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往哪里躲不知道,但现在一定不能靠近他!
这人这会儿火气冲天,搞不好,真一剑穿我了!
我看着那寒光凛凛的剑尖,心里有些发怵,脚步移动着,往房外退出。
退到门槛处,他已经一剑劈过来!
剑落,凶狠凌冽,将万字不到头镶金边的黄花梨木桌齐齐斩断一角。
我再不敢做他想,转身就跑。
他在后面持剑追着!
我手中无有兵器,想去折院中的柳树枝,被他提前截住,只得一边往外跑,一边扭头劝道:“陛下,你冷静。”
他道:“朕很冷静!”
那俊美的脸上此刻就像凝着一座冰山,眸子里三分狠厉七分怨毒,一双俊美无敌又英气十足的柳叶长眉,此刻就像着了火一样凶狠!
这一次,我是真正惹到他了。
把我这小郎君气得连帝王的尊仪也没有了。
拿着剑,追着媳妇儿满街跑。
这要放在民间,绝对报官!
但我是无处击鼓,无人为我撑腰伸冤,
怪只怪我爹娘走得早,娘家无人啊。
我跑得满头大汗,
回过头,
看我的小郎君还气势汹汹地追着,
无奈只得再跑,
路过钦安宫时,一个棕发蓝衣的年轻人手执竹卷,站在殿门口笑,金色的眸子里盈满了灿烂!
我心道:笑你大爷的笑!
你个破太子,赶紧读你的破书!
转眼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往北是太和殿,
往南是坤宁宫,
往东是景仁宫,
往西是乾宁宫。
我想了想,往西跑。
跑到乾宁宫门口,两个守门的绿衣宫女神色惊慌,连请安都来不及,提着罗裙往里跑,不一会儿,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来到殿门前,身后跟着十几个宫人。
我瞅见那妇人,犹如见了救命稻草,连忙跑过去,大喊道:“母后!快救救儿臣,陛下发了疯,要杀儿臣!”
太后闻言,脸色大变,
一干宫女太监和嬷嬷也吓得惊魂失色,
殿门前,
左右太保统领护卫也惊得不轻。
太后看他那疯儿子,气得脸发青,指着左右护卫,厉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拦住陛下!?”
左右护卫按剑向前,却不敢拔剑。
妇人厉目一瞪,
那两人连忙拔了剑,拦住九霄,战战兢兢劝道:“陛下,有什么话慢慢说,乾宁宫重地,怎么能动刀兵?”
九霄剑指着我,怒道:“你给朕过来!”
过去?
怎么可能?
这会过去,
能善了?
被他抓了,回去不得被搞死?
我不过去!
也不回去!
往太后身后躲了躲,
妇人看我一脸委屈又惊慌,立即呵斥左右护卫道:“你两个没用的!还不赶紧夺了陛下手里的剑!等着他失控砍了皇后吗?”
左右护卫脸上汗淋淋,上前拿过九霄手里的剑,连忙跪地,道:“陛下,请冷静。”
那被夺了剑的人,
两眼射寒光,
冷眉如霜,
一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凶狠模样,
让他娘越看越生气,
带着凤钗威仪的妇人厉声呵斥道:“陛下太不像话了!在哀家的宫前喊打喊杀,纵然是天子,一点规矩也没有了吗?”
我一听,
顿觉神清气爽,
心里多少有点得意,
看来,
我也是有后援军的,
只是这后援军,不太稳,她儿子一开口,她就转了风向。
“母后不如去问问皇后,看看他出了宫,都惹了多少烂桃花!在颍川让人家为他又放烟花又放灯,在抚州送别人簪子,一路上,就像孔雀了屏,支棱得不成样!他眼里还有朕这个丈夫吗?”
那人说着,眼里冒火,拾阶而上,向殿内来,
太后听罢,
脸色再变,
迷惑一会儿,瞪着我,怒其不争,道:“皇后真如陛下所言吗?”
我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不清。
那妇人立即责道:“真是胡闹!”转过头对九霄道:“纵然如此,陛下也不该拿着剑乱砍,刀剑无眼,万一真伤着皇后怎么办?”
九霄一阵懊恼,眼圈儿泛红,道:“砍了他,朕自随着他去,让他一天到晚,心里眼里一点也没有朕!”
说完,
别过脸,
哽咽不语。
太后狠厉地瞪了我一眼,
太监,宫女,嬷嬷,还有左右护卫也都目光不善地瞪着我。
顿时,
我从可怜的小白菜变成了不守妇道的坏皇后,让他们痴情的陛下受了伤。
太后叹了一声,
左手拉着九霄,右手拉着我,
到了殿里,
令嬷嬷传令膳食宫备饭。
三人隔着低炕坐在罗汉榻上,
我与太后坐左边,九霄坐右边,嬷嬷奉茶上来,劝天子笑道:“陛下喝杯茶消消气。”
天子接了茶,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捏着杯盖,饮了一口。
不一会儿,膳食上来,
太监试了菜,退到一边,
太后拉着我坐在桌前,夹了几块白白嫩嫩的莲藕放在我碗里,道:“皇后多吃些,这十几日不见,有些清瘦了。”
她一说,
九霄立即看向我,
看了一会儿,
冷哼一声,道:“心里装的人太多,能不瘦吗?”
太后挑眉冷瞥了她儿子一样,道:“陛下少说两句,冷言冷语的,不知道温柔体贴妻子,他能不跑吗?”
这话说得有水准,
明着说他儿子,暗着说我。
好在我心大,
不与这母子计较,
低着头,
只顾吃。
太后喝着粥,想了一会儿,道:“陛下路过抚州有没有顺带转到白府?”
九霄一脸迷茫,道:“哪个白府?”
我也好奇,夹着花生米,看着太后。
太后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笑道:“还能是哪个白府?”
天子想了一会儿,道:“小姨母家?”
太后点了点头,呷着茶,若有所思。
我心中纳罕,道:“母后,哪个小姨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太后娘家在徽州,
江家是徽州第一大户人家,盛产茶叶,
拥有千余倾茶田,
京城十家茶铺,
三家都是江家的。
然而,
江家人丁并不兴旺,太后只有两个哥哥,一个在朝为官,一个在徽州老家,没有听说过还有其他姐妹。
太后看我疑惑,便细说起这位从未被提起的小姨母。
原来,
这位小姨母并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也并非太后的血亲姐妹,而是开国元勋黎诤大元帅的遗孤。
开国后,黎诤弃武将,从文治,为谏官之首,官居光禄大夫,正一品。
此人刚烈耿直,对武良等人谄媚太祖投机取巧的行径颇为不满。
每日上殿,执板笏大骂汪滇,弹劾武良,斥责谭更,天天在金銮殿上磕得头破血流,哭得稀里哗啦,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太祖开始念他有功于社稷,不忍心责备他,后来越听越恼火,原本就稀少的头发气闷得都快掉光了,最后实在受不了,干脆将他贬到徽州,眼不见,心不烦。
黎诤到了徽州,开仓放粮,救济于民,广招贤能之士,致力于治民、安民、富民。
与江家家主江云山一起带着军民开垦茶田,使得徽州几年后,富饶多金,成了茶都。
太祖感念其功,又将人召回京城,官复原职。
然而,
黎诤复职之后,更加厌恶武良等人,与这些人每日在朝堂上争执不休,太祖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