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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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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冷念。”

“生日快乐……”

“生……”

“秦忘……”

这是冷念不知道第几次从睡梦中惊醒,不过或许他这几天根本不存在睡梦这种东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几次真正进入了睡眠。

“生日快乐,冷念。”

耳边熟悉的声音重复着响起,轻快的语调一寸寸割开了昏暗的房间。

再下一次响起之前,他睁开了湿润的眼睛,眼皮沉重如铁,他用冰凉的手用力揉搓了两下眼睛,顺便抹去了滑落至脸颊两侧的泪,手指的凉触到有些发热的脸上让他清醒了些。

“生日——”

“喂?”他接起电话,铃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冷念有些沙哑的声音。

“念哥,我们都收拾好了,半个小时之后,准备出发去机、机场。”手机对面的声音讲到最后一个字变轻,又在冷念准备开口之前打断了他。

“不用来送我们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对面的声音再一次变轻,甚至有点发颤,沉默几秒之后,对方开口:“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想,这肯定也是秦哥希望的。”

冷念的思绪停摆,大脑有一刹那的空白,又有一瞬的抽痛,不出意外应该是五天前他开车不幸撞到花坛轻微脑震荡的后遗症。

他轻轻笑了一下,笑声平稳地落入对方的耳中,然后他用同铃声一样轻快的语调回应:“周朋,再帮我谢谢杨恕和黎阳,你们从宁城回来这一趟帮了我不少忙。”

周朋忙不迭说:“唉这算什么,快十多年老朋友了,有机会,多回宁城看看,需要帮忙尽管给我们打电话。”

“好,谢谢,一路平安。”

说完这一句,冷念等对方挂完电话后,才放下了手机。

他站起身,来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细密的阳光透进来,猝不及防地扎向冷念的眼睛,他感到眼睛有几秒的干涩。

随之而来的是酸痛感,像有火在灼烧着他的眼皮,紧接着,因为生理性反应产生的泪水从他的眼眶溢出。

太阳的光线集聚成红血丝,在他的眼里溺死了。

冷念面无表情地走进厕所洗漱,尽管他没有怎么抬头,还是无法避免看到镜子里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的自己。

喉咙在他刷完牙之后撕裂的疼痛感更强,甚至在他吐出水的时候他的胃开始翻涌,让他止不住的干呕。

他舔了舔起皮的嘴唇,让牙齿和舌头粗暴的协同作案,撕掉了粘连在嘴唇上顽固的透明死皮。

冷念盯着镜子里自己出血的嘴唇出神,他想这应该是他这个星期第二次起皮了,没有人提醒他喝水,也没有人提醒他擦润唇膏之后,这确实是这个星期他第二次起皮,过一会儿那块地方就会结成深褐色的痂。

他需要习惯,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这样告诉自己,也没管被一滴血侵染的洗手台台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厕所。

但冷念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地方可去,又或者说没有想去的地方和想做的事,站在厕所门口思索了半分钟,直到胃里再次排山倒海。

他三两步穿过客厅走到厨房,步履很快,头也不抬。

微波炉一叮三十秒,他狼吞虎咽地吃下半个三明治,温热的面包很妥帖的安抚了他前几分钟还在翻滚的肠胃。

周遭的环境也跟着他平息的肠胃安静下来。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十四,他有些焦急的发觉今天时间有点迟了,于是他顾不上刚刚遮掩、有点不愿去想的那些,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客厅。

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个木制的大相框,相框边上是一枚发黑的素戒。

冷念很慢很慢地坐到了地毯上,先是把那枚戒指戴到了自己空着的左手,接着用微凉的指尖抚摸木框的边缘,又很慢很慢地把手伸进相框里面,颤着手抚摸玻璃之下相片里的人。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有着锋利的轮廓,眉眼很深邃,鼻梁的左侧有一颗小黑痣,按照道理来说是个有些锐利不太容易靠近的长相,却是温柔地微笑着注视前方,嘴角留有一个好看的弧度。

冷念的手一一从他的额头,再到他的眉毛、眼睛、鼻梁的痣还有嘴唇划过,而后轻轻地抬起两只手臂俯身趴在相框上,脸就那样紧密贴着微微凉的玻璃,和相片里的人亲密的贴着。

后面的动作更为熟练了,冷念机械地打开手机,系统开始自动循环播放。

“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去趟超市补货。”

“冷念,都说了记得喝水,怎么我一回家发现你杯子里还有一大半水没喝。”

“凡士林放在床头柜香薰边上了,早上醒来记得涂。”

“冷念,明天星期五,想好约会去哪了吗?”

“……”

“生日快乐,冷念。”

“二十八岁的第一天感受如何?这下我又要等四个月之后才能追上你了。”

“我登机了,两个小时后见。”

“冷念,我……”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安静的客厅,像凌/迟一般剖开冷念的心脏。

本以为已经干枯的血液又从皮肤别处破开来翻涌出鲜红,从心而出的疼痛蔓延至全身的每一个地方,像一根无形的绳勒住他的脖颈,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

发麻的四肢让冷念的感知能力变弱,他只知道泪水又不争气地吻上秦忘的面颊,但他没有办法控制。

太阳渐渐地隐匿在云层之后,黑夜残忍地降临,冷念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他的脸和相框的玻璃上都留着几道泪痕。

不久,太阳彻底消失,冷念的心从看不清相片的那一刻起开始失重。

这是他世界下坠的第五个日夜。

听他们说,人死后的第七天,亲人朋友们才能开始接受重要的人已经去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事实。

也许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到了秦忘离开自己的第七天,冷念已经不会轻易的再流泪了,也开始按时吃饭,把相框摆在了客厅时钟的旁边,把那枚有些发黑的素戒用了一条银项链串了起来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秦忘飞机失事之后,尸体很快就被找到,为了保护家属的情绪,他也自愿选择不去看秦忘残破的尸体,最后只留下了一盒骨灰和一枚素戒,按照道理来说应该还有一块手表,是他送给秦忘的十八岁礼物,这么多年了秦忘一直没舍得换,但没找到,大概率已经被烧毁了。

不幸的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他身上。

冷念有些恍惚的回想,自己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他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只是每每回想起来的时候,头都会隐隐作痛。

要怎么样才能完全接受对方的离开呢?

网上有很多答案,大多数过来人都说,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痕。

但冷念现在自私的不想让时间向前走,哪怕此刻他的痛苦已经几百次甚至几千次的要将他吞没,可这时候的他,离秦忘的温度最近,时间再往前走,他就要真的感受不到,乃至忘却了。

冷念坐在卧室的床上,翻看着他和秦忘的相册。

其实照片也没有很多,但冷念会在和秦忘约会的时候,还有两个人生日的时候都拍一张合照,久而久之,这本相册也越来越厚。

本以为他们可以填充到他们两鬓斑白,但意外打得人措手不及。

冷念从最新一页一直往前翻,翻到了他们的第一张合影,那是他们高三毕业的时候,找有相机的周朋单独给他俩照的,还是在离校门口没几米远他们最喜欢的那棵银杏树下拍的。

其实这张照片还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在秦忘那里,他一直放在钱包的夹层,只可惜也不见了。

相片上穿着校服的两个人看上去很登对,稍矮一点的那个笑得有些腼腆,还伸出左手比着耶。

高一点的那个笑得灿烂,风轻轻吹拂着两人的发丝,“咔嚓”一下,相片定格在秦忘侧脸看冷念的那一刹那,他们还在那刻悄悄牵上了手。

滚烫热烈的记忆袭来,时光仿佛禁止了,美好的青葱岁月恍如昨日。

夏日的阳光晒得少年人的心也发烫,时间却奔流不复返。

冷念再一次站在这棵银杏树下的时候,心情比他自己想的要平静许多,这可能就是他开始慢慢再慢慢的,全盘接受着秦忘的死亡。

其实宁城是他长大的地方,但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回来过,主要是因为这里有他已经决裂的父母,不过重新回到宁城,身边没有秦忘,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以接受。

冷念绕着那棵高大的银杏树饶了一圈,有些惊讶的发现,曾经他和秦忘用粉笔画的痕迹还在。

冷念还记得那是一个周末,因为和父母决裂之后他一直住在学校,而秦忘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没有父母,也和他一样住宿。

那天下午,秦忘偷偷拿了一根粉笔和一本书,拉着冷念又来到这棵银杏树下,然后背靠着树干,一只手把书顶在了头顶,之后又转过身,在书停留的位置用粉笔重重地划了一道,又拉着冷念也划了一道。

冷念看着那两道相隔大概有五公分的白线终于回过味来:“秦忘你!”

秦忘哈哈大笑。

冷念没忍住绕着树也跟着笑,追着秦忘打闹。

“好了好了,我错了。”秦忘还是在笑,阳光洒在他的瞳孔,让他的眼睛美像一颗琥珀。

“现在开心了吧,不要压力太大,高考前心态也很重要啊。”秦忘用手指轻轻拨开遮住冷念眼睛的碎发,又捏了捏他的脸。

“冷念同学一定会成为一名好老师的。”秦忘直直地看进冷念的眼里,冷念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只想当个几年的老师,再开一家花店……”冷念说出口的声音渐渐变弱,有点点心虚,毕竟这在别人看来有点 “不学无术”的意思。

秦忘笑了一下,玩起冷念修长的手指:“支持我们冷念同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呢,还是决定做一名记者吗?”冷念任由秦忘摸着自己的手指,眼睛认真看人的样子在秦忘眼里可爱得像只小猫。

“嗯,我觉得新闻很有意思。”秦忘把冷念的手指摆弄成拉钩的姿势,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上对方的,还晃动了两下。

“走吧。”

秦忘勾着冷念的手指往校内走。

从那天起,他们牵着的手从未放开过。

冷念靠着不知多少岁的银杏从甜蜜的回忆中醒来,现在的他已经比之前秦忘给他划的线又高出了两三公分。

冷念轻轻地笑着转过身抬头,却在看到对面一家店的时候愣住了。

银杏树的对面有一家看上去有不少年头的老店,店外的门貌似是用颜色有些发黑的红木做的。

门上的木头还保留着古老的纹路,门口还放了好几把竹椅和小板凳,这家店的上头是有些淡了的蓝色招牌,从橱窗这边看去,可以看到数不清各种样式的表……

“卖钟表、修钟表……”

冷念轻声读着招牌上的字,这家店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只是一个卖表、修表的店铺。

但冷念奇怪的却是,原来这家店的位置,应该是一个杂货店。

因为他和秦忘高中的时候特别爱在那家杂货店买巧克力牛奶喝,但眼前这家店却看上去已经有了不小的年头,好奇心使得冷念走了过去。

“你好,有人在吗?”冷念打开钟表店的门,门发出了有些沉重的声响。

冷念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前台修表的老人。

老人看上去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头发有些稀疏且尽数花白,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戴着一副镜片厚实的老花镜,而老人听到声音,也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冷念。

“来了。”老人看着冷念温和地开口,笑得很和蔼。

冷念看着这个亲切的老人,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实在是有些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您,认识我?”冷念听到对方有些熟稔的语气,不免惊讶。

“孩子,过来。”老人招了招手。

冷念疑惑地走到跟前。

老人转过身,在身后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拿出了一个大约三十厘米高、十厘米宽的木盒放在冷念的面前,盒子的上半部分镶嵌着一块正在运转的时钟,下半部分像是有一个小抽屉。

“孩子,我知道你最近很痛苦,因为你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和最爱你的人。”老人目光温柔地看着冷念,淡声开口。

冷念错愕地和老人对视,震惊和好奇一同堵在冷念的喉头,他想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明明他不记得自己和这个老人有过什么交集。

还没来得及开口,老人仿佛已经从冷念的表情里读出他的困惑。

“孩子,不必在意我从何而知这些,你只需要知道,你面前的这个匣子,可以让你重新见到你想见的那个人。”

老人用粗糙的手指敲了敲匣子。

“但凡事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宝宝在看嘛~

本文的节奏个人觉得还是比较快哒,欢迎大家和我一起讨论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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