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完,将未饮完的半盏茶饮了,提起笔,一笔一画认真地抄写。
他身姿坐得极正,
脊背挺直,
从侧面看,
优美正雅成一条线,
一头乌黑的墨云长发垂在肩上,其中一缕从白净的耳后滑过下巴,垂落到胸前,
俊美中透着一股典雅,
身上淡淡暗暗的沁香,
萦萦绕绕,
侧脸如琢如磨,在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下泛着一层薄薄的金色晕辉,优美而柔和,看得人心里软软的。
我心下微动,提了笔,和他并肩而坐,一起抄,抄到正午的时候,饥肠辘辘,想用膳,但看我那小夫君依然脊背挺直,身姿未变,还在抄,也只得忍了,陪着他一起,抄到子夜,方才抄完。
他抄一百八十遍,我抄一百二十遍,抄得手腕酸疼,两眼发蒙,头昏脑胀。
九霄认真地查了查数,不多不少,正好三百遍,方才起身,拦腰将我抱在怀里,从钟粹殿到东暖阁内,放在榻上,令小福子到御膳房命御厨们备膳。
天子上了榻,支颐侧卧,半环着我在怀里,抚着我的脸,在耳边厮磨着,道:“可得了教训?”
我像只疲倦的猫儿一样窝在他怀里,乖乖地“嗯”了一声,合着眼,小憩了一会儿。
不多时,宫女端着饭菜上来,
扑鼻的香,
引得肚子咕噜咕噜地叫。
抱着我的人,轻声一笑,等太监试了菜,从榻上起身,挥手让宫女太监退下,碗着米粥,夹了几块鱼菜,坐在榻边,喂着我吃。
我吃饱了,困得不行,两眼一合,不一会儿梦游周公去了。
睡得正舒服的时候,又被人摇醒。
一个清凉润雅的声音,在我耳边道:“叔,洗洗再睡。”
都困死了,还洗澡?
挥了挥手,嘟囔道:“烦死了!不洗。”
一声轻叹,脚步声远去。
过了一会儿,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擦过脸,
以为是什么人又半夜里起了火,闹腾人。
睁开眼,却见那人正拿着汗巾,温柔细致地为我擦身,见我醒了,如雪一般漂亮的凤眼里浸满了宠溺,低头吻着我的唇儿,道:“叔先睡,朕去洗洗。”
他收了汗巾,为我盖好被子,出了门,到后院去。
房间里红烛高烧,灯火通明,隔着一扇门,一扇屏风,听到后院里哗哗的水声,像是那人在温泉池里泡澡,水花溅起的声音。
明明没什么,却总觉得那水花声像带着蛊惑的吟唱一样,弄得人心神烦躁,血在身上四处流窜,脸烧得一片通红,一点睡意也没有。
一会儿,一道美丽的影子映照在玻璃屏风上,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像撩拨着什么。
美丽的影子绕过屏风,步入月下朱门内,映入眼帘。
他腰间裹着一条长长的红色汗巾,与他身上白皙透亮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格外蓬勃而有魅力,又带着一点张扬,一点蛊惑妖娆。
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散着淡淡迷人的玫瑰花香气,披散在肩上,无端地诱人,
晶莹的水珠顺着额头、脸颊、锁骨一路滑落,
手中拿着一方雪白的方汗巾,擦着如瓷一样的俊美的脸,
凤眸弯弯藏着一汪清泉,
深邃而明亮,
微微翘起的嘴角一抹惑人的浅笑,
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让人移不开眼,
皮肤微微泛粉,看起来柔软而温暖,就像四月天里盛开的迎风盛开的桃花,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身上幽幽淡淡的龙涎香混杂着梅花的清冽暗香,
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蚀人心魂的独特味道,
引得我浑身如火烧一样。
他走过来,抬手探了探我的额头道:“怎么这么热?发烧了吗?”
我翻了个身,往凤床里面挪了挪。
他跟着过来,湿漉漉的头发带着玫瑰花露的香味垂在我脸上,略微冰凉的手在我额头上不停地试温,惹得我一身热汗往外冒,身体就像不是我自己的一样躁动,嘤咛低吟一声,额头主动地贴着他的手心蹭过去。
这一动,
我们俩顿时都愣住了。
那人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呆愣了一会儿,
美丽的喉结像一座优美的山峰,因为吞咽的动作而微微起伏,
目光逐渐深邃,
凤眸里泛着幽暗的火光,
灼灼如炬,
熊熊燃烧。
我羞得脸通红,蜷缩一团,往床边角落里躲,被身后的人紧追着,捉了回来。
那人低哑的声音含着沉沉的炙欲,凑到我耳边低声笑道:“真是个妖精!”
说着,像一头饿极的狼看了新鲜的血肉一样,扑了过来。
我挣扎着,道:“明日再……”
那人笑道:“明日自有明日的,今夜是今夜的。”
我心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我好好地,
惹他做什么,
这一折腾,
不到二更天是难消停,
然而,
到了二更天也没消停,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尽兴,我也终于扛不住,昏了过去。
再醒来就看到小福子那张讨喜的脸,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里面盈满笑意,弯腰凑到床前,笑道:“皇叔醒了?”
我抱着枕头,慵懒地嗯了一声,道:“陛下呢?”
小福子一边拉着玲珑钩子将红绡纱幔拉到两边,一边道:“陛下在养心殿和宇文大人及六部的几个尚书议事。”
他站在一边,像个木桩子一样,看着我像只腿软的虾米一样,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穿着衣服,下了床,脚刚落地,双腿一软,人便如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我朝那太监眨了眨眼,道:“你不扶本宫起来吗?”
太监低着头,好像在空气里找他妹一样,眼神闪避,左顾右盼,道:“陛下不让奴才碰您。”
好吧。
那老子就饿着肚子,躺在地上,等着身上有力气了,再起来。
奴才道:“皇叔,您饿吗?”
我咬着牙,瞪着他,道:“你觉得呢?”
他端了一碗粥,放在我跟前,我趴在地上,等粥凉了,一股脑喝完,又眯着眼睡了一阵,再醒来,身上有力气恢复了,抓着那太监的脸撕扯开来,刚想发怒,他却吓得哭了,跪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哭道:“皇叔啊,您别碰奴才的脸啊!让陛下看到,非把奴才的脸削了不可!”
我看他惊成这样,便松了手,坐在妆台前自己梳头束发。
那奴才收了眼泪,讨好地走到镜子前,从妆奁里拿过来一只精巧的九首凤簪递过来,道:“陛下今早上朝前为您挑选的。”
我接过簪子,束在发上,收拾停当,出门转了一圈,赏花玩草,十分无聊。
小福子陪着我在亭子里坐着,笑道:“皇叔,奴才给你说点有意思的事。”
我坐在水榭的凉亭下,趴在扶栏上,拿着根柳条,逗弄着荷花池下的红鱼儿,道:“什么事?”
太监笑道:“关于宇文大人的!”
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扭头看那太监,道:“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