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剑指着几个压着懿赤凰的西凉下臣,道:“放开太子!”
几个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湿了裤子,两眼发直,纷纷跪在地上,松了手中的兵刃,将人放开。
我收了剑,对几个丢魂失魄发癔症的太监道:“带太子下去沐浴更衣,好生照料。”
懿赤凰泪流满面,哽咽道:“我父皇……”
我走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西凉皇足智多谋,不会有事,你安心留在这里,时机到了,会送你回去。”
说完感觉头有些发蒙,脚轻浮,身体支撑不住,往后栽倒,才想起来,今天下午一直喝酒来着。
喝完酒到钦安宫,一直闹腾到这个时候。
这会儿,气力用完,酒劲上来,身体开始变得软绵无力,感觉就要栽倒在地的时候,人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揽着。
我迷蒙地眨了眨眼,好像看见我的夫,
又闻着淡淡的龙涎香味,
眨了眨眼,
仔细一看,
面前俊美年轻的容颜,不是我夫是哪个?
心底莫名涌出一股暖意,四肢百骸都像被柔软的春风包裹了一样,温软如水。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不过,
他来了真好,剩下的事,便不用我操心,我夫自会料理,
然而,
还是有些担心,
嘱咐天子道:“寒傲英现在杀不得,杀了他,西凉群龙无首,恐要生乱,滋扰边境。”
我夫应了一声,扶着我坐在椅子上,招呼两个太监过来侍奉。
我歪着头,有些犯困,但,听到一阵剑鸣之声,便睁开了眼,见我的夫拿着剑正刺向狼狈地躺在地上一脸发懵的人。
寒傲英愣了一下,连忙在地上打了个滚,握着身边的剑,从地上爬起来。
两个人顿时缠斗开来。
九霄如皓玉一般的手腕一翻,手中的冷刃如一抹掠影,划破苍穹,剑光在宫灯下划出一道冷凝的弧度,直击寒傲英腿部,
寒傲英连忙持剑去挡,
九霄随即旋身一转,以极快的速度,转而一剑刺在寒傲英腰间,
却原来刚才是虚晃一剑,
被刺的人始料未及,连忙闪避,但还是晚了,衣裳被划破,堪堪直击要害。
两人对阵之间,寒傲英竟然显得有些无措,眼底闪过一道快如闪电一般的惊愕。
九霄并不是武将出身,对剑没有什么敬意,只在乎输赢,任何奇招,险招,阴招,巧计,都会用上,
如果不熟悉他的脾性,不谙他的剑法,很容易中招,
而寒傲英身为武将,始终带着武将天生对兵器的执念,对武的敬意。
九霄的剑法诡谲多变,而寒傲英却以刚劲之力来阻。
两人对上,
纵然,九霄在剑技上稍逊寒傲英,寒傲英也赢不了九霄。
九霄的剑,处处都藏着陷阱,招招都暗含机巧,出手又阴狠快准,恰击在寒傲英的短板之上。
而且,
九霄毕竟年轻,力道极盛,凶狠霸道之劲,十分猛力,兼之巧劲,寒傲英的胜算又少一分。
很快寒傲英被打倒在地,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身上的衣服被割破,
头上的金冠被挑开,
脸上挂着血污,
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仿佛不敢相信,他一直不放在眼里,开口闭口的小皇帝有如此凶悍诡谲的剑术,
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惨不忍睹。
那震惊的表情,像是被人凭空当天闷了一棍,
看得我十分愉悦,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寒傲英道:“叫你嘴上没个把门的,以为本宫的丈夫是什么人?也敢来调戏本宫?”
寒傲英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下巴立即把九霄拿着剑抬起来,
那剑尖划过寒傲英的脸,留下两道血红的印记。
执剑的人冷声道:“今日暂且留下你的性命,如果摄政王再敢对皇后出言不逊,无论西凉乱不乱,朕必杀你。”
那被剑划过的人,脸发青,愤恨又屈辱,良久,低头道:“是。”
我的夫收了剑,拦腰抱着我回宫,我朝寒傲英做了个鬼脸,回头埋在我夫的怀里,优哉游哉地合着眼。
回到坤宁宫,
到了凤床上,
熟悉的气味萦绕着,
困意上头,
想睡觉,
睡之前,
心想,
有个丈夫真好,
被人欺负了,
还有人替我伸腰出气。
想着想着,
忍不住笑着往那幽幽暗香处蹭,
蹭着蹭着被人夺了呼吸,
稍稍放开之时,只听对方淡淡的语气,有些欣喜,又有些哀伤,道:“喝醉了吗?”
我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酒劲上来,
头有些晕,
身上软无力,
不一会儿,沉沉地睡过去。
再见懿赤凰时,
桀骜的少年变了很多,
熠熠生辉的金色眸子像破碎的瓷瓶一样,一块一块的残片掉落地上,再也拼接不回那如耀石一般散发着璀璨炙热光芒的无瑕,
身上没有穿虎皮劲比甲,而是披了一件单薄的冰蓝色衣衫,内里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中衣,喜爱的金光剑也放在了一边。
冬日的斜阳晨光中,
安静地坐在一树白梅花下,
目光呆呆地,看着地上忙碌觅食的蚂蚁,
一头棕色的卷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垂落过腰间,散落在冰冷的青石地上,
耳边两个红石榴西凉宫纹的耳坠,
清冷而孤凉。
眼前的人,
曾经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天之骄子,仗剑站在金銮殿上,意气风发,一个时辰内挑了敌国四员大将,盖世无双,豪情万丈。
我提着一壶酒,走到他身边,抬手示意周围的侍卫,身后的太监,以及侍奉的宫女都退下,
坐在他旁边的一方石凳上,
看着石案上的跳马棋,道:“要下一盘吗?”
他摇了摇头,
我举起手里的酒壶,看着他,道:“要喝酒吗?”
少年眸色微转,
似有些心动,
但,又没有点头。
我将桃花白玉瓷酒壶放在他手边,道:“如果难过,为什么不大醉一场?”
心碎的人抱着酒壶,仰起头,闭上眼,泪从眼角滚落,豪饮一阵,眸光波雾弥漫,润如水道:“只有酒,却无助兴。”
我道:“太子想要什么助兴?”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石案旁的剑,
意思是,
要我为他舞剑助兴,
我原该拒绝,但看那金色的眼眸中最后的一丝骄傲,如摔碎在地上的破冰一样,七零八落,心中不忍。
罢了,
舞便舞了,
拿起剑,以舞者的姿态持剑朝他鞠了个半身,
而后,
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执剑腾空而起,
剑在空中划过一道掠影银弧,宛若一道银光流星极快地划过墨蓝微暗的天际,
手腕转动之间,一朵朵剑花随风起,
衣袂轻翻,随声而歌:
冠杰少年郎,从军乐,征兵而行,
城头落日旌旗红,秋风鼓角紧,催我马上行。
骑马奔十里,回头频相望,
晚风斜阳里,衣袂轻飘香。
男儿有志,
平天下,
不应高卧软枕。
我再向前行,纵辔常奔腾,鞍马急如飞,不觉雪发银丝满头生,
叹人生几多飘零,
艰辛重重,
愿君开怀畅饮,
心如天地宽,
长风破浪会有时,
云帆沧海任君行。
且请君,
莫消沉,
不失志,
不忘当初凌云豪情,
披一肝烈胆,
徐徐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万康之美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