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露脑袋沉得发痛，她忍着刺眼的白光强撑开眼睛，入眼的是斑驳发霉的墙面，潮湿的空气，堆砌的刑具，记忆裹挟着恐惧扑面而来，她瞪大双眼，恐慌的左右看着这陌生的地方，完了，全完了……
她的嘴被死死堵住，吱吱啊啊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根本无济于事，双手双脚被麻绳绑紧，她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发着抖，连动一下都显得艰难。
她的心里充满恐惧，她不知道是谁把她打晕的，但无论是谁，都不会发过她的。
她慢慢的卸了力气，不在挣扎，只是发着抖靠在墙角，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了锁链扯动的声音，蓦然抬起头，却和一个容貌俊逸的人对上眼睛，她不可置信的一霎收了声响，这人她认识，皇后娘娘的哥哥，禾将军……
禾楚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周身的气势太过凌厉，在他靠近的一瞬间，文露像受惊的兔子般往角落里缩了缩。
禾楚掀起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他的瞳孔幽深，里面带着森然的冷意，微笑着靠近后将人猛的拽过来。
“啊！”在文露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禾楚甩在了一边。
禾楚站起身，将手里扯下来的布团随手扔掉，双手抱在胸前，淡然的看着她，懒散质问道，“说说看吧，那晚你都看到了什么？”
文露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被他眼里的寒意吓到后慌张的低下头，她吸了吸鼻子，再怎么样，她不过是伺候丹贵人的一个小小婢女，哪见过这等场面，她平日里关于禾楚的信息都是怎样怎样英勇，怎样怎样玉树临风，可如今站在她身前的哪是什么温和的人，周身罗刹阴郁气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奴，奴婢没，没有…”
哐当一声，文露周身一震，僵在原地，看着面前扔过来的刑具，哑了嗓子。
禾楚半蹲下身，含笑着看向她，“你大可以继续隐瞒，这些消息也并不是一定非要从你这里获取，但你是个聪明的，只是你再聪明，也该想想当下自己活不活的下去，不是吗？”
文露眼泪不断往下流，她透过水汽望向面前的人，看的很不真切，张嘴弱弱的问，“我若是说了，你会放过我吗？”
禾楚看着她歪了歪头，“当然。”
“可我若是说了，出去不只是我，我的家人也会遭殃的，哪还用得着大人您亲自动手。”
说着缩起身子，不再看禾楚，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把脸倔强的撇一边。
禾楚简直气笑了，谈论了半天嘴半点没撬开。
“是吗？你倒是提醒了我，原来你还有家人啊。”
文露错愕的蓦然抬起头，禾楚慢慢站起身，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文露情绪瞬间如断弦崩断，她无措的摇着头，咬着牙双手撑墙，哭出声，“不不，大人，您不能那样。”
“为什么？”
文露看着面前脾气古怪的少年，心直线下堕，突然之间卸了所有的力气，无论如何，她是活不成了……
闭了闭眼，她再次看向禾楚，眼里多了份清明，虽然身子依旧泛抖，却异常坚毅，言辞恳切道，“说透了，奴婢不过贱命一条，奴婢自知活不长，我把我知道的全部说出来，还请大人保我弟弟一命，他是无辜的。”
“那你呢？”
“……？”文露抬眼看了看他，弱下声音道，“奴婢，奴婢自生自灭…”
“我没让你死。”
“……”
这个疯子到底要干嘛？
倒是禾楚没再聊下去，他将脚下的东西踢到一边，姿势懒散的靠着桌子，掀起眼皮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开口道，“我答应你，说吧，都看见了什么。”
文露虽然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但目前的处境根本没有第二条路让她选择，她自幼身体就弱，把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低喘了口气，嘴唇泛着病态的白，靠在墙上慢慢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就这些，奴婢该说的全说完了，还请大人遵守约定……”
“哐当!”
门从外面被暴力推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着急忙慌闯进房间，文露在看清那人的一瞬间猛然瞪大双眼，“文，文泉！”
“姐！”文泉在看到被绑的严严实实的文露后，双眼都被气红了，手忙脚乱的扑上去解绳子，边解边愤懑的回头瞪着禾楚，言辞恶狠：“姓禾的，你个王八蛋！！！”
“呵。”禾楚好整以暇的瞧着他们姐弟俩，对文泉的咒骂视若无睹，“你应该感谢我，不是我，你姐还能活着？”
“我谢你个屁！他妈的。”
文露定定的看着自家弟弟，她的意识像蒙上了一层水，现实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文泉把绳子全解开扔一边，文露的手腕被绑了一整夜，鲜红的嘞痕看上去有些狰狞，文泉的眼眶瞬间闪出水光，他小心翼翼的抓过姐姐的手腕轻轻的帮她揉着，声音都打着颤，“疼不疼啊？”
文露回过神来立刻死死的拽住文泉的手，她的情绪太过激动，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显得脆弱不堪，却依旧没有放开手，急急的问， “文泉！咳！你怎么在这里？”
“没事了，没事了姐你别害怕，”文泉赶紧把人圈进怀里，手放在文露背上帮她顺了顺气，“都是自己人，姐你别急，先缓缓再说。”
文露没再挣扎，头靠在文泉的怀里，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文泉看着自家姐姐奄奄一息，顿时眼里重新冒出火，转过脸看着罪魁祸首，咬牙切齿的道，“愣着干什么，倒杯水啊！”
“啧，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呢。”
禾楚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起身递给文泉，后者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的接过，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看了眼窗户外头的日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看着面前温情着的两人，出口道，“我先走了，你姐姐还是你自己照顾吧，毕竟我来照顾你好像不是很满意呢。”
“……”文泉险些将手里的杯子捏碎，正好自己姐姐把水也喝的差不多了，他反手就往禾楚头上砸了过去，恶狠狠的说，“你给我滚！”
“啧，”禾楚侧身躲过，“好歹我也是你姐的救命恩人，不至于恩将仇报吧？”他盯着文泉的眼睛，语气满是挑衅，眼底晦暗不明。
“有你这么救人的吗！”
眼见两人就差打起来了，文露抬起手按住自己弟弟的手，抬眼对禾楚温声道，“大人有事就去忙吧，奴婢弟弟多有得罪，还请大人不要计较。”
禾楚满意的看了眼文露，无视文泉那要吃人的眼神，转身踏出了屋子，临走没忘记关上门，留一片空间给姐弟俩叙旧。
如今已是晌午，马上要入秋了，今年的天越来越冷，宫里大多数花都已经开始凋落，一路走来，倒是路边的月季花开的依旧鲜艳，花团锦簇。
禾楚绕过皇宫守卫，走到一处无人的宫墙处，直接翻墙而入，这是一座废弃的冷宫，刚进去满目皆是枯草，寒冷凄清，丝毫没有人气，推开内殿的门，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他顿了顿脚步，抬眼望见站在窗边的人，瞬间抛下所有疑虑，笑着喊道，“阿婉!”
禾姬婉早就看见禾楚了，开心的跑过来，“哥哥。”
“怎么穿这么少。”
“这已经很厚了，再穿怕不是要变成粽子，”禾姬婉欢快的上前揽住他的胳膊，回头吩咐道，“青荷，你去门口看着点，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
待门重新关好，禾楚还是不满意，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人裹严实，疑惑道，“怎么选了个这种地方，阴森暗沉的，冻着身子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娇气，我只是看这地方不错，过两天会有人住进来的。”禾姬婉将一个凳子用禾楚的披风擦干净，殷勤的请自家哥哥坐下，又转身去擦另一个。
“怎么，什么人敢惹你生气？”
禾姬婉坐好，随意道，“放心好啦，一个不足为惧的人。”
嗯，不足为惧还能让阿婉如此记恨的人，想必真正惹到的是瑰柔吧。
禾楚看着妆容华丽的禾姬婉，说不感慨是假的，他们家向来只会撒娇的阿婉，如今也是学会了尔虞我诈，威严端庄的皇后了。
“本来只是想来看看你，警示你跟瑰柔不要太过急功近利，不过机缘巧合，我发现了一件你绝对会感兴趣的事情。”
“嗯？什么？”能让她哥这么说，想必对她而言肯定是个好消息。
“丹贵人死了，由于某些原因我救了她的婢女，也自然套出了点话。”禾楚看着禾姬婉明亮澄澈的眼睛，有些好笑，故意逗她，“当朝太后与御使大夫私通还被人看见，不斩草除根反而让人跑了，怎么说都够他们心慌一段时间了不是？”
“……”禾姬婉一瞬间卸去所有力气，蔫蔫的道，“太后和御使大夫她俩私情那么明显，这我早知道了啊，哥，你这消息过时了啊。”
禾楚点了点头，看禾姬婉一脸不感兴趣，暗暗笑一声，抬头不经意的再次说道，“太后曾经跟随先帝南下游历，途径白霖县，三皇子在此地不慎遭受灭顶之灾，外界只是传言盗匪劫财，三皇子不幸遇害，可是这白霖县当时的县令背地里却有一个罕为人知的身份……”
禾楚顿了顿，禾姬婉却明白了过来，“跟詹椿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