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二战]我心遗失海德堡 > 第87章 莉莉丝和路西法

第87章 莉莉丝和路西法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1941年9月,秋季来临,午后时分。

劳拉掀起帐篷的一角,从里面走出来,顺手把晾在帐篷上的外套收了回来。

这种采用防水布制成的军用野战帐篷,表面印染着由灰绿色、棕壤色和草绿色组成的碎纹迷彩图案,在一定程度上能起到伪装作用。

有了帐篷,再配备上桌子和毛毯,军官们得以在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中办公,而士兵则可以睡在有毛毯的温暖室内,从而避免在战场上餐风露宿。

当然,大多数时候,这群精疲力竭的一线官兵们没那多讲究。

一辆隶属于古德里安第2装甲集群的BMW R12跨斗摩托停在不远处,车身一侧涂画着的白底红十字表明这些车组成员是医疗兵。

作为唯一能追赶上坦克的机械化部队,战场上长距离的行军对于摩托化兵来说是简直是种折磨,他们除了需要消耗巨大的体力以外,还需要时刻警惕无处不在的危险,从车组成员们四仰八叉、七歪八扭的睡姿可以想象他们的疲惫程度。

视线移向更远处,可以看见几个德军重装甲营的士兵们钻到了一辆坦克的底盘下面小憩,为即将到来的苦战养精蓄锐,在上方厚厚的坦克装甲保护之下,这里俨然成为战场上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前线战场上为数不多的宁静时刻。

似乎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昏睡之中,只有午后秋日的阳光洒在荒野之中,风声萧索,听起来像是呜咽,空气中弥漫着焦土和硝烟的气息,化学药品燃烧混合着人体组织烧焦的刺鼻气味。

战地医生作为离死亡最近的一批人,他们的伤亡率仅次于正面交战的士兵。

理论上按照《日内瓦公约》的规定,交战双方不得伤害红十字会的医护人员,但也正是由于身份的特殊性,双方士兵杀红了眼的时候,敌军对于他们的仇恨值,并不亚于直接交锋的对手。

前面的人死了,就得后备军补上,医生也是一样。

劳拉等数位候补医护人员被拉上前线的时候脑子还一阵发懵,直到一颗炮弹落在距离他们前方不足三百米处,直接炸飞了一车士兵,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地落在眼前,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哦,这是真的战场。

她当了两年的战地医生,见过的死伤无数,虽然对这场战争的残酷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震撼住了,因为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伤员如流水一般从战地上送下来,那些重伤难治的士兵,在手术过程中他们的惨叫哀嚎声渐渐低下去,最后手术还没结束,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可医生护士们根本无暇伤感,只能强忍着悲痛匆匆将尚且温热的尸体抬下手术台,接着下一个需要救治的伤员又被抬了上来。

战争持续到现在,德国红十字会里的医生护士和前线的士兵一样,死亡带来恐惧和新生,来来去去,总有旧人离去,又见新人面孔,如今只剩下菲力克斯和贝拉还陪在她身边。

在每一场新的战争爆发前,纳粹都会大肆招募青年男女加入军队,男子参军作战,女子则成为军队辅助员,每一年,劳拉都能在德国红十字会看见一群新来的年轻姑娘。

这让劳拉不由得想起了贝拉。

两年前的贝拉也是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姑娘,满怀报效帝国、效忠元首的赤诚理想,总以为凭借一腔热血就能救死扶伤,然而战争残酷,是非对错,往往难以一概而论。

经过两年的战地生活,或许现在的贝拉已经成长为一个足够优秀的战地护士了,她足够果敢,足够冷静,同时也逐渐学会了麻木,学会了对某些真相视而不见。

劳拉看见她站在战地医院门口,作为新的护士长,指引和训诫一群新来的护士辅助员,这些女孩们和曾经的她一样,眼里充满了希望和热忱。

这些惴惴不安但难掩兴奋激动的女孩们,她们各自讲述了为什么要上前线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些听起来有些天真可笑的理想,贝拉闻言沉默了一阵,或许这些话让她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可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些冷淡地告诉她们:“……或许吧,如果一个星期后的你,还能坚持这种想法的话。”

然而,又有多少人真正能在这里坚持一个星期?

原来战争一直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每一个人。

劳拉不清楚贝拉的心路历程,但她知道,这个女孩当初眼中跃动着的光芒,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渐渐地熄灭了。

想到这里,劳拉长叹了一口气。

---------

战地生活艰苦,尤其是在这个雄性占比接近100%的德军战斗一线,作为女人,她们除了提防敌人以外,还比男人们多了一层考量。

因为虽然女性辅助员不是正式的军队成员,却是实实在在地跟随着军队,并和男性士兵们生活在一起,一样要服从军队的管理和纪律。

纳粹认为,德国女子辅助人员决不能变得像那群“持枪的婆娘”——苏联女游击队员一样,据说她们的行为和样子都像男人。而一个优秀纯正的雅利安女性,应该特别强调她们的女性气质,并且具有一个女性应该所必备的所有美德,包括贞洁,包括矜持。

因此,在军事环境中,男性士兵是女辅助员的保护者,她们有权得到特别照顾,而在获得这份“特权”的同时,为了维护“德国国防军”的声望,她们也必须保持良好的道德声誉。

可即便军部严令禁止这样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发生在军队里,长久以来,如“军官的床垫”“军队的妓女”“车站的自行车” 这一类的诋毁之词总在到处流传,德国宣传部认为,这是敌人和犹太的诽谤和阴谋运动。

在激烈的战斗结束后,偶尔有浑身散发着血腥和硝烟味的官兵们刚从战场上下来,一个个还处在神经紧绷的战斗状态,简称大脑充血和神志不清,就迎面碰上初来乍到的女性辅助员。

全然陌生的面孔,在震惊之余,他们发现,这是女人。

而这个认知已经足够叫这群男人们热血沸腾。

人在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的时候,是分不清欲望的,哪一种是食欲,哪一种是杏欲,但它们都和杀戮一样,充满了征服欲。

某日,在急救站,一位军官在劳拉为他处理伤口之时,若有所思地反复打量她良久,忽然以一种颇为暧昧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那位,呃迪特里希上尉的……情人?”

劳拉觉得这群男人不打仗的时候真够八卦,八卦且无聊,她浑身上下这么多闪光点,结果他们只记得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关系,似乎男人们对一个女人生出印象,总得凭借着她的一点桃色绯闻。

一方面,因为战事焦灼,作为医生和军官,劳拉和阿德里安两人都工作繁忙,毕竟一晃神就是一条人命的事情;另一方面,为了避嫌,他们不敢在战地有过分亲密的接触,事关军纪,稍有不慎,她和阿德里安都得被抓起来。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俩人的见面机会主要有两个,一是阿德里安来急救站换药,二是存粹地靠缘分在路上偶遇,短暂地通过眼神交流感情,这恋爱谈得是越发清心寡欲。

就这样,都有人能火眼金睛看出来他们的关系?

真可笑。

劳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反驳。

对方看她的反应,立刻露出一脸“啊我就知道”,接着看向她的眼神轻蔑起来,“情人?暖床工具罢了。”

“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这件事吧?”军官露出个流氓似的笑容,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如果被发现的话,你觉得受到处罚的,是那位上尉,还是你呢?”

说着,便用手拍了拍劳拉的臀部。

看他轻车熟路的动作,看来这位军官勾搭并且祸害过不少前线女性辅助员。

这是想在前线找炮友的打算?

自以为是又愚蠢的男人。

见劳拉默不作声,这精虫上脑的男人以为她就是那样的女人,便意有所指地压低了声音:“跟一个男人不是跟?跟两个男人也是一样的。”

劳拉心想,那我可真不是一个称职的“情人”,她倒是想钻进阿德里安的营帐里,把他搞得天天下不来床,这样仗也不用打了,大家原地投降,然后世界和平。

男人得意的时候,管女人叫“红颜知己”,男人失意的时候,就管女人叫“红颜祸水”。

可惜劳拉既没有这种狐媚惑主的本事,她还非常要脸,她可不打算背这个锅。

“对啊。”劳拉冷笑了一下。

在医院,她才是老大。

她把碘酒倒到棉球上,猛然怼向了伤口,她根本没打算给这个人上麻药,直接动手缝伤口,她必须得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干什么事,以及什么叫尊重人。

军官痛得乱蹬乱踢叫骂起来,劳拉直接往他嘴里塞了块纱布,让他闭嘴,随手拉上了帘子,示意“勿扰”,然后和贝拉以及另外一个护士,联手把他牢牢绑在了病床上。

在对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劳拉开始了吟唱,“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说的消息,不过你搞错了一点,我和这位迪特里希上尉是有一腿,但不是这几天才有的,我已经睡了他两年。”

“我不仅他的情人,我还是将与他共度余生的女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这辈子会走进同一个婚姻坟墓,我将成为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如果我们有一个女儿,她的名字将是莉莉丝,如果我们有一个儿子,他将叫做路西法,并且我们都是虔诚的基督教信徒……”

“当然,这些并没有那么重要,”劳拉的声音冷漠,“重要的是,我是穆勒医生,这里唯一的女医生,一个能在你们痛得叽哇乱叫哭爹喊娘的时候,把你们救回来的女人。”

“或者,比起我的名字,你们要更熟悉我的外号,”劳拉忽然笑了笑,“在陆军第一野战医院,你知道他们叫我什么吗?”

对方被纱布塞在嘴里,剧痛让他面部充血,他目瞪口呆,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究竟是“我已经睡了他两年”,还是“两个基督教信徒生出的孩子叫魔女和撒旦的名字”哪个更令人震惊,但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劳拉露出个渗人的微笑,俯耳低语:“柏林快刀手,以及……拆、弹、专、家。”

“所以……比起打听我是谁的情人,并且动怎么才能上我的歪心思,现在这种时候,我劝你最好还是记住我的名字,免得在快死的时候求错了人。”劳拉在最后说道。

折磨终于结束了,对面的军官满头大汗,浑身却动弹不得,但他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女人。

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流着汗虚弱地惨笑道:“当、当然,穆勒医生。”

劳拉没有理会他的服软,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得要没骨气。

精锐如德军部队,也有欺软怕硬的混蛋,果然军队筛选的是军事素养,不是人品。

-------

1941年9月底,基辅战役这场史上“最大的围歼战”终于结束,这场惨烈的战役以苏联19.32万人伤亡、66.2万名红军沦为德军俘虏告终。

与此同时,看起来大获全胜德军的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们在这场战役中共投入50万兵力,伤亡人数却高达13.2万。

可这最终的胜利,却没能扫去每个人心头的阴霾。

阿德里安从团级指挥处走出来,经过这几个月的战事,尤其是基辅一战,第3装甲师损失惨重,尤其是第394摩步团和第3摩步团,不少步兵是直接被苏联人埋的地雷炸死的。

作为坦克车长,阿德里安直接失去了他的两位下属,那是从1939年波兰战争开始,就一直跟随他的炮手洛维茨和无线电员科勒,他们曾与他出生入死过那么多场战争,他们亦是构成“柏林熊师”荣耀的一部分,却最终死在了异国他乡。

坦克在大火中燃烧,将一切付之一炬,就连留给他缅怀的骨灰都没有留下。

阿德里安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为他们还活着的亲人写下慰问信的。

但他知道,这些信会在某一日跋山涉水、跨越千里,给无数个殷勤期盼的家庭带去沉痛的悲哀,里面除了一笔称得上丰厚的抚恤金,只剩下一点遗物,唯以此悼念死去的丈夫、儿子和父亲罢了。

然而,10月已至,苏联的冬季也将很快来临。

德军只会暂时停留在基辅,补充燃料和物资,稍作整顿后,必将继续往莫斯科前进。

苏联红军已经战败被俘,城内的居民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群外来的侵略者,敢怒不敢言,但不得不按他们的吩咐满足一切需求。

基辅市内一家不知名小酒馆。

弗朗克难得沉默了一阵,他素日里最多话了,此刻却一言不发,仔细看他耷拉着的眉眼,形容有些憔悴,就连酒馆里漂亮的斯拉夫姑娘,他也没看一眼。

“……阿德里安,”弗朗克忽然转头看向他,“你真的认为,我们能像元首说的那样,在圣诞节来临之前结束这场战争么?”

“你不是一直对元首的话深信不疑么?”阿德里安把问题抛回给他。

于是弗朗克再度沉默了。

一旁的赫尔曼将酒一饮而尽,闻言也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离开家的时候,依兰已经怀孕了,”赫尔曼放下酒杯,点燃了一支烟,凝视着袅袅腾起的烟雾,忽然出了神,他喃喃道,“如果顺利的话,我会在圣诞节之前,成为一个父亲。”

曾经势在必得的计划,如今却成了美梦和泡影。

“劳拉没嫁给你是对的,”赫尔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现在仗打成这样,别说风光不风光了,能不能留条命活着回去都是问题。”

阿德里安:“……”

弗朗克忧郁地喝了口酒:“别说了,我连一个愿意嫁给我的女人都没有。”

三人:“……”

于是三个大男人又唏嘘了一阵,这顿庆功酒喝得大家差点泪流满面。

等劳拉风风火火地推开酒馆的门,就看见这么一副景象:士兵们猜拳喝酒,泡妞调情,热火朝天,而这三位军官坐在一旁相看泪眼汪汪。

“噢我的上帝,”她感慨道,“这仨是赢了战争,输了内裤吗,怎么一点男人的底气都没有?”

劳拉打了声招呼,然后猛亲了阿德里安一口。

于是对面两个形容憔悴的男人顿时露出艳羡的眼神。

“哦,我给忘了,”赫尔曼看着眼前这对情侣,酸酸地说道,“有什么关系,她就在你身旁。”

“……是啊,”阿德里安笑了起来,牵着劳拉的手,趁她弯腰俯身吻他的时候,把她抱住了,他心想,“我还活着,她还在我身边,我还想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她就在我怀里,她与我共生死,她与我共进退。

而没有比这更可贵的了。

“你们在谈论些什么?”劳拉问道。

“没什么,”阿德里安语气轻快地道,“有人告诉我,你对别人说,如果我们以后有个孩子的话,女儿叫莉莉丝,儿子就叫路西法。”

劳拉愣了一下,等她终于反应过来,突然难得脸红起来。

她之前对那个试图跟她约炮未果的军官胡说八道的话,是怎么给传到阿德里安耳朵里的?

“这个嘛……”

劳拉还没来得及澄清这件事,赫尔曼就不解问道:“那为什么不叫亚当和夏娃呢?”

“噢,说起这个,其实是因为我个人更欣赏前者,”劳拉又开始胡说八道,这不过这次是真心实意的,“你们瞧,亚当和夏娃信奉上帝,却在犯了错之后,被逐出伊甸园,靠着诺亚方舟才活了下来,开创了人类的新纪元,他们的后代永远臣服于上帝。”

“而路西法和莉莉丝,一个被誉为晨星之子,一个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但他们并不信奉上帝,在被逐出天堂之后,都选择堕入地狱,却因此获得新生,成为地狱之主和夜之魔女。”

“所以,我认为,有时候,自我意识的觉醒和追求,是自由的前提,是听从内心的想法,还是服从别的什么……这场战争也是,”劳拉看向阿德里安,突然有些没头没脑地问道,“你们觉得呢?”

众人忽然一下子都沉默了。

弗朗克和赫尔曼面面相觑一阵,有些话呼之欲出,却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似的。

她就知道。

现在说什么,对这帮男人来说都太为时过早,因为他们还不够痛苦和绝望。

“哈哈,”于是劳拉尬笑两声,“我只是在开玩笑。”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