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像宇文炎烈这样的人，错过了，百年也难遇下一个，现在，又正是创盛世、行新辟之时，这样的旷世逸才岂能错过？

必得想了办法，将他请出山才行，但眼下也不能急，且等年后再说。

转眼到了小年，九霄与众臣在太和殿封了玉玺和金印，准备过年。

到了腊月二十八，太后令人来请我和九霄到乾宁宫写对联。

来的嬷嬷笑道：“往年是陛下一个人写，今年陛下成了亲，太后便道：夫妻两人一起写。”

九霄看着我，一直笑，眼里像有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似乎对这个年充满了期待，自腊月二十三封了殿，便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一会儿要一块舞剑，一会儿要一起描丹青，嘴角止不住地笑意，有时候拉着我看半天，眉梢眼角皆是柔情，道：“有叔在，宵宵如梦。”

我被他说得红了脸，扭过头去，又被他搂在怀里捉弄，待抬眼时，见那人两道匀长的柳叶眉像含着春波一样，映衬着一双凤眸更加美轮美奂，真是天生的俊美秀丽，哪有人能不生春心意动？

他自痴痴缠缠，我亦心头涌动，不多时，又至宝绡纱帐内，交颈鸳鸯，捉风弄雨，闹腾许久。

下午两人一起到了乾宁宫沁房阁，就见一个衣着华贵头戴九凤钗步摇的妇人坐在小檀香蝶玉案前，领着四五个宫女和嬷嬷，用薄薄的刻刀裁红纸。

华堂前的桌椅板凳被腾空了，只放着一个六尺宽，一丈长的大红檀木方桌，两个宫女正在摆龙研，御笔，和镇尺。

众人见我们进来，连忙躬身施礼，道：“参见陛下，皇后。”

九霄笑道：“平身。”

十几个宫女太监起身后又忙碌起来。

我到太后身边，躬身道：“儿臣参见母后。”

妇人手里的活没停，看着我笑道：“皇后快别多礼，去和陛下写春联。”

我笑道：“好。”便与九霄携手一起到了红木案桌前，他从笔搁上提一支御笔，我也提一支御笔，两笔同在龙砚上荡了荡墨。

九霄看着我笑道：“叔，朕写上联，你对下联。”

我抬手笑道：“陛下请。”

但见他玉骨素手执华笔，写下一行隽秀雅致的小楷，写道：并蒂结连，恩爱夫妻长相守。

我笑了笑，随即写道：海河晏清，万民皆安业升平。

两边侍奉的宫女取过对联，放在一边，重新铺开两幅丹纸。

九霄笑道：“这次叔先请。”

我遥望殿外层层叠叠的琼楼玉宇，又听远处似有钟鸣响，便写道：看万年宝册，喜九拜垂帘，社稷永安泰。

九霄看完，哑然失笑，提笔写道：嘉礼庆天年，慈颜开月殿，与君共偕老。

两人又写下几联，写着写着，九霄将手中御笔放在笔搁上，错步到我身后，从后面环抱着我，凑到耳边，低声暧昧道：“这一联贴在坤宁宫的东暖阁内，叔就不要写什么社稷升平的话了，写些小女儿的情话啊！”

他这个“啊”尾音有些长，又有些调皮，带着点撒娇，叫人难以相拒。

我耳根一红，侧目间又见太后与宫女嬷嬷太监们低着头笑，羞得低了头，在他怀里挣了挣，以为他会松手，却没想到身后的人反而贴得更近，下巴搁在我肩上，无赖地揽着我的腰，轻笑道：“叔落笔，朕想看。”

我凝思片刻，笔尖点在红纸上，落下一点墨，行云流水，写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九霄怔怔看了一会儿，取过我手中的笔，一笔一画，隽秀雅致，写道：直教人生死相许。

短短几个字，令我神魂震荡，差一点滚下泪来。

身后的人，袖带浮香，梅花暗动，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我的侧脸，将笔递过来，在我耳边柔声道：“叔来写个横批。”

我接过笔，握在手里，指尖轻颤不已，写道：此生不换。

他看一会儿，笑道：“叔这个写得好，只是落笔不稳，字有些歪曲。”

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桌边，眉尖微蹙，摇头道：“陛下胡闹，大过年怎么能写这样不吉利的话？”

随即从龙台笔搁上取一支狼毫，在一方长条正丹纸上写道：五福临门千秋盛

落笔端正秀丽，错落有致，美观大方。

太后写完，望着九霄，示意他来对下联，九霄搁笔道：“母后写的联，老气横秋，一点新意也没有，朕不对。”

说着将笔搁下，像个孩子一样，闹起小脾气，我看了他一眼，忍俊不禁，也不理他，提起笔，笑道：“陛下不对，儿臣对。”

随即写道：八方进宝万代昌

太后看后，蹙眉舒展，面露欢笑，道：“好！”

我又在横批上写道：喜庆吉年。

小福子及众宫女太监围观喝彩，齐声道：“好！”

太后看着九霄，目露几分狭促之意，笑道：“陛下娶了妻，有了皇后，除了写小儿女缠绵的情话，再也写不出其他，”指着九霄写的几副对联，道：“这些只能贴在寝殿里，不能贴大殿。”

满屋子宫女太监嬷嬷低着头，捂着嘴笑，连小福子也暗看九霄，脸憋得通红，吱吱地笑。

我面如火烧，低了头。

太后对我道：“皇后写几联乾坤佳句，贴正殿。”

九霄笑道：“叔来写，朕一会带着人去贴。”

我写着对联，太后帮忙换丹纸，九霄及众人在一边围观，看到精彩处，九霄笑道：“叔之笔墨写对联亏了，该写了裱起来，以供后人瞻仰。”

小福子端着浮尘，伸着头，看了好一会儿，道：“咱家是个粗人，不懂书法，但观皇叔落笔，一笔一画好似刀刻剑雕一样，锋芒锐利，与允王的笔墨有几分相似。”

太后摇头道：“五叔的字重在意境，行笔如流云，飘逸潇洒，肆意自然，而皇后的字重在魂，笔锋刚劲雄健，力透纸背，气势磅礴，雄浑之中有吞天吐地的豪迈之气。”

九霄笑道：“母后所言正是。”

我笑道：“但儿臣与允王的字并不是正统楷体，若论端正俊雅，陛下的字当属一绝，若论锦绣典雅，还是太后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