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冉身后的不远处，陈渡舟的目光从两人一进食堂就跟在了他们的身上，甚至连面前的饭菜都有些食不下咽。路维夏看见他这个样子哪里还不明白，望着对面的陈渡舟将筷子在饭上不自觉的戳来戳去，眼神几乎是黏在了前面的许冉那里，便偷偷的从对方的盘子里夹了块牛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见对方没有察觉，路维夏又正重复一边刚刚的动作，还故作无意地和陈渡舟提起许冉，试图给自己打掩护：“怎么了你这是，跟许冉吵架了？”
“没有。”陈渡舟看都不看路维夏一眼，对于路维夏的动作浑然无觉。
路维夏手上的动作未停：“得了吧，真没有你今天不等着人家一起啊？我又不是眼瞎。”他将陈渡舟餐盘里的牛肉多数都夹到了在自己的盘子里，只给陈渡舟留了两块，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下了动作：“不行你就服个软吧，不然等会真被人姐姐长姐姐短姐姐跟我走了。”
陈渡舟没有说话。
服个软吗？
路维夏费力的吞下了嘴里的牛肉，还不忘继续给陈渡舟做心理工作：“你还真别说，许冉本来就长得好看，又是大城市里长大的姑娘，你不跟她服个软，多得是想往她身边凑的。你看，常瑜不就是吗？要我说啊，你也别计较你那点面子了，跟女孩子服个软怎么了，好男不跟女斗知不知道？”
路维夏的歪理一套一套的，还真把陈渡舟给唬住了。
他将视线收回，刚准备继续吃饭，看到盘子里的牛肉，眼神顿了顿。
路维夏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忙心虚地继续转移着话题：“我要是你，我要么等下午休的时候跟许冉说清楚，要么晚上回家的时候说清楚。我跟你说，你不要觉得谁先服软谁就是输家，”他越说越来劲，甚至一把子握住了陈渡舟的手，对上好友不解的视线时，表情坚定，“这是必要的牺牲。”
陈渡舟默默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开始吃饭。
路维夏在心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许冉吃完饭，将一张二十的纸币递给了常瑜：“车票钱和饭钱。”
常瑜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整的笑容一顿，下意识地拒绝：“不用啦，当是我请姐姐的就行了。”
可是许冉拿着钱的手停在了哪里，并没有因为常瑜的话动摇一点。
常瑜想了想，伸手接过了那张二十块，脸上却突然多了些狡黠的笑意：“那好吧，我就收下吧。只不过，”他故作神秘的顿了顿，见对方神情未变，又笑得自然，“只不过姐姐，车票钱和饭钱加起来是十二，你给我二十，我应该还你八块，但是我身上没有零钱了。”他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脸上的笑意加深，“所以现在我欠姐姐你的钱啦。”
许冉被他的一番话说得有些沉默。
怎么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对劲了。
许冉回到教室后，陈渡舟已经回到了座位上，后脑勺对着许冉看上去像是在午睡。许冉这会没有什么睡意，常瑜那一声又一声的“姐姐”似是现在还在她的耳边盘旋。她弯下腰，正准备从自己的课桌里拿出下午上课需要的课本进行预习，却在抽屉的看到了放着自己校园卡的卡包，和下面露出来的黄色的纸张的一角。
许冉好奇地将卡包放到一边，发现是一张写着字的黄色便利贴。
她将便利贴拿在手里，这看清了上面斜的字。
上面用黑色的中性笔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对不起。
没有落款署名，许冉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正在午睡的陈渡舟，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的脑袋好像动了动。
她将便利贴揉成一团塞在口袋里，拿出课本继续预习。
真要道歉的话谁写小纸条上呢。
许冉在心里默默地补了句。
下午上课的时候两人还是谁都没有主动先跟对方说话，这让一直观察着他两东京的路维夏有些着急。趁着下课他把陈渡舟拉到走廊上教育：“不是，你还没跟人姑娘道歉啊？”
“我道歉了。”陈渡舟趴在栏杆上望着楼下，语气闷闷地。
路维夏继续追问：“你怎么道歉的？”
“我在便利贴上了句对不起然后放她抽屉里了。”陈渡舟表现地有些失落，明明中午的时候许冉就看到了啊，他还听到卡包被拿起来放到一边的动静了呢。
路维夏听到他这话，恨铁不成钢：“你写便利贴上有什么用啊？你要说出来啊！谁道歉是写小纸条上道歉啊！你得站在人面前，主动跟人说许冉对不起，这样才行啊！”他说得绘声绘色，说完还不忘拍了拍陈渡舟的肩膀，以示安慰，“少年，任重而道远啊！”
说出来啊.......
陈渡舟想了想少女冷漠的神情，好像确实是需要自己先开口说出来才行哦？
于是那天放学，陈渡舟特意拉住了准备回家的许冉：“你先等等。”
许冉因为他的动作停下了脚步，表情不解地望着她。
陈渡舟将放在自己座位旁边一天的校服递给了许冉：“你的校服我洗好了。”
“哦。”许冉顺手接了过来拎在了手上，“你的洗了不知道干没干，我等下回家看看，干了晚自习的时候带过来给你。”
说完她就转身准备离开。
却听见少年在她身后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声音轻飘飘地，在嘈杂的教室里落入了许冉的耳朵，让她一时停了动作。
陈渡舟还在不确定对方听没听到，就看到许冉站在那里，语气平淡地扭过头跟自己说了句：“还不回家啊？”
嗯？
陈渡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一直注意着他们这边的路维夏被陈渡舟呆呆的样子气了个半死，他跑了过来，宛如陈渡舟的救世主一般，揽着陈渡舟的肩膀就对许冉说道：“许冉，陈渡舟说他想跟你一起回家！”
他一贯的大嗓门，惹得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听到了动静对着他们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陈渡舟脸上没什么表现，耳根有却些红。他听见许冉用她一如既往的语气从容地回答了自己一句：“好啊。”
嗯嗯？
心里原本失落的小人突然跳起了开心的探戈。
这样的舞蹈一直持续到他们回家以后，依旧是上次同样的地点，许冉正准备上楼，听到陈渡舟在叫着自己的名字：“许冉。”
“？”
面对少女看过来的视线，陈渡舟脑子里想到的全是路维夏对他说的那番话，似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我当时没有说你是活该被欺负的意思。”
许冉没有说话。
陈渡舟有些拿不准，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当时生气只是因为，你没有跟我说实话。”
“昂。”
“我早上也不是故意没去你家和你一起上学，我只是怕你生我气，不跟我说话。”陈渡舟一鼓作气，越说越顺畅，“那天晚上我在你面前关门，是因为我确实有点小生气，但是只有一点点。”
“昂。”
“所以我们算说开了吗？和好了吗？”陈渡舟拿不准许冉的态度，表情有点委屈的问她。
许冉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来心里所想：“我们什么时候吵架了？”
闻言，陈渡舟愣了愣，他看着面前的女生，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似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陈渡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这就好了吗？
许冉走上了几阶楼梯，见陈渡舟还呆愣在原地，扭过头看他的时候脸上看不清情绪：“你爸妈今天在家吗？”
“不在。”
“那你还磨蹭什么啊，我外婆在家晚饭都做好了。”许冉表情平静的望着他。
原本心里低落的阴霾一扫而散，陈渡舟如同梅雨天里见到了久违的阳光精神抖擞：“马上就来！”
路维夏是体育生，因此放学只有短暂的休息时间用于吃饭，剩下的时间连带着晚自习一般都是用于在操场训练。操场边的夕阳下少年挥汗如雨的进行着训练，虽然平时看上去好似文弱书生，实际上衣服下还是有着长年累月运动留下的腱子肉。
陈渡舟为了感谢他，偷偷给路维夏带了两块许冉外婆晚上做得可颂面包放在书包里，躲过了门卫的视线带进了学校趁着晚自习还没上课到了操场给他。
路维夏看到陈渡舟带来的面包眉开眼笑：“是不是许冉她外婆做得，闻起来就好香啊！”他吃地有些狼吞虎咽，正好这会老师不在，路维夏得以和陈渡舟边吃着面包边坐在跑道中间的草地里聊天。
路维夏吃得有些狼吞虎咽，训练的时间里总是不知道老师会什么时候到场，因而他的动作看上去争分夺秒。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陈渡舟带来的面包后，他们坐在草地上望着天边渐沉的日色，路维夏还不忘给自己邀功：“怎么说，哥们这招很有用吧。”
陈渡舟没有理他这句话，反而看着一身汗的好友，突然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以后想考什么学校啊？”
路维夏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他拧紧瓶盖，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惆怅：“我不知道啊，我还没想好呢。”
高三的学生前不久才刚刚进行过百日誓师大会，操场上除了他们这些训练的体育生，还有不少拿着书在跑道上散步的高三学生。他们身上有些散不尽的压力，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着一切关于学习的话题。
等到今年的高考一过，明年就该轮到他们了。
路维夏从短暂的惆怅中脱离，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豪爽地拍了拍陈渡舟的肩膀：“不过像你成绩这么好的，哪里还需要担心这个。我要是你这个成绩，华大我都闭着眼睛填。”
陈渡舟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行了，你快去训练吧，我要回教室了。”
年少不知愁滋味，还未意识到长大也伴随着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