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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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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凌晨才睡下,等晋舒醒来时窗外早已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帘只隐隐漏进来些许,并不刺目。

伸了个懒腰,昨晚趴在病床边睡的并不舒坦,手脚多少有点发麻。

眯着眼缓慢适应着病房里的光线,揉了揉眼睛,晋舒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病床另一头的林悦。

她的半张脸沐浴在温和的光下,精致的五官少了平时那种惊艳夺目的漂亮,眼皮紧阖着,眉心不自觉地轻微蹙着,脸色还是有些病态的苍白,无端端给她添了些少有的单薄脆弱感。

清瘦的脊背不似平时笔直,虚弱地微蜷着,病里昏聩难受时她卷起被子抱在胸前,像奄奄一息的幼兽。

纤纤细腰如扶风细柳,在病床上的白色薄被掩藏下仍勾勒出清晰线条,是不盈一握的病弱。

她似乎还没有要醒的征兆。

晋舒心里一动,莫名就移不开眼。

空气里和光飞舞的尘埃轻落于林悦偏细的长睫,林悦在纷复浮沉的梦里一无所觉,没有动作。

当然,也不应有所觉。

细尘轻微,怎会有感?

晋舒呼吸不知怎么就微沉了下来,眼睫轻颤,竟荒唐地生出想要伸出手指轻拂下那细微尘埃的冲动。

病床上这人的这幅姿态无意识地牵出缠缠怜惜,有一瞬间,她莫名的,想要俯下身,虔诚亲吻她那浓黑长睫,一如昨夜她轻吻她的眉心。

柔和的日光镀上林悦流畅的下颚线,栗色的长发在光里泛着浅金,莫名给她添了些神性,像宗教神话里在远古时代就陷入漫长沉睡的神女,也许下一刻就会复苏,睁开那双神秘深邃却又剔透,仿佛能穿透人心的曜黑瞳眸,重临人世,也许永远坠入昏沉梦境,永不醒来。

又看了半晌,晋舒又为方才那一瞬间的念头感到惭愧起来,薄薄的面皮隐隐发着烫,只觉得如果真的那样做,却像是一种亵渎了。

昨夜胸腔里蓄积的情绪并没消散,像成了发酵的原料,在胸腔里积蓄着,久久不散,反倒愈加雄厚。

这会儿看着这人,她更是说不出话,也不知如何林悦醒来该如何面对。

被勾起过去的太多回忆,再像这场大病前那样原本已经能够忍受的模式相处的话,光是想想就像被什么绵软又暗含尖刺的东西锥刺着心脏,一阵比一阵难受。

林悦已经很多年没像记忆里那么亲昵地喊过她“姐姐”,似乎自打二十二岁重逢时起就是,像是某种无声的固执倔强,仿佛那个称呼随着过往一同埋葬在时光里,再也不会于今时今日或往后的某天出现于当下。它已永远被埋葬,消失在漫长时光里。就如同人们永远回不到过去一样,那是永远也找不回失落的宝物。

可偏生晋舒找不到缘由,像隔着一层浓雾窥探远山间的蜿蜒小路,前路被葱葱林木遮掩,看不透,摸不着,却又无法开口去问——当年那个不告而别的人是她,又哪来的资格问林悦为何不似从前那般亲昵地喊她。

时隔这么多年,晋舒想到这儿还是觉得胸腔里一阵闷痛,呼吸艰难而窒塞。

一声不吭,鲁莽地没有做任何将来的打算,没有事先告知任何人,晋舒那晚失眠到深夜,陌生未知的荒诞现实冲击着她脆弱敏感的神经,她混乱迷茫,又痛苦难言,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在凌晨时分买了大清早的火车票,她就那么只身前往母校所在的北京,投奔了她一起长大的赵泠,人到了北京才莽撞地打了杂志社那边的电话告知辞职一事,然后草率地了结工作交接事宜,托人代办各种手续,莽撞又“叛经离道”地仿佛不是她。

可做完这一切以后她从未有一日感到轻松自在或是快乐,相反,她比遇见林悦前更痛苦。

很多次她在辗转反侧的失眠的夜里恍惚地想着,是不是当年不那么草率,好好回应林悦的告白,是不是就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境地,那么多次在深夜打开直板手机的手机□□里和林悦的聊天界面,翻看过去她们的聊天记录,却从来不敢发出一句话。

是不是好好回应,她们还能继续做着朋友?

可没有如果,她莽撞草率,绝情鲁莽,因为胆怯断送了所有,断送过往的情谊,在她们之间留下难以弥合的裂缝,以至于根本不敢想有天还能再见到这个人,甚至仍然被她所爱。

可事实上,上天竟然还是眷顾了她。她又见到这个人,又留在了这个人身边。

但晋舒和林悦这些年来都对十六岁、二十二岁那会儿的事缄口不言,一直避而不谈。像是某种无声的默契。

仿佛07年的夏至日到08年春的惊蛰时节,那大半年的时光是这些年来横亘在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一道坚不可摧的隔阂,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

谁都无法跨越,谁都不能打开天窗敞亮地提及,为什么走,为什么不留下只言片语,为什么单方面斩断联系,为什么重逢那天主动上前打招呼,为什么隔了那么些年还是会选择尝试提起在一起。

这都是不可提及的,好像是谁不可触摸的逆鳞,又仿佛是深渊,一旦靠近就必定会被深渊里爬出的触手仅仅缠绕,被强硬地拽着坠落其中,再也无法逃离。

但是在这样的境地里,有生之年,她还是听见了那声“姐姐”。

上一次听到这声姐姐,久远的好像是上一辈子在奈何桥畔,她渴饮孟婆汤前的前尘往事,以至于今时今日再次听到时,竟只觉得恍惚而遥远。

仿佛透过时光长河,能看见过去的那扇神秘大门开启时摇落的,古老久远的,厚重的靡靡尘埃,隔着被推开一丝缝隙的门再次窥见了门的那边,是美好而遥远的幸福。再次得以感受将遗落在时光里那份宝物,不期然揽入怀中的飘忽幸福,如临云端。

可一旦林悦从病中昏聩里醒来以后,那份亲昵就又会消散于无形了。

呼吸沉了沉,晋舒阖上眸子,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心情。心脏又酸又涩,还发着麻,连带着呼吸都有些艰难。

深吸了口气,她起身去了卫生间,从昨晚带来的包里翻出一次性的洗漱用品。

等晋舒关上水龙头,洗漱好推开卫生间的门时,看向病床那边的目光不期然便和床踏上那人迷茫朦胧的曜黑眼眸撞上,她捏着门把手的指尖也下意识蜷起。

林悦醒了,但眼神里还满是茫然,看着晋舒怔愣了片刻,才似乎缓慢地回过神来。

只是回过神后她的眼神莫名地闪了闪,然后躲闪着移开了,有意不看晋舒。

呼吸一滞,晋舒握着把手的手指指节用力地微微发白。

为什么躲闪?

晋舒不明白。

压下心绪,晋舒走到床边轻声问:“醒了?还好吗?”

林悦不看她,视线仍有意无意偏向病房里的另一边,沙哑的声音从唇齿间传来:“嗯,还好。”

“饿吗?想吃点什么?”晋舒默了默,还是柔声问。

林悦反应了一会儿,挣扎着要撑起身子,晋舒下意识就伸手去扶。

毫无防备地凑近,晋舒扶着林悦的腰,近乎把她整个人拢在怀里,没有多余的接触,可彼此的气息已然交缠在一起,肌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晋舒如黑藻般浓密的长发也业已闯入林悦的视线。

恍惚间,林悦甚至隐约嗅到晋舒身上残留着的昨天喷的那款香水的味道。

是她前段时间送给她的雪松香,像初春枝头初融的雪,幽清冷淡,却又仿佛带着些微春日复苏的温度,和她的人一样。

其实林悦已经很久没怎么给晋舒买礼物了。那天会在忙完工作后漫无目的地逛商场时买下那款香,纯粹是因为,那款香给她的感觉和晋舒太像。

永远平静温和,明明也不是高冷,但却总是让人觉得难以接近,暗含着疏离。些微的清冷感里却又带着细微温度,在不期然时,如玉般温凉的感觉会一点点渗进心里。

闻着香时想到了人,便买来送她。

买的时候也没想到,在这人身上闻到香味会是此刻这样的情景。彼此之间好似就要挨碰到对方细腻柔软的肌肤,又好像永远触碰不上,若即若离。

晋舒本能使然扶住林悦,但垂眸时看见林悦微微闪烁的眼神,很轻微地挣扎,还有偏开头看向另一侧的眸光,还是觉得心头一滞。

林悦有意躲避,不明显,但晋舒察觉到了。

不是不识相的人,只是退开时晋舒还是忍不住想,明明昨晚那么依赖她,怎么清醒以后却连发烧之前都不如。

为什么躲她呢?

一人躲闪,一人黯然。

一时间病房里的两个人都没说话,难言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像建筑之外潮热的空气。

密封的病房窗外传来窸窣的声响,走廊里也传来护士和其他病人或急或缓的脚步声,还有模糊的人声响起,似乎是在喊着护士让帮忙。而病房里沉默久久不散。

半晌以后还是晋舒先打破沉默,又轻声问了遍:“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什么?”

林悦默了会儿,还是配合地应着:“有粥吗?弄点粥吧。”

晋舒知晓林悦的喜好,没多问,走到一旁不知做了些什么,回来时递了些东西给她。

林悦垂头看去,表情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那是一整套换洗的衣物,从内到外,贴身衣物也带了,还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

是晋舒一贯的周到体贴。

——

喝完晋舒在附近有名那家粥铺端的皮蛋瘦肉粥,林悦看着晋舒,毫无征兆出声道:“一会儿去办出院手续吧,我想回公司。”

晋舒收拾残羹的动作霎时顿住,抬眼看她,眼里带着沉沉晦暗,叫人辨不清其中的复杂难言:“这么急?”

林悦脸色仍旧藏着苍白脆弱,神情却认真坚定,回答也简洁:“嗯。”

往常这时候晋舒一般不会拗着林悦,顺势叮嘱她几句,让她注意些身体,晚上回家多做些合适的饭菜便罢。

二十二岁时就知道林悦有些犟脑壳,决定的事情别人都拦不住。那会儿即便能听进晋舒的话,也仍旧不怎么会听取她的意见,执拗得很,但也从来坚定不移。

只是今天晋舒不想顺着林悦的意。

“今天是周末,你刚生完病,就这么急着回去?”话虽然有些咄咄逼人,但语气却是相当平和的询问。只是晋舒眼神里难得显出了些凌厉,但是相当浅淡,带着的也不是攻击性,而是窥探,是试图挖出林悦这样急着回去的缘由。

林悦神色不清,让人读不出具体的情绪:“嗯,还有工作要解决,公司那边有在催我了。”

闻言,晋舒的动作突然顿住,放下方才正在收拾的东西,安静地看了会儿林悦,但眼神里的情绪很难言。

半晌之后很难得地问出了一个不像是她会问出的问题:“真的吗?”

这不像是平日里的晋舒会问出的问题。

到底认识这么多年,有着别人难以比拟的彼此了解,林悦一瞬间就察觉到晋舒话里的不同寻常,一时没应声。缓缓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了,她才轻声道:“真的。”

房间里又没了说话声,什么东西似乎在随着两个人各自收拾东西时发出的细细碎碎的声响,直到快要分别时,难言的沉默都蔓延在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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