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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直至大厦崩塌:熄灭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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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川知代其实已经死在了2039年,直到2044年才下葬”

2044年初,东京都,圣弗兰特医院

日历翻开2044年的第一页,植月敏宏数着年份,从2039年起已经是第五个年月,因为那场车祸,他的人生陷入了难以言说的停滞,用着森崎志帆给他的那台550A一次又一次地迭代着吉川知代的数字生命时,植月敏宏自己似乎也困在了这一次次迭代中,他幻想着有一天透过虚与实的边界,再度与逝去的爱人相会。

早在2041年初植月敏宏和森崎志帆完成数字生命卡的制作后,或许是为了更好地投入于数字生命的研究,虽然很对不起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吉川知代,在UEG的帮助下,植月敏宏为她申请到了待在维护舱泡在特殊维生液态环境的资格,这意味着这几年来他只能隔着维生舱的玻璃盖看着知代消瘦下去皮肤愈发的苍白,而无法近距离地触摸到她,感受她的心跳。

可惜指望吉川知代泡在维生舱中恢复健康的这种设定只存在于幻想程度更上一层的科幻小说中,她的生命早在2039年的车祸便已经被宣判了倒计时,这几年在维生舱的治疗只不过是延缓了吉川知代全身器官的功能衰竭,延缓的意思即无法阻止。

最终在基于量子计算机的寿命预测模型的推演下,吉川知代的寿命已然如风中残烛。下达这一结论的时候自然意味着院方建议患者家属停止维生舱的使用,几十天的剩余寿命与几天很多情况下并没有本质的差别,在吉川知代父母的同意下,植月敏宏最终与院方签署协议结束维生舱的使用,转入看护病房。

关于知代的父母,从前植月敏宏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她的父母在2039年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女儿成为植物人的事实,并听从他的建议远走国外旅行,他是在搜集数据集时在吉川知代儿时的日记本中找到的答案,她7岁的那一年感染了“流行性的疾病”症状非常严重,一度烧上40度人差点没了,幸运的是她幼小的身体奇迹般地从这场几年来夺走世界上接近一千万人的生命的大流行中挺了过来。

日记中记载,她的父母当时很害怕宝贝女儿早早地离开人世,而知代在十四岁的那年写道,如果真有一天自己不幸无法再活在这个世界,请父母不要一直悲伤沉沦,希望他们能够带着自己的一件重要的东西踏上旅程,代她游历世界,感受一切的美好。

看到这里,植月敏宏已经明白了真相,没有向她父母多做确认。原先建议知代的父母出游只是为了减少对数字生命制作的干预,没想到与知代本人的意思不谋而合,大概她父母从敏宏这里听到“环游世界”时就完全将其视为女儿本人的意志了吧。虽然很对不起她的父母,但是一想到有朝一日两位长辈归来时看到活在数字世界的女儿时,想必会是一个意外之喜吧。

移出维生舱转入普通看护病房后,在吉川知代生命的最后的几十天中,植月敏宏试着联系了她上学时期和工作时期的朋友,最终前来探望的人寥寥无几,一只手就能数完,有一日她大学时代曾经合租过的室友前来探视时的一番话给了植月敏宏很大的触动。

“不是大家冷漠,只是20年代末太阳风暴引发的全球动荡让大家对生离死别感到麻木,很多人习惯了用概率论衡量生活,在这样一个平安健康地活下去成为奢望的年代,留给一个人困在过去的机会并不多,不继续前行的话,被这个时代无情地抛在后面也说不定。”

的确,植月敏宏的认知中吉川知代的生命预计最终定格在28岁,然而除了他和知代父母以外的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地认定,她的人生的指针早已停在了23岁,她的中学或是大学的朋友,公司里关系良好的同事早在2039年的ICU病房里完成了最后的送别。大家都清楚,现在的医疗技术难以让在车祸中几乎失去生命的吉川知代有好转醒来的可能,既然不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自己的生活本来又都充满了不易,又谈何在心中继续为她保留多余的位置。

尽管很不想承认,在末日的年代中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即使不少舆论宣传太阳氦闪危机是为了渲染恐慌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当局”为了将人们限制在室内的阴谋论。达到危险标准的室外辐射数据、身边人患上辐射病的经历,以及时不时太阳风暴对电子设备的破坏都在用现实给人类上了生动的一课。作为个体活下去如此艰难,更别说友情、亲情甚至爱情了,它们更适合生长在和平与繁荣年代的温室中。植月敏宏也时不时反思,如果不是自己有能力和契机接触数字生命这一禁忌的领域,凭他们之间的爱,真的能坚持这么多年吗?

还是唯物主义倾向的思维能够缓解精神层面的内耗,总是患得患失地给自己设置各种假设是没有意义的,植月敏宏只需要认准一件事,真有一日吉川知代在现实中的生命彻底消逝,自己应当坚持下去完成研究,概括一下原因的话:

“她曾经毫无保留地带我一起领略这个世界的美好,她现在失去了在真实中行走的□□,一个人孤单地存在于暗无天日混沌未开的数字世界,那自己应当为她再重构一个世界。”

万幸的是她的数字生命训练迭代过程相比之下显得冷漠却又不那么冷漠,最近这个数字突破了一百的大关。但是前段时间迭代已经到达了当前难以突破的技术瓶颈,在森崎志帆进入休眠舱前的最后一次“加密”通讯中,他隐约表示,因为底层架构多年未有研究突破,如果不及时更新相关基础软件和操作系统,迭代训练将难以进行下去。

最后的几天里,植月敏宏下班后总会第一时间赶到圣弗兰特医院,坐在病床边握住她的手,静静地注视着吉川知代的面容,有时将头贴在胸前,感受着她微弱的心跳,他所听见的心脏的悸动,象征着吉川知代在世界上活着所做的最后的努力。

随着心跳的波形完全趋于水平的直线,脑部功能监测到的活跃陷入了完全的静默,名为吉川知代的女孩终于燃尽了她的全部,医护人员为她盖上白布前,除了瘦骨嶙峋的体格,植月敏宏所看到的她依然保持着最美丽的样子。就像地球围着转的那颗太阳不到两百年就会氦闪一样,“小太阳一般活泼可爱的女孩”在太阳危机的大背景下似乎并不是什么好的形容,他抱着她,感受着最后的体温,终于还是忍不住痛哭起来。

但说来也极具戏剧感和讽刺意味,吉川知代从维生舱中移出后的某日,在太阳风暴与网络攻击的双重作用下,圣弗兰特医院的维生舱集群遭受到了严重的损害,许多病人不幸在这次惨痛的医疗事故中失去了生命。某种意义上吉川知代还是幸运的,能平静而体面地离开人世居然成为了值得庆幸的结局。

植月敏宏征询了知代的父母的意见,没有选择办理火化手续,地球开启流浪后地表将长期处于极寒的气候状态,现在将逝者冰冻起来,未来则可以将冰棺放在封冻的地表,他在这项手续的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心想有朝一日吉川知代的父母会回来,能让两位老人见他们女儿一面也好。

办完手续完成移交工作后,作为唯物主义者的植月敏宏走入了附近的一座教堂,更新数字生命的底层架构对他而言是力不能及的“世纪难题”,他有那么一瞬间考虑过去祈祷有什么神明能够给予自己指引。

后来他仔细一想,求神不如求人,2041年以后公开的数字生命研究已然绝迹,但不代表灰色地带下的研究没人做,尽管现状并不允许,假如哪天真有神人把底层架构的他突破开源在网上,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挪用过来吧。远远地望着祷告席上零零散散的祈祷者,他最后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堂,植月敏宏所没有看到的是其中有一个人低着头双手合十,手中握着的挂饰并非什么十字架,而是一块数字生命卡。

研究所给他放了一个小长假让他从失去爱人的伤痛中恢复过来,几天后在自己的家中,下野红子和另一位UEG的专员前来探望,陪同红子一道拜访的那位专员,说话毫无情面很不中听,走流程般表达完对吉川知代的去世的安慰后,他便有意无意地警告植月敏宏不要尝试投入数字生命的相关实验,如果现在正在做,请即刻停止这种会为自己招来危险的举动,UEG方面并不会追究。

下野红子也不便当场阻止这位专员的举动,两人完成探视离开以后,她晚上单独一个人来到了植月敏宏的住所。

“对不起啊敏宏,白天的那位专员先生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刺激你的。”

“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搞得像我是个受了委屈需要姐姐安慰的小男孩一样。”

“我知道,其实想说的是,那位专员先生也有自己的苦衷,虽然有姐姐保护弟弟这层关系我是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这边,但是他现在完全无法站在像hiro你这样的可怜家伙的立场上。之前在一起数字生命非法入网的调查中,那位教授当时情绪十分激动,不慎擦枪走火,他看着他在UEG中一位关系很好的朋友倒在自己面前,所以……”

“明白了明白了,你的老公以前给我讲述过比这还要魔幻现实的案例,总感觉我们这些在2039年被卷入的家伙,很多都不被这个世界所接受。突然感觉自己运气超好的,研究所的同事没有对我有什么特别异样的眼光,有红子姐你这么好的人一直站在我这边,还有森崎那家伙。对了你那位老公大人也是个挺不错的人,明明是外国人,相处下来比想象中的轻松。”

“你这样想就最好了,不过hiro你这么阳光积极的人,即使是不认识的外人,也不太可能会把你和那种一看就阴沉危险的家伙关联一起,也是一种优势了!”

“开玩笑吧红子姐,居然有会说我‘阳光积极’的一天,该不会是因为那家伙的影响吧?”

“既然hiro你都提起知代妹妹了,也就不多顾忌了,虽然曾经的回忆有多美好,失去的时候就会多悲伤,但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从作为姐姐的角度,真的很感激她……”

说着下野红子不知道是感动还是代入了自己弟弟失去爱人的悲伤,她竟然哭了起来,植月敏宏递给她一包抽纸,看着她逐渐从激动中平复,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向她问起一个很冒犯的问题。

“红子姐,我能……能问你个问题吗?你听了可能会很生气的问题。”

“怎么了hiro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姐弟有什么不能问的,我说了我肯定站在你这边啊。”

“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的老公,陈君,他要是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会怎么办啊?”

“原来是这种问题啊,hiro你忘了我之前给你解释白天那个对你出言不逊的专员先生吗?陈君是军人出身,我也是UEG的专员,总而言之面临的生命危险会比普通人大一点点了,对于这种问题我们还是有心理准备的。我们两个的话,假如有一方不管是牺牲还是别的原因先撒手人寰了,另一方大概会连同对方的那一份继续‘战斗’下去吧。”

“我应该会继续替知代那家伙好好地看着这个世界吧,替对方‘战斗’下去什么的,果然是不太好理解的概念呢。”

“不好理解就对了,如果是陈君的国家,理解起来或许会更容易一点,我也是一知半解的,抽象的概念不好解释,从实际出发的话,如果我亲爱的老公有一天离我而去了,他曾经作为军人保护自己的国家和国民,我作为UEG的专员,要带着他作为军人的这份信念,做符合UEG与全人类利益的事,他这边也应该是一样……”

“hiro你也不用考虑那么多了,我为这个问题迷茫的时候,陈君安慰我说,拯救世界的重任从来都不是落到具体的人头上,更何况你和知代妹妹都没有拯救世界的天赋,不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还是糟糕的,活下去就好了。”

姐弟俩就这样趴在窗台上畅聊了大半个晚上,下野红子收到了自己老公来接她回家的电话,两个人走下楼,戴着头盔一袭黑色风衣的陈澈宇正站在他们惯常驾驶的那辆边三轮摩托车旁,接过陈澈宇递过来的头盔,红子熟练地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犹如谍战影视中配合默契的搭档一般。目送着两人逐渐远去,植月敏宏看着道路的远方,心想着他到最后也没敢问的问题。

“红子姐,如果陈君因为意外死去之时,假如此时摆在面前的,有一张他的数字生命卡和一台量子计算机,你会作何抉择呢?”

手中握着吉川知代的数字生命卡,植月敏宏如同自问自答一般小声低语道:

“无非只是想给她完整的一生罢了”,这般朴素的想法是无法用朴素的程序正义来裁定的。

今晚的天空乌云密布,遮挡了星空与月亮,回到家后的陈澈宇与下野红子两口子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劳累,换上睡衣的二人坐在大床上,复盘总结是他们二人睡前要完成的重要事件,看着略带愁容的红子,陈澈宇一把从背后搂住她,试图用这种方式分担一些她的苦恼。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UEG分部受到网络攻击的次数又达到了一个波峰是吧!”

“嗯,叶山老师关于这个问题向周老师请教过,2044年很可能是近些年来最难熬的一年,照此趋势发展,不到年底网络攻击总次数就会远超前些年的总和,可能还不止。”

“不用操心这么多了,比起这个还是听听我这边传来的好消息,与你那位专员同事的心结密切关联的那种。”

白天对着植月敏宏出言不逊的那位UEG专员的朋友牺牲的那起数字生命违法接入案件中,嫌犯教授所使用的量子计算机550A和数字生命卡均得到平安回收,经过溯源,550A是2041年印度数字生命研究所解散时流失到黑市渠道上的,而对数字生命卡的调查则得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结论。

虽说41年以后不会再有新的适用于数字生命卡的芯片被生产,但是与这类底层芯片使用类似制程的芯片仍然被应用于脑机接口、虚拟现实等领域的研究,UEG日本分部来到R.K公司(RekiKawa会社)请教了一位名叫结城和人的资深专家。

结城教授大致研究了一下芯片的构造后,初步判定这张数字生命卡被制造出来的时间晚于2041年,很有可能意味着成建制的研究所关停后,仍然有人具备能力完成数字生命卡的制作,这个结论是非常恐怖的,数字生命卡制备条件的满足会进一步催生数字生命研究的灰色产业,给UEG的调查组带来不小的震撼,当然先前也有其他国家的调查组汇报过类似的推测报告,但大多缺乏详实的证据落实。

结城教授表示为了进一步从制程方面的角度下手调查,向调查组引荐了一位正在日本访问的中国微电子领域专家,陈澈宇也得以在该环节间接地参与后续的调查,这位中国专家分析芯片的结构,得出了更为细致的分析。

“确定这块芯片最终溯源的最为决定性的特征,恰好是我熟悉的领域,多年前,中国、美国甚至还有印度都在独立研究数字生命卡相关的芯片制程技术,中国和美国的机器没有问题,但是印度人的探索过程就很曲折,他们的机器的某个蚀刻工艺存在重大错误,导致刻出来的芯片就像我现在手中的芯片一样,有着独一无二的‘标识’,后来还是印度人求着我们去帮他们改良了部分工艺,他们的研究才得以推进,正好当时援助的专家我忝列其中啊。”

“制作完成的时间晚于2041年,然后制程方面又是有重大缺陷的那一代,也就是说这张数字生命卡是2041年以后用印度研究所有制程缺陷的机器刻出来的,我当年去援助的时候可清楚了,有制程缺陷的这一代机器只有试验用的原型机,就那么一两台,不出意外这原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流入到灰色地带,那下一步调查的目标自然也就能够缩小了。”

缩小调查范围后,后续的工作涉及到国际间的协查沟通,陈澈宇便没再多过问,跟睡前故事一样慢条斯理地讲完事件全貌后,他方才注意到红子已经倒在自己的怀中,闭上眼睛睡着了,拿开下野红子握在手中的手机放在床边,陈澈宇温柔地看着红子的睡相,轻抚她的一头红发。

“刚刚一直在听呢,怎么到这里就停了?我还没睡着呢……还有,为什么亲爱你这么在意他的事呢?”

“大概是奇妙的同理心吧,事件中牺牲的专员是你那位同事的好友,在UEG的工作条件下也称得上是战友,或许是从前经历过类似的痛楚,所以见不得有人因为相同的遭遇一直难过,能早日将幕后的黑手一网打尽为逝去之人报仇自然最好了。”

“想起来都已经是六年前了,当时你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倒是你都从来没有提起过,你那位逝去的战友‘大仇得报’的后续。”

“也是啊,当初亲手逮捕直接害死我那位战友的几个家伙时,真是清扫一切阴霾的程度,但是啊亲爱的,早点睡吧,那又是很长的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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