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一角挂着的铜铃声声作响,远处彩霞满天,有双雁齐飞。
剑风将远处草叶扫了一片,青蓝色身影随着剑式起落,剑影变换,气势凌人,最后一式落地,秦玉书收剑转身。
褚时坐在木屋前长廊下,白色袍角垂地,手里拿着一件白玉细细雕琢,看起来是一个悠闲惬意的景象。
秦玉书走近,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水,随口问道:“还没做好啊。”
“既要送人,总归要精细些。”
褚时说完,那块还未雕琢完的玉在他手上一闪,看不到影了。
秦玉书到是没有注意到,她看了看远处,疑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是声音?”
秦玉书仔细听了下,“好像是打斗的声音,去看看?”
“嗯。”
裴云霄同先前已大不同,他穿着一身玄色梅纹的衣裳,剑身下压着半人半魔的人,他接到一道密令,随后他手腕用力将人击昏过去,拎着那人的衣领迅速离去。
“所以只是两只妖兽在争夺地盘?”
秦玉书蹲在草丛里疑惑更甚,“可是我明明听到剑的声音了,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
褚时淡淡道:“或许?”
离他们不远是两只雪豹,一只正直壮年年轻矫捷,一只皮肉渐松略有迟钝,成败已现,秦玉书只是在远处瞧着,并不干预。
褚时被秦玉书拉着,两人半遮掩的蹲在青草间,年轻的雪豹用獠牙刺破另一只雪豹的喉咙,属于妖兽那股浓郁的血腥气散开,连周围的青草气也变得刺鼻起来。
淡淡的冷梅香气包裹过来,渐渐盖过了那道刺鼻味道,实在好闻,秦玉书也不客气,随性抓住白色衣袍一角遮住面部,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真好闻,你们梅花精都这样香香的吗?”
褚时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只有我。”
结合褚时这几日的摆烂行为,秦玉书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更要决定要保护好这一个化形后藏不住自己妖气的小妖。
褚时看了眼她的表情,问道:“你在想什么?”
秦玉书拍了拍褚时的肩膀,“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
“谢谢。”褚时淡淡道:“虽然不知道你在给我安什么身残志坚的故事。”
“你这。”秦玉书凑上来轻轻嗅了嗅,眼睛眨了下,似有不解,“不是化形留得缺陷吗?”
褚时扯回自己的袖子,“不是。”
远处雪豹带着战利品回到树梢,并没有察觉到远处的两个闯入者,秦玉书站起身来,安慰地拍了拍褚时的肩膀。
远处天边只留了一道白线,晚霞隐去昏色上浮,零星出现几点星点,草叶在她衣角下晃了晃,白色长靴踩上青石台。
暮色渐浓,耳旁仿佛能够听到草间虫鸣,月光下两道影子一前一后,褚时从未觉得世间这般有红尘气。
两人慢慢往上走,青石台二千六百多阶到了半山腰,褚时停下脚步,“等一下。”
秦玉书比他往上了两步,停下转身,“等什么?”
“来了。”
秦玉书更是疑惑,“什么……”她转眼就被震撼到。
不远处长着一颗巨大的梅花树,点点泛着淡粉色光点的花瓣绕着树盘旋,暗色浓郁处有夜风忽起,千万泛着光的梅花瓣向着秦玉书而来。
她被梅瓣光点环绕,纯粹浓郁的灵力化进她体内,暗处浓郁更衬得光华大盛,梅瓣层叠竞相开放,耳旁似乎听到了花瓣绽开的声音。
此时早已过了梅花正艳的时节,但她在春尽时节看了一场梅花雪。
褚时向前两步直到两人并肩,深邃乌黑的眼眸看着她,“秦玉书,希望你能成为第一剑修。”
像是祝福,又像是许愿。
希望你不要被魔气所累。
希望如你所愿成为一名剑修。
原本黯淡无光的金丹有了几分金色,经脉里的灵力不再那么滞塞,秦玉书眼睛明亮有神,自信笃定道:“我会的。”
梅瓣沉浮飘散环绕在两人身旁,青丝被风带起,褚时伸手拿掉了秦玉书头上落的梅瓣,梅瓣消失在他掌心,只有风落地。
次日清晨。
第一抹晨辉落地时,秦玉书结束练剑,褚时总是坐在屋角铜铃下,白衣盛雪,茶香袅袅,当青羽摇晃时便能听到清脆的风铃响。
秦玉书看他坐在一边既不修炼也不打坐,打算要好好跟他讲讲道理,“你这样是不行的,现下这个地方是安全的,但是总要有自保能力才好。”
褚时将茶盏放下,“我有。”
秦玉书狐疑道:“你有?”
褚时不动,指尖弹出一道灵力,远处比秦玉书腰还粗的树干拦腰折断。
秦玉书对褚时瞬间改观,她将剑拿在身侧,“我近日修为好像涨了点,离此不远处有千年雪莲心,我打算去碰碰运气,你要不要去。”
褚时看过来,“你怎知不远处有雪莲心?”
秦玉书拿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随后问道:“你去不去?”
“去。”
都说极北境十分寒冷,白雪千里,但是秦玉书从她所在的地方走来所到之处总能看到几分浓青浅绿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到白雪覆盖的山头,秦玉书并未觉得寒冷,手中剑出鞘,靴底踩上雪粒发出咯吱声响。
她在前面带路,回头叮嘱道:“小心些。”
“嗯。”
白雪覆地,望远去皆是素白,脚印蜿蜒到半山腰,秦玉书单手持剑,一路上十分警惕,除了风雪呼啸声一路上瞧不着什么声音。
她走了一会停下来,望着来路,“不对劲。”
地上脚印渐渐消失,地面开始颤动,她拔剑往地上一插,剑尖挑起一只白色虫子。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地面上是数不清的白色雪虫,秦玉书退开一步,一剑一个,雪虫密密麻麻,品阶不高却极为难缠。
秦玉书拿剑开路,青色长剑一挥,清理出来一条道来。
“走。”
褚时被秦玉书拉着向前,身后的被剑开出的道又被雪虫堵上,褚时指尖一动,身侧两旁靠近的雪虫化为粉末。
秦玉书的剑又急又快,地上积累了一层厚厚的雪虫的尸体,百里开外她用剑挑开最后一只雪虫的尸体,将剑插到地面上,给两人圈了层安全区域。
“先休息一会,这里离雪莲心不远了。”
“好。”
秦玉书衣袍底被雪气打湿,她将护腕上的绑带解开又缠好,干脆利索的打了个节,褚时指尖聚起一团灵火放到地面,跳动的火苗将秦玉书沾雪的发梢烤干。
两人稍作休息继续向着前面走去,雪莲心长在极寒之地,极北境完全满足雪莲心的生长条件。
秦玉书边走边问道:“你说雪莲心能够治好我体内的暗伤?”
莫云儿在识海内皮笑肉不笑,“是的呢。”
雪莲心不仅能够治好秦玉书的暗伤,还能治好她的脑子。
天知道她醒来后发现秦玉书把褚时拐走心里有多震惊,更可怕的是褚时居然还真跟着她走了。
一个是诛魔殿主,一个是身负魔气,黑与白这般分明,莫云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秦玉书恐怕命不久矣。
秦玉书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莫云儿微笑回应,“谁知道呢,可能我们梨花精就是懂得多呢”
听着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秦玉书闭嘴专心向前,褚时跟在她身后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
“到了。”
最高点上盛开着一捧雪莲,掩在皑皑白雪间瞧不清楚。
“在这等着。”
秦玉书丢下一句话,直接提剑上前,她现在修为掉阶,空有金丹却不能御剑飞行,只见她足尖点地,直接越上去,拿剑作描攀上雪峰,十分灵活。
褚时在下面淡淡的看着那道身影,眼底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掌心里的的精致玉雕被染上了一点温度,他看着那道青色身影灵活的攀上高峰。
用不到他帮什么忙,秦玉书本身就带着能顾解决一切麻烦的气质。
雪莲心完全绽放,浓郁的灵力在空气中散开,散发着十分诱人的味道,秦玉书谨慎靠近,一点点的将雪莲心摘下来。
完完整整的雪莲心在她掌心,秦玉书小心翼翼收好,就在她将雪莲心收起来的刹那,忽然远极大的动静。
远处白雪崩塌,层叠堆积向着此处漫了过来,是雪暴。
秦玉书抓着剑讯速跃下来,只不过雪气太快顷刻间就要将她吞没,极速下陷耳旁只有风声,她将春生剑挡在身前,做好了被埋在雪里的准备。
预料之中的情况没有出现,她没有陷入深雪,她落入了一个冷梅香的怀抱,厚雪将此地淹没。
天地寂静,厚雪地中冲出两道身影,秦玉书抬眼望去,那双乌黑的眼睛同记忆深处的某一幕重叠,只不过他们距离很远,隔着碎裂的白玉台。
还有她的青鸟,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她的青鸟呢?被诛魔殿主杀了吗?好像不是。
雪莲心放在她的身上,她体内的灵力只留了一点,极北境的雪暴果真是凶险万分。
她趴在褚时的背上,鼻尖萦绕的全是冷梅雪气,她揉了揉鼻子,梅花精好像真的不会控制自己的妖气,改天教教他。
“你居然会飞,不错啊。”
褚时走的很稳,淡声道:“你也会飞。”
秦玉书待在他背上,“可是我妖丹出了问题,不过等我吃了雪莲心,我就会恢复了。”
“嗯。”
“御剑飞行,纵横四海,想想就很畅快。”
“嗯。”
“到时候我们可以去更远的地方惩恶扬善。”
“好。”
木屋外还是一派的生机蓬勃,跟雪莲生长的地方差距很大,秦玉书拿出雪莲心,浓郁的灵力在木屋里散开,她靠在门口,指尖轻抚过雪莲瓣,眼底带着期待,“等我的好消息。”
就在门快要合上时褚时叫住她,“秦玉书。”
“嗯?”
褚时递给她一个小盒子,秦玉书伸手接过。
“送我的?怎么打不开?”
“嗯。”褚时看着她,“等你又金丹修为的时候就能打开了。”
那还不简单,秦玉书挑了下眉毛,举着小盒子,“谢了。”
鼻尖的冷梅香似乎淡了一点,更多的是冰冷苦涩的风雪气,秦玉书侧了侧脑袋,“上次我们看的那个梅花还记得吗?”
褚时眼中略有疑问。
“味道蛮好闻的,要不要采些回来。”
木屋门一点点合拢,秦玉书眼底带着笑意,“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恢复了。”
褚时深深的看着她,“等我回来。”
秦玉书眼睛明亮,“嗯。”
木屋闭合,雪莲心庞大浓郁的灵力从散开,连带着周围灵力也盘旋起来,褚时站在屋前许久转身离开。
从无午时阳光正好到晚间暗色铺地。
青石台五千六百二十阶,褚时手里拿着一满枝梅花,一步步走上去,木屋角挂着的铜铃摇晃却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没有灵力,没有声息,满月光辉下只有他一人而已。
他慢慢推开门将那枝梅花放到琉璃瓶中,月光透过窗户撒了进来更显得他独影单支,屋外摇曳的青绿草叶寸寸消散,露出下面白色雪层。
天衡山外极北境寸草不生,从弯月如勾到圆月如盘,镜花水月昙花一现。
极北境延绵数千里,逃出诛魔殿的只有秦玉书一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宝子们,不要睡太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