的暗卫,他在颖川生活七年,但凡外出必与一位谋士同行,打从离开颖川一刻开始,他便是那位谋士的暗卫,行保护遵从之责。

“是该有个了结了。”徐长卿告诉流刃,依照狂寡留下来的瘟毒,御林营里所有人,包括后闯进去的婴狐,都会在七日后全身溃烂而亡。

届时他会解决掉最后一个眼中钉,除掉这些人,中间势力大大削弱,而这些人空出来的职务,自有太子党的人填补空缺。

计划,依旧完美。

对于徐长卿的计划,流刃听不出瑕疵,却又觉得好似有一屁股漏洞,堵都堵不上一样。

他终未开口,他又不是谋士。

毕运回了天地商盟。

天地商盟的气氛也跟着降至冰点。

昨日还在延禧殿里兴高采烈的温去病,在毕运开口的一瞬间,宛若冰封。

“属下无能,是属下没有保护好三公主,求主人责罚。”毕运双膝跪地,眼眶微红。

温去病静默坐在桌边,胸口从最初的渐渐起伏到剧烈跳动,额头青筋几欲迸出。

他紧握着拳,在旁边颜慈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起身狠狠踹了毕运一脚,“你再说一遍!”

这一脚踹的太狠,毕运猝不及防,整个人直往后飞过去撞到房门。

毕运忍痛重新跪好,“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不该让三公主独自上大荒山,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三皇姐在哪里?她现在在哪里!”温去病悲愤低吼,血红眸子如地狱岩浆滚动,怒意滔天。

“属下也不知道……属下也不知道……”毕运弯着腰,痛苦匍匐在地面,双手紧紧抱头,“属下该死……”

旁侧,颜慈生怕自家盟主再动手,亦或动脚,小心翼翼上前,“毕运这一路从大荒山日夜不休的赶回来,就是想尽快把这个消息回

禀给盟主,早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谁知道三皇姐是自己偷偷走了?还是她想不开跳下……谁知道!”温去病悲愤嘶吼,情绪已临崩溃边缘。

“属下在大荒山找了三天三夜,没发现三公主的影子……”毕运含着泪抬起头,也是这一刻,温去病跟颜慈皆看到毕运叩在地上的双手皆被冻伤,厚厚的,红肿的无法入眼。

温去病狠狠吸了一口气,“把他带下去。”

“是。”颜慈领命,赶着走几步到毕运身边,“先下去休息,万事有盟主担着。”

“可是……”毕运不想离开,他想找到三公主。

颜慈哪还敢让毕运呆在二楼,硬是把他拽出去,要不然休息改成收尸。

雅间瞬间安静,温去病缓慢退步坐回来,浑身上下透出寒冽气息。

皇姐,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时间倒数,距离沈蓝月七七还有六日。

钟一山终于从流珠那里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依流珠之意,颖川王来信将权力下放给了顾慎华,命顾慎华在有确凿证据证明徐长卿伤害朱裴麒的情况下,随意处置徐长卿。

当然,证据必须确凿。

而顾慎华在收到这封密件之后,即刻传召徐长卿入宫。

这一次,徐长卿并没有充耳不闻。

皇宫,含光殿里。

顾慎华看到徐长卿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索要解药。

徐长卿说他没有……

徐长卿非但说没有,更再一次用性命担保朱裴麒中的并不是瘟毒,也保证朱裴麒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

顾慎华直气的两眼翻白,狠狠痛骂徐长卿。

奈何不管顾慎华说什么,徐长卿依旧固执己见。

最后,二人不欢而散。

只是让徐长卿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离开皇宫回到太傅府之后,收到了来自颖川的密信。

密信乃颖川王亲笔所写,命他不惜一切代价保朱裴麒安然。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差了些。

如果能先一步拿到密件,或许他刚刚入宫时的态度便不会那般强硬,恶劣。

除此之外,密件里最后一句话,让他预感到了不妙。

‘沧海遗珠,实乃无稽之谈。’

书房里,徐长卿反复端详这句话,如何也不明白颖川王为何会提到沧海遗珠,这所谓的遗珠,指的定是周皇与舒伽的儿子,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所谓的无稽之谈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徐长卿疑惑之时,流刃带来两个消息。

其一,在他离开含光殿后半个时辰,钟一山入了含光殿。

其二,蓟门有消息传回来,说是大周的那个沧海遗珠,在蓟门出现过。

徐长卿初时听到只觉得这两个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细极,极恐!

他如何能想到,他的小山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布了这样一个诛心之局!

沧海遗珠在蓟门,他这个自小长在蓟门,在蓟门有无数眼线的谋士会不知道?

而他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欲取朱裴麒性命,解释起来可就简单的多了。

他虽知道颖川王不会贸然相信自己会背叛。

可颖川王到底来了信,对他不满倒是真的。

最后一局,已经有了变数……

翌日早朝,钟一山与徐长卿皆在朝上,瘟疫一案仍是重中之重。

钟一山更在朝中立下重誓,必会在五日之内查出瘟毒出处,他立誓时,有很认真的看向徐长卿。

徐长卿看似波澜不惊,心里却有起伏。

蓟门一事,让他对自己的计划跟判断开始怀疑,他开始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对眼下局势了如指掌。

如果不是,纰漏跟疏忽的地方又是什么。

他开始,着急。

下朝之后,钟一山一如往常离开皇宫东门,却在欲上马车时被徐长卿截住。

“蓟门的事是你做的?”徐长卿的表情不再平静,声音不再温柔,连眼中也少了平日里那份自以为是的淡定。

钟一山冷漠看着眼前男子,“让开。”

“你用了反间计,你以为凭你那些虚无缥缈的谣言,就能让颖川王相信我的不忠?”徐长卿愠声低吼,眼中那抹曾经如月光般温柔的目光消失殆尽,换成冷戾的,阴蛰又寒意森森的注视跟质问。

钟一山不语,只是冷嘲着绕过他,走上马车。

车轮滚滚,直至听到悬在车角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时,徐长卿突然发狠!

他转身,大步追上马车,在车厢侧帘处重声说了两个字!

马车赶的很快,徐长卿只来得及说出那两个字,便被马车远远落在后面。

他静静站在原地,目光凝视马车离开的方向,未动分毫。

终于,马车突然停止。

钟一山跃下马车,与他直面而视。

即便隔的那样远,徐长卿依旧可以感受到自钟一山身上散发出的寒冽气息,跟嗜血的杀意。

如此,他笑了……

而此时的温去病,正在四海楼。

归来阁里,萱语将沏好的茶搁到桌上之后,依自家姑娘的意思退了出去。

眼前女子一袭华丽的紫色长衣,肤如凝脂,杏眸流光,墨发如云般倾泻而下,落在腰际。

海棠本就倾城绝色,加上这些年在四海楼里练就的妩媚风情,只是随意坐在那里便端的一派媚骨生香,蚀骨|销|魂。

“若非海棠以‘三公主行踪’为由求见世子,世子只怕早就忘了这大周皇城还有我这么个人存在。”海棠清楚记得,自上次纪白吟离开大周皇城那日算起,温去病已经连续三个月不曾踏进她归来阁半步。

这三个月,她倒也没主动与温去病联系,为的就是想看看温去病到底会被钟一山迷惑多少。

结果她发现,她愚蠢的,浪费了整整三个月!

事实上天地商盟与海棠的联系从未断过,而且温去病也不是第一次连续三个月不见海棠,过往这三年,他们也并不经常见面。

海棠从起初的毫不在意,到如今细算时日,心境早已不如从前。

面对海棠的怨念,温去病未语。

“如果不是从纪白吟的信里知道三公主出事,世子打算瞒我多少?”海棠端着茶杯过去,声音里依旧透着怨气。

温去病接过骨瓷茶杯,“我是怕你担心。”

“世子只是觉得海棠在这件事上帮不上忙,无用罢了。”

海棠苦涩抿唇,“眼下四海楼里诸多消息都由靳绮罗告知钟一山,钟一山时常与世子在一起,世子自然无须再从我这里得到四海楼的任何消息。”

温去病未料海棠这般想,“我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段时间太忙,我有些疏忽你了。”

“世子以前从来不会疏忽我的。”海棠美眸迎向温去病,声音似有加重。

温去病再欲解释时,海棠莞尔抿唇,“开玩笑的,海棠请世子过来,的确是有三公主的消息。”

温去病猛然转身,颇为焦急,“什么消息?”

“有人看到花无忌入大周之境,海棠知道那花无忌与三公主交好,她既出现在大周,是不是代表三公主就在大周?”海棠音落时,分明看到温去病眼中那抹失落。

她的这个消息,温去病早在两日前就已经知道,当真是半分惊喜也没有。

“世子?”海棠何尝不知道这个消息毫无意义,这不过是她想见温去病的借口而已。

温去病掩饰住脸上那份失望,“或许吧,三皇姐若在大周倒是好事。”

“海棠也这么以为……”海棠思忖片刻,“此番三公主在楚国受的委屈着实太大,不知世子想怎么替三公主讨这个公道?”

温去病现在明显不愿讨论这个话题,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三皇姐的下落。

就在这时,房门响起。

敲门的人是萱语。

天地商盟传来消息,钟一山已经等在天地商盟,说是有要事求见颜回。

温去病听到禀报之后,还没等海棠开口问‘是何要事’就已经起身离开。

他就像风一样从海棠面前掠过,速度之快海棠伸手竟未碰触到他的衣角。

归来阁里的密室入口开了又阖,房间里恢复宁静。

萱语起身走向海棠,“姑娘……”

“谁让你进来的!”海棠激动低吼,五官狰狞。

萱语怯怯停下脚步,“是……是传话的人说有急事……”

“什么急事?他钟一山就是急事?”海棠美眸阴狠,桃唇腥红,眼睛里迸射出来的凶狠连萱语看了都觉可怖。

萱语不敢接言,只低头认错。

“没想到钟一山在世子心里已经重要到这种程度了?他只是听到钟一山的名字就急不可待跑回去,不应该……这不应该!”海棠抬起头,水眸盈溢出泪光,“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三个月,世子一直住在延禧殿……”

“我知道!可他之前不也住在延禧殿里,他们的关系并没有这样……”海棠突然噤声,她犹记得彼时与钟一山‘闲聊’时,那男人有说过喜欢温去病。

“钟一山……他竟真的……真的喜欢世子?”海棠当时只以为钟一山在开玩笑。

此时桌边,萱语哪还敢再接茬儿,直接闭嘴。

海棠默默转回身,她仿佛意识到自己错过了阻止钟一山肆无忌惮、毫无底线觊觎自家世子的时机,含泪美眸顿时溢出煞气,“定是钟一山不知廉耻诱|惑世子,那个看着光明磊落,背地里尽使些龌龊手段的卑鄙小人!”

萱语以为自家姑娘骂的有些难听,可她也知道,自家姑娘对温世子的那份无悔深情。

只是这份藏在心里十几年的深情,从未得到过回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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