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Susan对着售货员道歉，“你太负责任啦！感谢！”

“没事没事，不过那钱真的是这个小男孩的吗？”

宋奕之无奈地拿着钱，售货员并没有把那件泳衣卖给他，反而折返去对面的店铺里，把Susan叫回来了。

“伊恩，那是，哪里来的钱？”

售货员也一脸疑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手里有那么多钱，那钱，少说也有两千美元，全是百元大钞。

售货员的第一反应是孩子偷了家长的钱，可Susan显然也不知道这钱的情况。

“我妈妈给我的。她......进去之前。”

宋母什么都缺，但不缺钱。

这一点社会福利署的Katty也曾经和Susan提及。所以Susan没有怀疑。

“他母亲真是个漂亮的女人，似乎还有八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手上钱很多，但这些年案底不少，虽然都是一些小事，这次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Susan当时不解：“怎么，在美国没有其他监护人了吗？如果家境富裕，怎么会到寄养家庭？”

Katty当时摇头，“没有任何亲属，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有故事的，而且，你懂的，不是太幸福的故事。在福利署干了这么久，我都见过......”

Susan从Katty讳莫如深的眼神里，也能猜到一二。

独身女人远走他乡，带着一个孩子，手里不缺钱——肯定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生下了不被祝福的孩子。

Susan从回忆里回过神，眼前的宋奕之皮肤白皙，鼻子高挺，英俊的面庞下，是孩子金子一样的心。

“伊恩，这是你妈妈给你的钱，你带在身上啊。我们已经给诺诺买了泳衣——”

Susan拍了拍手里的购物袋，“79美元，这是一件很好的泳衣！”

售货员也打圆场，“没错，原价也差不多要300美元，绝对超值！”

宋奕之把300美金举起来，“但诺诺喜欢那一件。”

他眼神盯到诺诺身上，她缩在Susan身后，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我、我......”

她试图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我的钱，我想给诺诺买。两件泳衣可以换着穿。”

宋奕之轻松地说：“反正诺诺的生日快到了，我可以送她礼物吗？”

Susan有点为难。

这确实是宋奕之自己的钱，他虽然是个孩子，行为举止却早已经不像是个孩子。

他当然能决定怎么花钱，又不是去打游戏或者买些什么玩具，是给妹妹买泳衣，难道她Susan这个寄养的母亲，要拒绝孩子这么善良的要求吗？

在Susan犯难的时刻里，售货员猜到了大概的情况。

原来这确实是男孩妈妈给的钱，男孩想给亲戚家的小妹妹买泳衣啊！

售货员见Susan有些不好意思，忙说：“如果是生日礼物，我给你们再打个八折吧！一般我们不打折的，但可以用我的员工卡——”

她小声对Susan说：“这么善良的孩子，当然要打折了！”

诺诺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她蹭到宋奕之身后，“伊恩哥哥，我、我不需要两件泳衣，我都不会游泳呢。”

“我教你。”

宋奕之不容质疑，“Susan阿姨，我想送诺诺一个礼物。”

“那、那好吧。”

宋奕之把钱举起来，递给了售货员。她微笑着，帮忙把泳衣包装好了，特意放在礼品盒子里，还打了八折，找给了宋奕之60美元。

宋奕之把钱揣进口袋里。

Susan有些激动，“真没想到，你们和亲兄妹一样亲啊，我真的很高兴！”

她给了诺诺一个面颊吻，也在宋奕之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宋奕之有些抗拒，但最后还是抱住了Susan。

他妈妈都很少亲他呢。

过了几天，Susan、Robert和诺诺、宋奕之一起出发，到了著名的拉威游泳池。

这是一个户外泳池，每年夏天人满为患。

大人、小孩、男人、女人们穿着各种各样的泳衣，在泳池里如同花蝴蝶一样绽放。

对宋奕之来讲，这样的体验很新鲜，毕竟他以前只在之前就读的贵族小学的私人游泳馆里游过泳。

那个泳池里常年只漂着几个人而已。

“孩子们，一定要注意安全。诺诺不会游泳，伊恩，你们就在儿童池里玩。”

Susan今天也穿上了她压箱底的白色泳衣，这让她本来就有些庞大的体积似乎又大了一倍，不过她不在乎，诺诺还一个劲夸她好看呢

儿童池差不多半米高，就和泡澡一样。

宋奕之没有反驳，诺诺不会游泳，那他自然是要陪在她身边的。

“跟着哥哥啊！”

Susan把孩子们引到儿童池，这里有很多四五岁的孩子，也有几个像是诺诺和宋奕之这样接近10岁的孩子，再大的就没有了。

泳池里各种肤色的人们在畅游，儿童池里更是欢声笑语。

诺诺似乎是第一次来这样的泳池游泳，显得很兴奋，她俯身用小手拨弄水池里的水，又用手掬了一把水，往宋奕之身上撒。

宋奕之对Susan说：“Susan阿姨，我会照顾诺诺的，你和Robert叔叔去游泳吧！”

老两口一直在家里操劳，能出来游泳，对他们也是很好的休闲机会。

Susan犹豫了一下，她环顾四周，看到有六个救生员坐在高椅上，儿童池里也都是小朋友，并没有家长，便点点头：“好的，伊恩，你会游泳的吧？”

“嗯。”宋奕之点头，其实，他不但会游泳，还曾经是一年级游泳比赛第一名。

Susan走了，Robert过来，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一罐可乐，放在泳池边，“一会儿喝。”

望着老两口去深水区游泳的背影，诺诺高兴地说：“太好啦！叔叔和阿姨也很累啊！放心吧，伊恩哥哥，我会乖乖的。”

宋奕之微笑，看起来没心没肺，就知道吃的诺诺，不但是小学霸，也很懂得体谅人。

“好吧，那我教你游泳吧。”

诺诺坐在长颈鹿游泳圈上，双手握住长颈鹿高高翘起来的脖子——看起来并不想下水。

“我说，你这样怎么学游泳，下来，我们去换一个简单的游泳圈，然后我教你蹬水。”

两个孩子用中文交流，很快就引起了其他孩子的注意，有些小朋友不懂，皱着眉。

宋奕之用英文说：“这是中文。很酷的语言。”

其他小朋友就笑闹着，很快，一堆孩子围在一起玩，诺诺根本没机会学游泳，只是抱着游泳圈，和孩子们一起互相泼水玩。

宋奕之见诺诺穿着粉色的小泳衣，像是个花团子，和孩子们闹在一起，叹口气，“算了，反正不会游泳也没事。”

就这么玩闹了一阵子，孩子们都累了。

诺诺漂过来，“伊恩哥哥，我想上厕所。”

“我陪你去厕所门口。”

“好！”

其实诺诺当然可以自己去，只是宋奕之陪着，她更开心，虽然八岁了，但她比同年龄的女孩更幼稚些，似乎是从小生长环境的原因，细节宋奕之并不知道。

两人从儿童池里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建筑物——休息室，那里有淋浴房、储物柜和卫生间。

碧蓝的天空在泳池里投下云的影子，泳池特有的化学品味道夹杂了户外的青草香，两个孩子大口呼吸着空气，十分放松。

走到厕所门口，诺诺注意到建筑物后门那边有声音。

他本想拦住诺诺，诺诺却一下子跑过去了，她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

追到房门口，宋奕之发现那扇门半掩着，诺诺一眼就认出了房间里的男孩，那是约书亚，以前经常欺负她的小男孩，宋奕之的同班同学。

约书亚发狠似地吼叫：“你可以继续打我，打死我为止，我也不会帮你卖那些东西！乔治！乔治！想想妈妈！她为了你，去斯莱特一区的波兰人那里求他们放过你！”

“妈妈？那个婊子的男人比天上的星星都还多！她能抛弃我的父亲，和你的父亲在一起，就能再找其他的男人，把我们都抛下，你懂吗？”

几句话，振聋发聩。

诺诺虽然天真，却也不傻，她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宋奕之站在她身后，也听得真切。

虚掩着的房门，恰好遮住了房间里两人的视线，他们没有发现宋奕之和诺诺。

房间里传来打斗的声音，这肯定是约书亚挨揍了。

“你小子，别扯那些事，我就是叫你晚上去斯莱特一区送点货，你这个年龄，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以后跟我混，还能亏待你吗！你真以为你上学就能怎么样？看清楚自己皮肤的颜色，这就是我们的未来！”

约书亚嘴巴里发出哼哼声，他似乎被勒住了脖子。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帮你的。”

诺诺的大眼睛里全是惊恐，她轻轻地挪到宋奕之身后，宋奕之伸手护住她。

虽然气温超过三十度，但两个孩子身上都是湿的，一瞬间诺诺竟然全身颤抖，不知道是害怕的，还是冷的。

“妈的！妈的！”

约书亚的哥哥乔治用各种狠毒的语言咒骂着，然后是拳头打在肉身上的声音，脚踢在人体身上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从房间内传过来，格外吓人。

这里是背巷，根本每人路过。游泳池里的喧哗也遮盖了这些声音。只有宋奕之和诺诺能帮助约书亚了。

“啊啊——”约书亚的叫声渐渐弱了下去——

诺诺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哥哥，哥哥，救救他吧。”

诺诺在宋奕之耳边轻轻哭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童年时候的快乐是放大的。你的感官似乎比现在灵敏，心里也没有预设的程序，只是接受夏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