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祥被人捆在一边，他眼睁睁的看着远处火势越来越大，无力感从心底蔓延，他拼命地想挣脱，却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嘴角溢出鲜血，他的眼泪糊满了整张脸，却依然心有不甘的咒骂出声。

蹲在一旁的人不耐烦的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嘴里骂骂咧咧，“妈的死太监，老子留你一命就该乖乖听话，死到临头还管这么宽，怎么，就凭你还想去救人？不自量力，给老子老实待着。”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来祥瞬间蜷缩起身子，他的衣服上沾满了碎雪，手指抓在地上磨出血水，躺在地上呜咽出声。

突然一声轻笑传来，拐角处一抹白衣身影缓步走至他们跟前，他低头轻飘飘的看了眼来祥，不甚在意的笑道，“钱大人何必动怒呢，不过是一个命贱的太监罢了，拖出去杀了便是。”

钱奔看着来人心里就犯怵，不过心里的鄙夷倒是不减半分，他侧身将来祥踢远了一点，面上笑着说，“这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虽说如今皇帝身死，但有些东西，就是要从这些奴才身上才能获取，詹大人说了，这人杀不得。”

白濂臣低头轻笑，走至来祥身旁，蹲下身笑着同他打招呼：“来祥公公，好久不见，说来咱们还真有缘分，当初我心情好，便没有揭穿你，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又落入到了别人手中？”

来祥咬紧牙关，额头不断渗出冷汗，苍白着脸看着面前的人，恐惧再一次袭来，当初他偷听太后跟魏澜讲话，这人发现了自己却堂而皇之的将自己放走，他并不认为这人能有这般好心。

白濂臣，出身寒微，却凭借着雷霆手段走到了万人敬仰的地位，此人外表像极了一个柔弱书生，内里却是蛇蝎心肠，被他剥皮剔骨、剜心割肉的人不在少数。

趋炎附势，位高权重，喜怒无常，御使大夫的左膀右臂之一，得罪他的人没一个能有好下场。

而令人最恐惧的就是你永远也猜不透他的心思，通常上一秒两人还相谈甚欢，下一秒他就可以笑着送你去见阎王。

来祥低下头不再去看他，心里却难受的想笑，这一次，当真是难逃一死，虽然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般下场，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又免不了伤心，这以后，恐怕又要让翠儿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了。

“啧。”白濂臣看着他视死如归的表情，索然无味的站起身，绕过他跟钱奔站在一起，目光看向远处漆黑的通道，声音融进夜里，“人还没到？”

钱奔似乎也发现了不对，面露凝重，皱着眉说，“约定的时辰已经过去了，按理说人应该到了，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白濂臣轻呵一声，收起笑意，他回身看向钱奔，眼里是掩盖不了的嘲讽，薄唇轻启，轻蔑的吐出两个字，“蠢货。”

钱奔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他气愤的指向白濂臣，吼道，“白濂臣，你别仗着詹大人的宠信就这般目中无人，你不过也就是会耍些小心思，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骂我。”

白濂臣看向身后一排又一排将皇宫团团包围的侍卫，嘴角勾起笑意，蓦然出声，“钱大人，收拾收拾自己吧，你丑陋的嘴脸有些吓到我了。”

他看向钱奔，无视他吃人的眼神，恶劣的轻笑道，“当心我回去跟詹椿大人背后说你的坏话哦。”

钱奔被气得攥紧拳头，他恶狠狠的盯着白濂臣那张看似无害的脸，想到自己前段日子被打发去做苦差，恨不得现在就将眼前的人生吃活剥。

“行啦，钱大人还是先不要生气为好，毕竟你本来就没有脑子，一生气就更没有了，现在可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我提醒你，别坏了詹椿大人的好事，不然到时候你真的落到了我手里，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钱奔深呼吸两口气，压下自己的怒火，他看向白濂臣漆黑不见底的眼睛，想到他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骂出声。

“那现在怎么办，詹大人派的人马没有来，单凭我们，能对付住禾楚吗？”

“对付不了也要对付，”白濂臣抬眼看向远方，“毕竟，客人已经来了。”

……

钱奔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阴沉着脸色握紧手里的剑。

禾楚骑着马带着一众士兵杀到他们面前，气氛凝固，禾楚看着眼前的两人，嗤笑一声，随意的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

钱奔望着滚到他们脚下的头颅，他难以置信的看向骑在马上的人，内心骇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追究的，他后退半步，靠近白濂臣，压低声音问：“现在怎么办？大人派过来的人看样子已经全军覆灭，我们真的要杀上去吗？”

白濂臣低垂下眼将脚边的头颅轻轻踢到一边，抬眼看向禾楚，话却是对钱奔说的，“禾大将军养的兵，单凭这些废物，有胜算吗？”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没有意识到危险般，还是那样轻松狂妄的语气。

钱奔心急道，“那你倒是说啊，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呵，当然有办法了。”白濂臣转过身看向钱奔的眼睛，那一瞬间，钱奔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刀子已经深深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他惊愕失色的看着眼前的人，瞪大眼眶，嘴里吐出一口血，艰难的说，“是，是你！是你背叛的詹椿大人。”

白濂臣无声地笑了笑，将匕首从钱奔的身体里拔了出来，然后又狠狠的捅了进去，仿佛发疯一般，直到那人再无一丝生气。

身后的人眼睁睁的看的自己的一个主子将另一个主子捅死，瞬间乱作一团，众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谨小慎微的站在原地。

白濂臣收起匕首，将崩在自己脸上的血擦了擦，往旁边走了一步，他站直在雪夜里，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淡声道：“禾大将军，请。”

围绕在皇宫内的侍卫眼看着自家主子叛变，皆沉默推搡着往旁边退去，大势已定，即使有心也不敢反抗，更何况不过都是贪生怕死之徒。

禾楚轻笑一声，他看向白濂臣留下一句‘多谢’，随后带着身后的士兵直直闯入皇宫。

——

翠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桂嬷嬷，低眉顺眼道：“回太后，这是奴婢在皇后那里能找到的全部证据，里面有皇后与禾大将军来往的密信，此外奴婢还找到了件特殊的物品，请太后过目。”

桂嬷嬷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伸手将东西接过，笑着拿给了太后。

翠儿在她们这儿一直都是百依百顺的形象，从不敢忤逆她们半分，太后没有怀疑，把东西拿在手里，随手撕开一封信，将里面的纸页拿出，细微的粉尘扬在空中，她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手里的东西洒落一地，眼前是无数人的虚影，她模糊中好像看到了翠儿从地上缓慢站起身，一脸邪恶的盯着自己……

“太后娘娘!”

桂嬷嬷傻愣在原地片刻，看着僵直倒下的太后，她扑上前去将人扶住，赶忙往外大喊：“快，快来人，传御医！”

太后控制不住的翻起白眼，嘴里吐出白沫，翠儿款款走到她们身旁，桂嬷嬷惊愕的看着她，抖着嗓子问道：“你，你都干了些什么？！”

翠儿弯腰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轻声道，“娘，我劝你还是别离太后这么近了，虽说药粉已经散的差不多，但难保不会出事。”

桂嬷嬷整个身子都在打着颤，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女儿，“翠儿，你知不知道自己犯的可是死罪，快点，你把解药交出来，娘还可以保你一命！”

翠儿仿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反问道：“保我？你要怎么保我啊，没有你，我何必到如今这般地步。”

翠儿的眼睛血红，她恶狠狠的看着桂嬷嬷，“当初我跟爹爹在宫外活的好好的，你非要把我送给一个高官为太后做人情，爹爹不让，你就叫人直接把他杀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当时就站在门外啊，爹他到死还想让我快跑，一屋子的人把爹爹分尸成了碎块，你为了不让我发现，编造了一大堆毫无逻辑的借口，还说是爹爹让我去的。”

翠儿的心脏猛烈的抽痛，那些记忆就像是这辈子都甩不掉的噩梦，“后来那个高官死了，你知道怎么死的吗？”

她的眼里满是兴味，看着桂嬷嬷慌乱的脸一字一字道，“是我杀的啊，娘，我当时才多大啊，就是一个小娃娃而已，你想不到吧，是我把他毒死的，然后我学着你的样子，把他一点一点分尸成一堆肉渣。”

桂嬷嬷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满眼惊恐的看着翠儿疯魔，看着她笑着说，“后来娘你把我接到了宫中，我的脑海里就只剩了一个念头。”

翠儿走到桂嬷嬷身旁蹲下身，犀利的说，“那就是，我要把你连同太后，一块杀了，我要让你们如同那个高官一样，变成一堆谁都认不出的烂泥！”

“所以无论你怎么欺辱我，我都尽量做到百依百顺，不过你知道吗，在我没有任何价值的时候，你从来不会管我的死活，我当初差点饿死在宫中，这你也不知道吧，你对我动辄打骂，那些下人是看在眼里的啊，我当时差点以为，我活不到你们死的那一天了，没想到，你们竟然会把我送给禾姬婉，哈哈哈。”

桂嬷嬷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忍不住的往后缩了缩，却被翠儿一把抓住前襟，拖到面前，她尖叫出声，却被翠儿眼里的狠毒吓到，不敢再发出半点儿声响。

翠儿将她的手拉起，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交给她，轻声开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桂嬷嬷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血红珠子，她直觉并不是什么好物，猛然摇头，想将东西丢出去，却被翠儿死死抓住手，她看着翠儿勾起唇角，慢慢的说道，“这可是从管德公公脑子里刨出来的，娘你可要收好，毕竟您平常不就跟管德公公走的近吗？”

桂嬷嬷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眶，她抬起头突然攥紧翠儿的衣服，嘶吼道，“你说什么？！”

翠儿不带表情的看着她，语气轻蔑，“吆，我还以为娘你没有心呢，原来也会关心人啊。”

她没有再管地上崩溃的人，站起身后退一步，开口道，“事情办成了，出来吧。”

流云自暗处走出，绕过地上神色麻木的桂嬷嬷，走到太后身边将人抱起，她看向翠儿，没有情绪的说，“我家小姐说了，你娘随便你处置，如今皇宫不安全，你早些办完早些回去，如果事后你想离开，可以来向小姐要解药。”

流云说罢抬脚向外走去，身后凄惨的尖叫划破长夜，这一晚注定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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