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瑰柔有些怔愣，她望向禾楚的眼睛里掺杂了一些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禾楚要这样说，毕竟论感情他们真的不熟，但仔细想想，约莫也能够想通，阿婉对禾楚来说可是比性命还重要的宝贝，而作为拐走他宝贝的人，自然不应该被忽视。

她反应过来，看向禾楚的眼睛更加坚定，保证道：“放心好啦，我说过的，我比任何人都惜命，想要杀我，他们也要掂量掂量自己。”

禾楚沉默着没有立刻说话，他了解过程瑰柔的过去，能长这么大还真是不容易，他曾经想过阻止两人，因为比起阿婉众人宠爱着长大的人生，程瑰柔的人生远看就像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林，细看只剩下潮湿的阴暗。

阿婉的出现对程瑰柔来说就像一道光，照在身上痊愈了自己过往所有的伤疤。

其实当初他的妥协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妹妹。

他看着程瑰柔明亮的眼睛轻扯了下嘴唇，放松下态度说：“行吧，有事记得来找哥哥。”

阳光突然强烈起来，周围的一切被照亮了一个度，程瑰柔眯了下眼睛，轻声应道：“好的。”

知道禾姬婉没事后，禾楚也没进去瞧，把程瑰柔赶回屋内，自己转身离开，毕竟现在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自己收拾，想想都有些头疼。

程瑰柔回到屋内也没有久留，亲手又给禾姬婉加了点安眠香，换了件衣服戴上面纱，出门前让流云仔细看着人，随后走出门去。

——

褚溶独自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全部枯掉的草木，眼里无波无澜，时间仿若静止一般，她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听的她心里咯噔一下。

缓缓转过身，看着推门而入的人，她的目光凝滞一瞬，随后眼里换上欣喜的光亮，慌忙站起身，“柔儿，你怎么来了？”

她的穿着端庄且雍容华贵，却不羁的直接坐在窗户上，不露岁月痕迹的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欢喜，来到她身边抓起她的手，牵着人往屋内走，她平常话并不多，可是在程瑰柔面前，她总是会绞尽脑汁的找话题，“不是说事成之后就直接离开吗？怎么又回来看我了？不过没关系，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

程瑰柔跟着她往里走了走，走到一半却站在原地不再动，褚溶疑惑的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了她，不确定的问：“怎么了？”

程瑰柔开口嗓子却有些暗哑：“娘，我爹呢？”

褚溶安静了一瞬，随后说道：“你也知道，我一向不问他的行踪。”

程瑰柔没有再说话，反倒是褚溶变得不安起来，“你为什么会问程栎的行踪，你之前从未关心过他的死活，倒底出什么事了？”

见程瑰柔脸色难看，褚溶神色越来越紧张，“你这孩子，我知道你自幼习惯了一个人去解决所有事情，可是你总归要告诉娘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更不能眼睁睁看你出事啊。”

程瑰柔的手被她握的发疼，她早就知道的，程栎做什么事怎么可能会通知褚溶，可她还是问道，“那这些天府里有什么变化吗？”

褚溶眼睑轻颤了一下：“变化？没有啊，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生活，能有什么变化？”

程瑰柔看着她的眼睛，突然低头笑了一声，褚溶的脸色僵了僵，望向她的眼中夹杂着一丝慌乱。

“娘，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程栎会撤去监视你的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利刃刺进褚溶肉里，她还没来的及反应，就被程瑰柔伸手扯着头皮狠狠往墙上砸去……

她感觉鲜血顺着自己的脸颊流淌，脑海中是翻江倒海的阵痛，她的表情瞬间扭曲，反手扯住程瑰柔的手腕，扭过身体另一只手狠戾的朝着程瑰柔重重击去。

这一段时间的刺杀一个接一个，程瑰柔都有些麻木了，她懒得周璇，直接抬脚将人踹飞出去。

‘褚溶’承受不住冲击力，整个人发出凄惨的一声尖叫，撞上墙后背直接摔倒在地，头上的鲜血还在流，双手勉强的支撑在地上，配上她这张脸，让程瑰柔的心里有些烦躁。

从她进院子里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太安静了，褚溶的身边，不应该这么安静的。

有褚溶在的地方，程栎绝对不会让她一个人呆着，更不会撤去暗处监视她的暗卫。

她一步步走上前去，蹲下身看着那个粗制滥造的冒牌货，讽刺的勾起唇角，大概是没有料到自己真的会来，这替身找的还真是一言难尽。

那人恶狠狠的盯住程瑰柔，仿佛早就预料到自己的下场，没有一丝胆怯，坦然道：“你识破了又能怎样，想救你娘的话，就必须放了我。”

程瑰柔像是听笑话般笑了一下，疑问道，“我娘需要我救？”

那人看着程瑰柔的笑容心里的恐惧一点一点放大，“你娘现在在我们手里，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

“否则什么？”程瑰柔将她头上的珠钗拔下来，轻轻的握在手中，靠近她询问道：“你们之中有程栎在吗？”

那人的手指撑在地上握成拳，程瑰柔点点头：“看来是在的。”

程瑰柔站起身，将手里的珠钗递给她，一字一顿的说，“只要有程栎在，我娘的安危何必轮到我来管？”

那人抬头看着面前的珠钗，这是她身上唯一一件褚溶的东西，是件暗器。

她不懂程瑰柔的意思，却还是抬起手将东西接了过来，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不将人带走，今天之后，那便是她的死期。

看着程瑰柔转身离开，跌坐在地上的人握紧手里的珠钗，朝着她的背后突然露出一个嗜血般的笑容，声音里掺杂着笑说道，“你走不了的。”

程瑰柔顿住脚步，再次转身看向地上的假‘褚溶’，感受着周身骤降的温度，她没有急于闪躲，而是问：“你什么时候传出去的消息？”

‘褚溶’看着她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她没有高深的内力，在这突如其来的极寒之地，她动弹不了一点，却还是拼命说道：“不需要传消息，但凡你可能去的地方，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严寒刺进皮肤里，内力耗完之后，她的经脉在瞬息之间被冻出一道道裂痕，程瑰柔忍耐不住的蹲下身吐出一口鲜血，在陷入黑暗的一瞬间，她的唇角勾出一丝讽刺的笑容，无人看见。

‘褚溶’压根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活下来，流血的伤口处结成冰，针扎一般的疼痛，她比程瑰柔更早的昏倒在地上。

没等太久，屋外闯进一群黑衣人，为首的将程瑰柔小心的抱起，却在接触到她的刹那皱紧眉头，随后慌忙的向外走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去，却没有一个人去管倒在地上的假‘褚溶’。

——

禾姬婉在睡梦中总感觉心神不宁，额头不断冒出虚汗，心悸的厉害，她从一片混沌之中挣扎着撑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转过头去看程瑰柔。

可是什么都没有，心里的不安愈加强烈，她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朝外面喊了声：“柔儿？”

“小姐。”流云从暗处走上前来，看见禾姬婉有些过分苍白的脸顿时吓了一跳，刚想说话却被禾姬婉一把抓住。

“柔儿，咳，咳咳，柔儿人呢？”

禾姬婉的情绪明显就不对，她说话太过着急，忍不住咳起来，流云赶忙去拍她的背，解释道：“瑰柔小姐说是有事要办出去一趟，她让我好好看着点小姐，说您醒了不必担忧她，她很快就会回来。”

禾姬婉松开抓着流云衣服的手，单手撑在床边，脸色在流云看来有些恐怖，她又低低的咳了几声，缓过神来眼神里带着刺骨的冷意，推开流云，从床上下来，穿好鞋便直接朝外面走去。

流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看这样子绝对不是小事，她转身拿起一件衣服追了上去，可禾姬婉只是打开了门，并没有真的走出去。

冷风钻进屋内，禾姬婉思绪更加清醒了一点，她低垂下目光，狭长的眼眸里波涛翻滚，可是她没有办法，她能怎么办呢？

流云上前来将衣服给人仔细披好，禾姬婉没有阻止她，只是问道：“柔儿什么时候走的？”

流云：“小姐睡后不久禾楚将军便来了，瑰柔小姐与将军在外面谈了一会，谈完大概是申时，接着瑰柔小姐便出去了。”

禾姬婉靠在门边，面色无悲无喜，流云其实对别人的感情很迟钝，但这一刻，她总感觉禾姬婉不该如此的平静，她身上的这种平静甚至让流云感觉到了一丝恐怖。。

空气仿佛凝结，过了好一会儿，禾姬婉轻叹一口气，却又有些受不住般抬手遮了遮眼睛，流云站在一旁，顿时手足无措。

禾姬婉自己消化了一会情绪，强制自己平复下来心情，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柔儿一个人在外面，现在也绝不是追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