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阅没有回答，只是当他的视线再次投向前方时，不由地还是被看到的一切所震撼了。

目之所及处，除了绿色的树叶与棕色的树干之外，密密麻麻的，全是腐肉般溃烂着的行走丧尸。

这些丧尸列着队，一个贴着一个、一排跟着一排，像是在丛林中行军的部队。虽然腐朽、但却有种疏离的关联感。

再走近些，唐阅才发现，这个丧尸军团里的丧尸，大概以前后左右十几个为一个单元，用两指粗的铁链穿过身体固定在了一起。

有的丧尸、铁链是从胸前或是腹部穿过，也有的、是从大腿或是脚腕穿过。随着丧尸的移动，那些铁链进进出出的，带出一股股浓黑的稠血。

唐阅真的无法淡定了，是哪个神经病想到要把丧尸串在一起的！而且这些丧尸现在还来往他们的方向，是不是应该逃跑，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这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唐阅低声责问，他总感觉这游戏里有太多他不了解的秘密，而这秘密，现在又危及到了他是否能够完成任务、拿到施承佑承诺过的50万。

“老把戏了。”施承佑倒是淡定，“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糖葫芦。你听说过吗，据说是几百年前的一种小吃，把酸酸的山楂裹上糖，然后用竹签串起来……”

唐阅没心思听施承佑在这里鬼扯，粗暴地打断：“你不是这游戏里的玩家角色吗？这就是你自己设计的游戏环节？找一群穿成串儿的丧尸来堵你？”

闻言，施承佑终于把视线从瞄准镜前面收回来，他微微偏头看向唐阅，淡笑道：“谁告诉你，这游戏里，只有我一个玩家角色？”

唐阅张大了嘴巴，陷入一种无法言语的震惊之中。

没待他反应过来再次发问，施承佑已经移回了视线。

“看前面，别眨眼。”他轻轻地说。

不知怎的，唐阅竟听进去了这简单的六个字。他老老实实地看向前方，这个时候，第一排的丧尸已经走到了那片树林之间的空地边缘。

咕哝哝的声音从丧尸喉头发出，声音不大，却直击内心。

唐阅深吸口气，也学着施承佑的样子架好了枪，眼睛盯着瞄准器、手指虚抚着扳机，心惊肉跳地等待着施承佑开枪的指令。

第一排的丧尸踏着步子迈进了那块空地，此时距离唐阅他们已经很近了。唐阅有点沉不住气了，问道：“还不开枪吗？”

他觉得这群丧尸应该早就进入射程了才对。

可是施承佑却说：“不急，再等等。”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轰隆巨响，唐阅赶紧扭头去看。

只见刚刚还是一片平整的空地之上，突然像被陨石砸落一般，莫名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深坑，足有十米深。

似乎是某种不起眼的陷阱，丧尸的大范围踏入触发了陷阱的机关，于是空地变成了深坑，犹如一张深渊巨口，吞噬掉进去的一切。

走在前面的丧尸掉进了深坑，一个两个连带着十几个，荡起滚滚尘土，却连坑上都飘不上来，就又被后面掉进去的丧尸给压回了坑中。

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怎么样？”施承佑凑过来，“精彩吧？”

唐阅由衷地点头，虽然施承佑是个疯子，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确实够狠。

“有陷阱为什么还要带这些？”唐阅指的是施承佑那一大袋武器。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后面还多呢。”

两个人就那样坐在树后面看丧尸落坑看了能有十几分钟，这坑虽然深、但却不够大，况且尾随而来的丧尸源源不断，终是将坑给填的几乎平了。

这时，唐阅才突然想起一个很弱智的问题：他们两个刚刚明明可以借机绕路回大路上，为什么要一直待在这里看丧尸下饺子？

唐阅想了半天，也搞不懂疯子的脑回路，干脆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吼了出来：“你刚才说这游戏里不止你一个玩家角色，所以，这些丧尸都是那个玩家搞出来的，然后你要把他们全都杀光，来证明你的游戏水平比他高？”

虽然又蠢又无厘头，但唐阅实在想不出第二种合理的解释。

但好在施承佑并没有在意唐阅的态度，他微微一笑，很随意地说：“是啊。”

唐阅：……好吧，疯子果然做疯事。

“准备好，”施承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让我看看你的射击水平。”

这个时候，大坑已经平了，后面走来的丧尸已经不会再跌入深坑，而是踩着满坑凌乱的肉块继续朝着唐阅和施承佑的方向走来。

施承佑利落地扣动了扳机，子弹飞速射出，在唐阅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之前，就飞到了走在最前面的丧尸面前，直中眉心，接着还穿过了第一个丧尸的脑子、飞进了第二个丧尸的头颅直中，一石二鸟。

唐阅忍不住在心里佩服施承佑的枪法。

“到你了。”施承佑偏过头，看着唐阅。

唐阅深吸口气，回忆着好多年前自己玩射击游戏里的情形，瞄准、屏息、扣动扳机。

按下手指的那一刻，巨大的后坐力猛地向后弹出，枪托砸向唐阅的肩膀，疼的他拿枪的右手不由一抖，枪口就歪了，射出的子弹也失了准头，不知道射到了哪里。

唐阅咬着牙、忍着虎口处传来的闷痛，紧紧抓住了枪柄，那微冲才不至于掉到地上。

“会用枪？嗯？”施承佑斜过脸，看着有些狼狈的唐阅，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唐阅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想当年他玩那个VR游戏的时候，枪法还是挺不赖的，在一众同学之中都属于水平比较高的那一类。可是现在，他却连枪都拿不住。

“手滑了。”唐阅面无表情地回答。

明明面前就是汹涌而至的丧尸军团，可是施承佑却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到唐阅身边，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站起来，我教你打枪。”

唐阅心里是不服气的，为施承佑那有些高高在上的态度。

可是一来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眼看着面前的丧尸军团就要走过来了，他不知道施承佑会不会死，可他在游戏里是只有一条命的，如果死了，那钱就赚不到了。

二来，自己也确实不会打枪，最起码在这个游戏逼真的环境里，他有点不得要领。

于是，唐阅站了起来，盯着施承佑的眼睛，单手举着枪递到施承佑面前，示意他快点教。

施承佑勾着唇角，大手一挥握住了唐阅的右手。

唐阅怔了一下，随即又被施承佑一拉一揽，带入了怀中。

“射击的时候，枪柄要抵住肩膀。抵死了。”

施承佑一边轻声地念着动作要领，一边用双臂环住唐阅。他的右手带着唐阅的右手、探进了扳机的空隙之前，同时用力将枪托抵在唐阅的肩膀处。

冰冷生硬的枪托磕的唐阅肩膀发疼。但更令他无法忽视的，却是身后传来的，硬实温热的血肉之躯。

施承佑靠唐阅太近了，近到那两层单薄的衣物都无法阻挡炙热的体温、蓬勃的心跳以及那硬实的肌肉质感。

唐阅不习惯和人靠的这么近，不动声色地想要往前挪下身子。

可就在这个档口，施承佑按着唐阅的手指向下用力，扣动了扳机。

巨大的后坐力毫无征兆地迅猛袭来，从枪管向后、沿着枪身一直蔓延至唐阅的肩头，一阵巨大的钝痛砸向骨骼，震得他咬紧了牙。

施承佑双腿分立，稳稳地站在唐阅身后，在射击的瞬间身体微微前倾，用胸口紧贴住唐阅的后背，几乎是强迫性的、逼着唐阅的身体主动去承受射击带来的后坐力，而不是随着力量而逃避它。

“站稳了，用你的身体去消解那力量。”

施承佑轻缓的声音飘进唐阅的耳朵，唐阅没有回头，视线顺着子弹飞过的轨迹向前望去。

这一次，子弹是从最前面的丧尸眼眶中射入，旋转着钻进去。又从后脑射出，喷流出的黑血糊了他身侧和身后的丧尸一脸一身。

有了血液的刺激，前排的那几个丧尸咧开了嘴，喉咙发出极度渴求的嘶吼，同时开始提高了速度，迈着急切的步子朝唐阅和施承佑的方向奔去。

施承佑一枪射出，随即后退半步，看着唐阅问：“学会了吗？”

唐阅的后背一下子空了，但那真实的触感却仿佛还在。

“嗯。”

“那就开始吧，”施承佑笑了，嫣红的嘴唇微微张合，“我们一起，干翻这群丑八怪。”

说完，施承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瞄准、射击，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唐阅也集中精神，守着自己的位置，按照施承佑刚刚教给他的射击要点开始攻击。

连绵不绝的枪响回荡在丛林里，一波又一波的丧尸群被击倒，歪伏在已经明显凸出、高于地面的那个丧尸尸体堆成的大坑里。

后面过来的丧尸发现面前的路不好走，纷纷向左右散开，从两个方向行进，试图将那开枪的两个活人包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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